缥缈峰高耸入云,数千级石阶成了姒墨跨不过去的障碍。四周雾气缭绕,脚下苔藓湿滑,身子本就虚弱的人该怎么登山。

皇邈摸着白胡子笑呵呵的看着姒墨 “每个来找我治病的人都会接受一个刁难,但我看你悟性好便不给你出难题,只要你出现在山顶我便答应试着给你解毒。”

可卿看了眼近乎蜿蜒狭窄的石阶问道 “有几分把握给她解毒?”

“没什么把握解毒,但有把握给她续命”

“好”

“那我就在山顶等你们”

赵启道见自己的师父已经没了踪影,忙朝着二人行了一礼“两位姑娘,我也在山顶等你们。”

四周静了下来,可卿拉住要走石阶的人摇头道“若是不用轻功,就算是身强力壮的男子一刻不停的走都要三个时辰,你身子弱恐怕不到一百阶便会累倒。”

“累了便歇一歇,别人用三个时辰我便用三日。”姒墨看向可卿的眼中似乎带着笑“不是你要我来治病的吗?我若是不走岂不是辜负了你。”

“正是因为是我叫你来的,所以便该我带你上山顶”

话音刚落,可卿便双手抱起姒墨,没有走蜿蜒的石阶而是用轻功登上旁边的岩石抄了近路。近乎垂直的山崖可卿却能做到如履平地,如此凶险之处仍面色不改,飘飘然如遗世孤仙。

姒墨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耳边又响起了她那快如鼓点的心跳。怪哉,可卿的轻功内力十分了得,且行了不到百步,心跳没有道理会如此快。目光落在她抿紧的唇和冷淡的表情上,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究竟是为何呢?

可卿同暖青不同,暖青虽然平日有些阴郁,但在面对鹤一时眼中却有遮掩不住的欢喜。而可卿无论面对谁都是那副冷淡表情,如冰下泉水,夜空冷月。除了偶尔会对姒墨笑一笑外,在她脸上实在是看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所以就连心思通透的姒墨,有时都看不明白她的心中所想。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可卿便踩着山石抱着姒墨来到了山顶,没有一丝汗,呼吸也没有乱半分,站在石屋前负手而立,依旧是那个冷淡至极的女子。

皇邈没有料到她们会这么快,看向可卿的眼神也多了些惊叹,小小年纪轻功便如此了得,江湖的后辈中能人倍出,想必再过几年就能超越江湖中的各个老前辈了。叹完便把已经准备好的纸笔递给了姒墨。

“把你平日吃过的药材与剂量都写下来”

三尺宣纸,白纸黑字密密麻麻的,看的可卿的心都揪起来了。虽然自己知道她几乎是被药堆起来的,可从未这般直观的了解她究竟要吃多少药。

“自己给自己行过针吗?”

“没有,太过耗费精力”

“可泡过药浴?”

“三日一次”

“把手伸出来”

皇邈收了玩世不恭的样子,认真给姒墨把起脉来,时间慢慢过去了,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好生奇怪,体内的毒像是被人封在了丹田里,以前有人帮你诊治过?”

“十三岁那年中了毒,性命攸关之时,医圣仲甫无法仓促间解我体内的毒,便行针用药把毒都逼进了丹田之中。”

皇邈闻言点了点头“实属无奈之举,但也是唯一的法子。仲甫的本意应该是想让你自己炼化那毒为自己所用,可没想那毒太过霸道,你丹田中原本的内力没有争过它,反而受了重创。”

说到这儿突然顿了一下“不过……你的肺经受损更为严重,眼下这咳疾要比你体内的毒更加要命。”

一直沉默的可卿听后出言问道“毒没有法子解,咳疾有没有办法治?”

“自然是有的,只是辛苦难熬了些”

能有多难熬呢?总比姒墨发病时的痛苦要好一些吧。可卿没甚在意,只是站在一旁看着皇邈在宣纸上写药材的名。

“每日药浴三次,行针四次,除了汤药外不可吃其他东西,不可见风见光……暂时就试个七天”

自从姒墨被皇邈安置进一个小黑屋后,可卿就再没见到她了,只是看到赵启道手中装药材的容器,从用普通陶罐变成了大木箱。

“她怎么样了?”

赵启道放下手中的大木箱,擦擦额角的汗笑道“可卿姑娘放心,有我师父在没有问题的”

虽然他的底气很足,但可卿还是有些不放心,到了夜里偷偷潜到姒墨窗下,弯着腰敲了敲窗棂压低声音问道“姒墨,现下觉得如何了?”

刚行过针不久,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尤其是腹中的火烧刀绞,似万蚁食髓一般。姒墨瘫在床榻上因着忍痛已经用不上力气了,瞧着被吐出的血染成了黑红色的软枕,轻声道“还好”

可卿听着里面气若游丝的声音,心中更添了几分担忧 “皇邈不准我见你,赵启道说没有问题,可我有些不放心,你真的还好?”

好久都没有听到回应,就在忧心之际忽然听到屋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接着便是脚步声,最终声音停在了窗子附近。

“我很好,不必担心”

听到她能动能说话,可卿这才算放下了心直起身子道“你快回去休息,我这就走。”

姒墨听着窗外的声音消失后,再也支撑不住了,捂着嘴跪倒在地上,指缝间渗出的黑血慢慢滴落在地,唇角上还挂着血沫。整个人如刚从地狱的血池中爬出一般,原本的洁净的白衣现下被血染得斑驳破败,却是比上一次发病的样子还要骇人。

深吸一口气,把头轻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眼睛,白玉般的手指无力的垂在地上,指尖上沾着的血慢慢凝固了下来。刚刚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刃上,现下再也提不起力气回到床榻上了,今夜便从地上待一夜罢。

很快,七日满。

日日来诊脉的皇邈终于松了眉头“有些效果了,只是你身子太虚弱了,而且体内还有毒。暂且休息一段时间等养好身体后再进行治疗。”

姒墨看着面前沾满了黑血的白墙和桌椅,扶着床架站起了身“在我休息的这段时间,定要把这间屋子锁好,不能叫可卿看到”

皇邈捻着稀稀落落的灰白长须笑道“那个女子我瞧着理性的很,不像是会因着担忧你挺不过去而阻止继续治疗的人。”

“她确实不会阻止而且面上也不会显露出什么,但她心中定十分煎熬,长此以往我怕她会憋出什么病来。”

“确实如此。那女子心思太重又不懂表露,你日后得好好疏导,不然郁结在心,恐生心疾。”

七日都未见光,如今突然走出黑屋,纵使是在天还未亮的清晨,都觉得光照十分刺眼。姒墨还未来得及反应,眼睛就被一条黑丝带遮住。可卿站在她身旁仔细帮她系好后牵起了她的手。

“我引你回去”

因着看不见的缘故,姒墨微微朝着她的方向侧了耳“你在门外等了多久?”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那你的手为何这般凉?”

“我身子本就寒气重”

话刚说完,可卿便见到那人往前倾了身子,脸离自己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与自己一寸之隔的位置。她垂在发后的黑丝带被风吹到脸上,却又稍瞬即逝,柔顺的触感有些像她的手。眼睛不自觉落在姒墨的薄唇上,心跳又快了一些。

“你身上有浓重的药味,应该是在门外站了很久了”

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可卿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为什么自己刚刚竟然想要吻上去?亲人之间也会有如此大胆的冲动吗?

“练剑时顺便等一等”

“嗯,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