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十分钟。

余昧一个音乐人,对这种以分钟为单位的时间跨度最敏感,一首三分半的歌在脑海里模模糊糊循环三遍,就知道所谓的“十分钟”只是个开始了。

这几天没有工作,他倒也不介意纵容余煦偶尔胡来,只是觉得在飘窗上很别扭,哪怕只是小打小闹地亲亲抱抱,也有种微妙的羞耻感。

不过很快就没了羞耻的余裕,高度适配的信息素像某种致幻剂,顺着吻渡进他唇舌间,滚烫又浓郁地包裹住他,就让他整个人都陷进同样滚烫的梦里,思绪也昏昏沉沉。

“只是抱一下。”

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过了几个十分钟,回过神来天已经黑透了,猫都跑上来挠房门,索要迟到的晚饭。

余煦又俯下身亲了亲他,才伸手开了盏小灯,斜斜落下的灯光像月色,从余昧的角度能看到他清晰的轮廓,眉眼像被水洗过,垂眼看向他时眼底碎光晃动,盛着痴缠的爱意,有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清爽的性感。

“还好吗,”余煦给他裹上外套,轻声问,“我抱你下去。”

“……我自己来,”余昧被他看得心跳一烫,呼吸还没平复多少,又隐隐有变热的趋势,只能没什么底气地别开脸,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去做饭,我饿了。”

余煦有个小毛病,每次肢体接触久了,他都会变得比平时更黏人一点——黏得有些魔怔,格外体贴周全,什么事都要一手代劳,平时尚算温吞的占有欲就暴露无遗。

饶是两个人相处久了,余昧知道他这些“毛病”,打开浴室门时还是吓了一跳。

下一秒就被他搂进怀里,肩上多了件沾满牛奶味道的外套,棉质的布料很柔软,裹在他身上宽大得有些松垮,是他平时很少会穿的连帽款,想也知道是谁的。

“想你了。”小狗低下头,用鼻梁蹭蹭他肩窝,闷声闷气地嘟囔。

“我才洗了几分钟……”余昧随手捏了捏他的后颈,也不挣扎,就站在原地任他抱着,“喂过小蘑了吗?”

他习惯用偏热的水洗澡,露出的肩颈都是烫的,似乎比平时更软一些,带着好闻的橙花香,抱起来很舒服。

“喂过了,它吃猫粮和冻干鸡胸肉。”余煦抱够了,心满意足地抬头亲了亲他,“我们吃蛋炒饭,加了腊肉和青豌豆,还有虾仁豆腐汤——来不及做什么菜了,今天就委屈一下,好不好?”

也不知道是谁一再坚持要“再过一个十分钟”,结果拖到将近八点。

余昧笑了笑,倒也不觉得委屈,很轻易地饶了他:“好了,去吃饭吧。”

餐桌节目是一部八点档家庭片,挺俗套的离婚桥段,婆媳矛盾加上财产纠葛,夫妻二人在法庭上吵得不可开交。

余昧对这种片子一向没什么感觉,他亲缘淡,很难有什么共情,更多的是不理解,却也不算讨厌,就毫无波澜地旁观,边听边吃饭。

倒是余煦看得挺认真,但他的关注点在于离婚后的财产分割,还有琐碎的庭上法条,听完律师辩护发觉没什么科普意义,就很干脆地换了台——还是动物世界。

“在想你父母的事吗?”余昧看了一眼遥控器,语气平常地问道。

“嗯,准确来说是我……父亲,和他的前妻,”余煦给他盛了碗汤,“但他们的情况比较特殊,应该和电视剧里演的也不一样。”

余昧看向他:“那天之后他有联系过你吗?”

“嗯,加了微信,大概是他用我的手机号搜到的,我就同意了。”

余煦拿过手机翻了翻,把聊天界面给他看:“也没聊什么,他说我是他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了,希望我能回去继承家业——私生子也会有继承权,是不是很讽刺?”

隔着一张餐桌,余昧只能拉住他那只手,安抚似的摩挲着手腕,一边温声道:“想回去就回去吧,不用考虑我,不想回去就拒绝,也不用考虑什么后果,有我在呢。”

“倒也不是怕承担后果,”余煦摇了摇头,一和他有肢体接触就想过去抱他,又顾及着饭还没吃完,很是矛盾,“再说你也知道,我其实没什么物欲,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大概不会想继承他的家业,太麻烦了——但是如果为了你,再麻烦的事我都会去学着做,也已经做好决定了。”

这个问题本质上是无解的,少年人有自尊心,又是个Alpha,想包揽心上人的后半生无可厚非,他也能理解。

只是不太想余煦为了他去勉强自己——他的想法很简单,在娱乐圈赚的钱足够两个普通人安安稳稳过一生了,何必再去受不必要的苦。

但余煦似乎很想让他和娱乐圈断个干净,最好连赚的钱都同记忆一起封存起来,彻底不再触及——尽管没有明说。

于是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放下筷子,走过去哄哄苦恼的小狗:“那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很奇怪,有点别扭。”余煦牵着他的手,想了想才道,“毕竟都那么久没见面了,现在好不容易联系上,居然没有吵架,也没有好好聊聊,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开始继承什么家业,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们……”

余昧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问问他们,当初我的走失到底是不是意外,如果是,为什么放任我在那个孤儿院待了一年都没来找我,那个地方那么偏,能有几个孤儿院,如果有心要找,不可能找不到的……”

“但如果不是意外,或者是他怕我这个私生子被人发现,索性放任我走失在外,等有需要的时候再找回去……那他们现在的愧疚又算什么呢?”

余煦垂下眼,无声地叹了口气:“如果他们这次找我,只是需要一个继承家业的工具,一个防老的保障……我不会不原谅他们,但也很难真的把他们当作亲人了。”

“他们可能是想保护你,”余昧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毕竟不可能永远让你待在家里,不上学也不去社交……他们不是也说了吗,后来找到你也没有相认,就是怕你的存在被人发现,给你带来麻烦。”

但那个地狱似的孤儿院他也待过,很清楚里面的环境有多差,做父母的能忍心把孩子送进那里,除非别有用意,否则实在有些残忍。

余煦显然也知道这一点,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电视里的动物世界放完了,下一档节目是什么调解新闻,又绕回家庭矛盾的情节,一对夫妻收养了孩子又抛弃。

十年后被抛弃的孩子找上门来,要求一个解释,两方吵得不可开交——一边觉得既然选择了收养就该负责到底,另一边觉得收养过几年就算仁至义尽,后来无力抚养只能抛弃,也在情理之中。

调解员站在被抛弃的孩子那一边,控诉这对夫妻伪善,又被七嘴八舌地打断——有些吵,放在安静的餐桌旁尤其,又透出一点不合时宜的讽刺。

“好了,下次当面和他们聊聊,也许就知道原委了,”余昧伸手关了电视,又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哄道,“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余煦抱着他的腰,脑海里还是调解员那句“双方都有错,你也要学着原谅他们”——把脸埋进他怀里蹭了蹭,才闷闷地“嗯”了一声,语气很乖:“好。”

作者有话说:

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进行了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