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昏黄,印得黑暗中姒墨的脸模糊不清,窗棂处有些漏风,屋内的炭火也暖不得手。衣薄体寒的姒墨转头看了眼床榻上昏睡的人,又往火盆中加了几块炭。

今夜该去哪里睡呢?

乌衣派是个只有六人的小门小派,每人一间房都是勉勉强强,自然没有什么额外的客房。虽然门派中都是女子,但姒墨向来是不愿与他人同榻而眠的。

还未想好今夜的去处,忽然听到床榻上传来几声闷哼,姒墨起身去查看,发现那女子脸色绯红,身上也烫得骇人。

取药炉,熬药,喂药,看护……

药炉中咕噜噜的汤药倒是帮姒墨解决了今夜去处的问题──不必睡了,熬药罢。

又湿又热,似是有火不断在体内烧着,可卿想要求救可口中只漏出不成句的闷哼。昏昏沉沉中想到人被冻死之前是先会觉得热,今日自己是要死在荒山野岭了吗?胡思乱想之际口中突然流进些**,接着舌尖便尝到了一股奇苦无比的味道,下意识的想要吐出去,下巴被人紧紧扣住,只得勉强咽下。迷迷糊糊之际听到一个冷清的女子声音“能喝药,看来还能活”

谁能活?是在说自己吗?可卿想要睁眼看看究竟是谁,但努力了半天也只是白费力气,焦躁之际眼睛处传来一阵温凉之感,身上的湿热好似也减轻了许多,困意来袭可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见她终于没了动静,姒墨擦干净手上的水,又调整了一下她眼睛上盖着的湿帕子,窗外已经蒙蒙亮了,竟是被她折腾了一整夜。

想要去喝些茶精神一下,刚站起身就是一阵眩晕,扶在桌子时不小心把桌上的茶壶打落在地。体内气息翻涌,眼前的事物也跟着旋转起来,失力瘫坐在木椅上捂着心口喘了好一会儿,又吃了枚随身带的药丸,这才觉舒畅了些。

砚星照例起早练功,路过姒墨屋子时突然听到一阵脆响,心中顿生忧虑。自己这师姑一直病怏怏的,该不会是出了事吧,想要闯进去但又不敢造次只能站在屋外不断的敲门。

“师姑,师姑,你怎么了?”

半晌都没听到回答,砚星撸起袖子准备硬闯进去时,门却突然开了。师姑的脸色似乎比平日还要憔悴,嘴角残留着血迹。这是又咳血了?

“沏些热茶来罢”

砚星有些犹豫,半晌出言劝道“师姑,你的病不能喝茶”

“无事”

砚星捧来新茶壶后,又留下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屋中的草药味比平时还浓,不由得看了眼床榻上的那个陌生女子,心里猜出了个大慨。自己这个师姑性子虽然冷淡了点,但待人还是极好的。

“砚星”

“哎,怎么了?师姑”

“帮我准备一碗白粥,不要太粘稠,里面放些糖”

砚星听后捧着碎瓷片忙不迭的就往小厨房跑去,临走时还贴心的带上了门“师姑你好好休息。”

桌上的热茶在屋中升起一缕白雾,姒墨浅饮一口后便把茶盏握在手心中不再喝了,自己的病不能喝茶,但茶香可以冲淡屋内的草药味,总归会好闻些。

“咳咳咳咳……”

可卿是被浓重的草药味熏醒的,一歪头看到了床榻边咕嘟嘟冒泡的药罐子,熟悉的苦味涌上鼻间,激得她差点吐了出来。

姒墨见她醒了心中生起些诧异来,明明昨天还是濒死的样子,今日就能转醒。可见她的内力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深厚。

可卿用手费力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虽然面色依旧苍白,可说出的话却是斩钉截铁。“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

“不用,我只算救了你三成”

两人对视着,都没有什么表情。明明是救人和被救的见面,搞得却像是一副仇家碰面的冷淡气氛。

“师姑,粥好了”

砚星推门而入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一时大气都不敢出,捧着白瓷碗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是她把你带回来的,你该去报答她”

可卿把目光落在门口的那个女孩子身上,面容稚嫩身量不高,约莫只是十四岁左右的样子。

不知为何,砚星总觉得她身上带着说不出的威压,心中莫名紧张起来,话说得结结巴巴“我……没做什么,是师姑照顾了你一天一夜。”

姒墨注意到了她的窘迫,走上前接过白瓷碗“去练功罢”

如获大赦!

砚星赶紧跑了出去,抚着心口长舒了一口气。那人的眉眼同师姑还挺像的,好看是好看,可都是冷冰冰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小师妹,你怎么了”

砚星转身一看,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个笑来,声音也明快了几分“大师姐”

晚棠伸出手把她肩头沾的雪轻掸了下去,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嘴角忍不住带上了些笑意,从怀中掏出了几枚铜钱放在她手中。

“今天我陪你一起下山买粮,这个你拿着去买糖葫芦吃。”

“谢谢大师姐”

砚星欢天喜地的看着手心中的那几枚铜钱,师父小气,每月也给不了自己几文钱,其他的师姐手中也不富裕,唯有大师姐常常给自己一些铜板买零碎的小东西吃。

晚棠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眼中满是笑意“好了,快去练功吧,不然叫师父看着又要罚你”

“大师姐你陪我一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