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炎天便讲一些从前在江湖上游历的趣事给她听,听得英儿连连咂舌,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坐在白玉桥上,抱着栏杆,仰头望着萧炎天,惊奇道:“哇,太刺激了,后来呢?”

萧炎天道:“后来,黑白神侠找到了毒蝎邪教。”

英儿急忙道:“你别说,让我猜猜,是不是把他们都杀了?”

萧炎天摸了摸英儿的头,摇摇头道:“没有,他们制服了邪教里的人,黑神侠本欲杀之,白神仙却不愿意。”

英儿惊讶道:“为什么不愿意?邪教害了那么多无辜的老弱妇孺,不杀他们难道放了他们?”

萧炎天走下玉桥,英儿也跟着下了桥。

两个人沿着花圃走到廊下,穿过游廊到水榭八角亭中,摆了棋盘,相对下棋,英儿急得抓耳挠腮想知道故事结局,连连催问道:“后来呢?”

萧炎天从竹筒里取了黑子落在棋盘上,笑道:“后来,白神侠把他们剃了头,逼着他们对着父母牌位念《忠孝悌》”

英儿哈哈哈哈大笑,道:“太有趣了!《忠孝悌》哈哈哈哈!让一帮杀人不眨眼穷凶极恶的人当和尚背忠孝悌,太有趣了!”

萧炎天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英儿呆呆地望着主人,愣愣道:“你笑起来真好看。”犹如一只小鹿在心头乱撞,英儿移不开眼,直直地望着,“像花开了一样……”

萧炎天看英儿呆萌开爱,手在她头上敲了敲,道:“下棋。”

英儿回过神,脸红了个通透,去捻白子又将棋筒装翻在地上,萧炎天看她手忙脚乱,俯身去帮她,英儿更乱了,结结巴巴道:“没……事……我……我自己来。”

摆好子,英儿落子的时候几次把白子落在黑子的格线上。

萧炎天见她丢魂丢魄的,知她心不在棋上,便站起身到了花圃中,摘了还没有开的玫瑰花,踩着梯子,晾晒在屋顶上,英儿连忙来帮忙。

蓝洵玉站在游廊外,走了一段距离,问耿波道:“你听说过黑白神侠吗?”

耿波端着浮尘,躬身笑道:“这个故事在云岚国大人小孩都知道,说的是一对师徒闯**江路,行侠仗义,扶危济困,师父叫黑神侠,徒弟叫白神侠,师徒二人武功超绝,精通药理,如影随形……”

夜晚子时,空中挂着一轮明月,丽春别苑的灯火熄灭了,门外的一道黑色的身影掠墙踩瓦跃到院子里,从窗户里爬进来,悄无声息,来到床前,坐在床边上看着熟睡的人。

“果真如此讨厌我,不见我才能笑,才能心情舒畅,见了我,恶心地吃不下饭吗?”

蓝洵玉伸出手指,轻柔地抚摸在他白皙温玉的脸上,借着月光凝望如雪莲一样清冷的面容,即便睡着了,也散发着如雪花一样的寒淡。

看上去那么不近人情,拒人千里之外。

蓝洵玉缓缓移动他的身体。

探了探。

背后的伤好了,也没有留疤。

天快亮的时候,低下头在他的额心吻了吻,终究难耐饥渴却不敢躁进放肆,只在唇上如蜻蜓点水一般凑了凑。

他走得太快,快到没有看到**的人缓缓掀开的凤眸。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欢庆团圆。

京城中热闹非凡,大街小巷吃月饼,观花灯,逛庙会,皇宫中也挂满各种各样的彩灯。

正华殿内流水金宴,君臣同饮,歌舞升平。

英儿揣着两块月饼藏在怀里,穿过正厅,瞧见亭子下下棋的人,立马跑过去,红着小脸儿将月饼拿出来,放在手心里,递过去道:“喏,给你吃。”

香丝绢儿薄纱帕子包着一个拳头大小精致的糕点。

金黄饱满,皮薄馅靓,色泽光亮。

萧炎天道:“你一个小宫女如何得御宴月饼?”

英儿脸透了,低头看着脚尖,声若细蚊道:“不是偷的,是……我用所有的月钱向月娘娘的宫女流莺买的,听说在云岚,中秋是一年中除了春节最隆重的节日,吃了月饼心想事成。”

萧炎天看着她,刚想说话,英儿又道:“你一定很想家,想你的儿子,我只是个小宫女,能做的只是一块月饼,你……不要嫌弃。”

“你……”

英儿转过身,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却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等情绪稍稍平稳,道:“我去烧水。”

萧炎天看着月饼,又看了看跑开的身影,神思恍惚,又觉酸涩难忍,拿着月饼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口感丰厚,正是五仁全福馅,核桃仁、瓜子仁、果肉仁、白果仁、花生仁等,寓意团圆美满,幸福安康。

不一会儿,大总管耿波来请,道:“陛下请您过去。”

并带来一套锦绣五彩龙袍华服,双龙戏珠白鸟朝凤图刺绣金波暗纹,缀着各种宝石珍珠,光彩夺目,耀眼生辉。

紫金冠金玉簪垂流苏。

靛青色玄金墨长鞋,一对蓝宝石钻坠。

耿波察言观色,道:“陛下专门令锦绣坊半年赶制的七彩龙袍,”指了指上面的一颗白色放光的珠子道:“只这一颗明珠需要能工巧匠将夜明珠磨细了,用金丝线穿上,即便陛下大婚之日,身上穿的龙凤吉服也没有眼下的这件华丽。”

萧炎天坐在亭子里自己与自己对弈,头也不曾抬,更不说看他一眼。

耿波长叹道:“人年轻的时候难免心高气傲,做出一些出格的事,”将华服放在棋盘上,临走时,稽首作揖道:“这些日,老奴见陛下寝食难安,每日里拼命处理政务,晚间宿在书房地上……地上凉,晚间老咳嗽……”

萧炎天执白子看着衣服,眼神微动。

一会儿十多个宫女拿着各色各样的珍盘,盘子里放着珍贵的头簪,金戒指,玉扳指。

一行太监抬着十几桶熏香热水,后面还跟着两个花童提着装满玫瑰花花瓣的篮子,把浴池弄得奶白浑香。

冷清的院子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英儿蹲在廊角下默默无声。

萧炎天坐在屋子里,道:“你们都出去。”

几十个人恭顺地跪下道:“是。”

晚间容龙、况宇等人相继来请,萧炎天再难推辞,只得沐浴更衣,前往正华殿赴宴。

他一进殿,所有人都看直了眼。

只见一人若天神下凡。

玉面俊冷,琥珀色的凤眸顾盼生辉,高洁如雪上之月。

身上金灿灿龙袍流光华彩,耀人眼目。

周身若带着金黄的光晕一般,华光重天。

金刚玉蓝宝石玉带束着窄腰。

龙首凤头紫金冠挽起泼墨锦缎长发披肩垂过腰迹。

行走之间,天生贵气,仪态举止中,自显凤仪。

众人竟不由自主站起身。

蓝洵玉的心砰砰砰乱跳,从龙椅上下来,迎道:“你来了。”

萧炎天侧目看了看九阶之上左右两排的粉娥脂黛,冷着脸转身要走,蓝洵玉伸手要去拉他的胳膊,被人避开,脸僵持了一会儿,笑着挽留道:“今日月圆之夜,稍坐片刻。”

众文臣武将皆拱手请留。

萧炎天只得回礼道:“请。”

蓝洵玉笑道:“请。”小心翼翼引着他到自己旁边的后位之坐上,挥手示意,不一会儿美丽的舞娘上,丝竹管弦,钟鸣磬乐,乐师齐奏,调南腔唱的是《离歌》。

况宇雪花眉头皱在一起,跟旁边的容龙低语道:“大过节怎么唱这个?”

容龙嚼着花生米,小声道:“听说以前宣文帝在启封宫中时常对着荷花池弹琴吟唱此曲。”

两个低声絮叨,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蓝洵玉举起面前的金玉樽杯对旁边的人笑道:“请。”

萧炎天举了举酒杯,将杯子放在桌子上。

《离歌》之后是《长相思》《凤求凰》《牡丹花亭》一曲舞完接一曲,况宇老脸抽了抽,花白的长胡子也跟着抖,忍无可忍,道:“怎么全是一些**词艳曲?”

容龙等人连忙捂着他的嘴。

十多个老臣子皆年过半百的人,大半还是三朝元老,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齐齐起身,拱手作揖道:“臣等年迈,不胜酒力,且夜已深,想早日回家。”

蓝洵玉道:“爱卿们路上小心。”

年轻的文臣武将们看那帮老头借口溜走,连忙也起身道:“臣等也不胜酒……”

蓝洵玉摆手道:“去吧。”

不多时,大殿里剩下十二个妃子,和十多个宫女太监,妃子中有眼力劲的也跟着跪地请离,到了最后剩下,月娥、贝音,蓝洵玉,萧炎天四个人。

舞娘还在跳,歌还在唱,但氛围说不出的尴尬。

萧炎天起身道:“告辞。”

蓝洵玉嘴张了张,放下手,等他离开后,烦躁道:“都给朕下去!”

月娥羞羞答答娇娇怯怯走过来,伏偎在君王脚边,道:“陛下……”蓝洵玉将她推开道:“你们也下去!”

大殿里空****只剩下蓝洵玉一个人。

斜坐在龙椅上,脚踩着面前的象牙玉蝶龙凤案几踢下去。

将周围的彩珠戏球砸了个遍。

叫来耿波道:“你看看他!看见朕就像看见屎壳郎,只怕朕碰着他,”

撒火道:“都是你说叫朕软泡,朕不敢碰也不敢摸,费心做这些讨好他,他越看朕不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