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炎天懒得理他,坐在书案前提起狼毫点了金墨在宣纸上随意画着。

蓝洵玉看了他一会儿,道:“明天千子画抵京。”

狼毫停了一会儿,墨在泛黄的宣纸上晕出一个大黑圈儿,随即绕着圈儿画了一座山,旁边勾勒几笔水,萧炎天冷声冷气道:“你们夫妻的事不用与我说。”

蓝洵玉放下茶盏,走过来,站在侧面捏着墨条在砚在台上细细研。

从旁边的盒子里抓了些金粉兑进去,调好墨汁,提起狼毫,站在萧炎天身后,呈一个环抱暧昧的姿势,弯腰在山边上点一树红梅,笑道:“他是大老婆,你是小老婆,等他来了,你奉茶请安,别失了礼数。”

萧炎天手发抖,笔下的走势变了形。

蓝洵玉在他侧脸上亲了亲,笑道:“不过嘛,只要你今晚主动,我不让他来烦恼你怎么样?”

做着极优雅的事,说的却是没脸的话。

萧炎天张了张嘴,蓝洵玉笑道:“又让我滚?哎,口是心非,我真滚了,晚上留着你独守空房,恐怕你又吃味。”

烛火下,两人同笔。

是万里江山红梅图。

在勾勒最后的一处小山后,蓝洵玉在最高的山顶上虚笔勾勒了两个人背影,笑道:“山河同在,好不好?”

萧炎天道:“你们两个是绝配,一样野心阴谋家。”

蓝洵玉笑道:“我画的是你和我。”

萧炎天将笔放下,冷冷道:“我一个娈宠,哪里用看什么山河,你自找你鸾凤结仪的人去看。”欲站起身,肩膀却被人按住,头发被抓拽,脸不得不向后,侧面时正碰着一处柔软。

蓝洵玉吻着。

许久,放开他,笑道:“当初阙儿的尸体抬回苗疆时,王妃看了一眼后撞死在城门口,若我将来死了,你会这样吗?”

萧炎天没有说话。

蓝洵玉看着两人画的万里江山红梅图道:“你不会,你还有念儿,还有云岚江山,还有你的臣民,没有我,你会活得很好。”

不一会儿,金钟响,晚膳开,蓝洵玉从柜子里挑一套芙蕖银白暗纹长衫直裰,外套金莲五彩锦绣龙袍,紫金冠,百花围麒麟长鞋,从古博架上抄起一把玉扇,道:“只要你开口,我留下。”

蓝洵玉笑道:“你不开口,我出去喝花酒,半夜回来闹腾你,亦或者回不来留宿在外边也未可知。”

萧炎天转身去池塘边散步。

蓝洵玉看了他一阵,笑道:“为夫出去了,娘子早歇息。”对廊下上房的英儿道:“你主子若开口了,你即刻传信于朕。”

英儿连忙磕头,道:“是。”

出了丽春别院,蓝洵玉到了御书房,容龙,况宇等人正等在。

容龙惊讶道:“陛下,大晚上你穿这么隆重做什么?”

蓝洵玉瞟了他一眼,容龙抖了抖花白的胡子低着头。

况宇道:“陛下,边沙皇明天抵达近郊,以什么仪仗接?”

蓝洵玉坐在龙椅上,漫不经心道:“往日什么仪仗,明日什么仪仗。”

容龙和况宇对视一眼,齐声道:“往日两国是友谊之邦,如今已结秦晋之好,皇后之仪还是同陛下一样?”

蓝洵玉拿起奏折批阅,笑道:“皇后仪仗。”

过了一会儿道:“送给李泾河带毒粉的衣服,他收了吗?”

容龙面露喜色道:“探子回禀,他听闻文宣帝死,以为是遗物,当即失神打开,刺客趁他中毒之际刺了一剑,已卧病在床。”

蓝洵玉放下折子笑道:“狗东西惦记朕的人,弄不死你。”转而对大内总管耿波道:“此事瞒着丽春别院,不要让他知道,谁敢走露消息,直接打死。”

三人齐声道:“是。”

“退下!”

蓝洵玉一个人坐在御书房里,盯着烛火看了一会儿,命耿波道:“你去丽春别苑里看看那个人现在做什么?”

过了约莫半刻钟,耿波回来,道:“陛下,萧贵人在亭子银灯下下棋。”

蓝洵玉道:“朕知道了。”

开始在烛火下批阅奏折。

桌案上点着龙涎香,屋子里清香好闻。

蓝洵玉稍稍定神,处理了一大半儿奏折,抬头看看天外。

繁星当天,明月浩洁,

桂花飘香,心又燥乱起来。

对门上上房的耿波道:“你再去看看,他在干什么。”

耿波令命后,不一会儿回来,道:“教英儿下棋。”

蓝洵玉将金狼笔摔在地上,道:“大半夜的下什么棋?”

耿波端着浮尘,从地上捡起笔,弯腰递过去,笑道:“萧贵人虽然在下棋,但杂家见他面色沉郁,似乎心绪不佳。贵人初来宫苑,恐多有不适应,还需多体贴照拂。”

听此言,蓝洵玉脸色稍微好一些,看耿波觉得顺眼不少,拿着金笔继续批阅奏折。

至子夜十分才将所有折子处理完,揉了揉腰,打了个哈欠,问门外耿波道:“去看看他有没有等我。”

耿波回来,道:“萧贵人……睡着了。”

蓝洵玉困倦疲惫之意没有了,道:“他天天什么也不干,吃了睡,睡了吃,白天睡了三次觉,晚上朕不去他殿里,还能接着睡,他是猪吗?”

越想越气,在屋子里转了几圈道:“给朕弄两盆刚打了冰凉井水泼醒了!”

耿波脸道:“是。”刚转身离开,又被叫住。

蓝洵玉道:“再弄两挂千节鞭炮挂在他房门口点了。”

耿波为难道:“陛下,不过节又不遇事,无缘无故放鞭炮,不合适宜。”

蓝洵玉冷着脸,如冰雕像一样,浑身冒着寒气。

耿波灵巧道:“库房还有一批烟花,不如夜空里放烟花,若有人问起就说给是陛下向桂花神女祈福国泰民安。”

蓝洵玉道:“去吧。”

不多久,蓝洵玉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一边品酒,一边看着夜空中绚丽的烟花。

劈里啪啦的声音响彻皇宫。

所有人都被炮竹声叫醒,听说陛下向桂花神女祈福也都纷纷找了香炉,焚香祈祷,虽然不知道灵不灵。

蓝洵玉挑眉问耿波道:“他现在还睡觉吗?”

耿波面色微变道:“萧炎人洗浴后,用棉花塞了耳朵……睡觉……”

蓝洵玉从凳子上猛站起身,攥起拳头,又坐下来,冷着脸道:“好得很,明日,朕十里红妆**艳地接皇后,让他以贵人跪迎。”

翌日响午,光华皇驾仪仗出城迎接,文武百官亲随。

蓝洵玉与千子画到了东华门,见萧炎天穿着浅紫色劲装。

宽肩细腰,玉簪束一头泼墨锦缎长发。

高贵矜持中透着一股清雅。

周围人与他站在起来,像破石头挨着宝玉。

尤其那个呆头呆脑的侍卫,十分碍眼。

靠那么近做什么?

还敢看!

蓝洵玉不自觉步子快了一些。

千子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底一沉,眸中狠厉闪过,瞬间又恢复如常,跟上花漾的脚步。

到了东华门,千子画朝萧炎天拱了拱手道:“文宣帝别来无恙。”

萧炎天回礼道:“承蒙边沙皇记挂,安好。”

蓝洵玉本欲望发难,见他眼窝下一片阴影,黑眼圈儿沉沉,像是一夜未眠,心情顿时雀跃好起来,忘了要借机羞辱的事,道:“你昨夜没睡好吗?”

萧炎天冷着脸道:“多谢陛下记挂,睡得很好。”

千子画见他两人暗潮汹涌,只做没有看见。

到了金华殿内。

中间皇帝,两边娘娘,一排三位,十分好看。

蓝洵玉也没有宴请别人,只笑说:“家宴,我们一家三口过挺好。”

一会儿西域的金发碧眼歌女舞姬又唱又跳,艳丽无比。

歌舞完了,是舞剑,舞剑完了是杂耍。

蓝洵玉看得不亦乐乎。

千子画也频频举杯。

萧炎天冷着脸从头到尾像座雪山。

宴会结束,蓝洵玉提议去一起摸骨牌,摸完骨牌又要去御花园里放风筝。

下午,御花园中打着灯笼搭戏台听戏。

晚上又开宴,丝竹管弦,歌女舞姬,没完没了。

直到子夜月上柳梢头,在坤宁宫里赏月饮酒。

萧炎天冷声道:“两位尽兴,我身体不适,先离席。”

蓝洵玉睃着他,道:“也好,朕与皇后小别胜新婚,你在这里也不合适。”

萧炎天一走,千子画端着酒杯,哈哈哈大笑,道:“漾儿,你的演技也太差了,我要是萧炎天,早看出你几坛子酸醋,早溺里了,只盼着他拉你一把,便他又是个极难得的观众,愣是一点也没看出端倪。”

蓝洵玉懒洋洋地斜躺在玫瑰花扶手椅上,抱着胳膊,仰望看天上的星星月亮,道:“你又来干嘛?”

千子画举着酒杯笑道:“我想你了,来看看你。”

蓝洵玉没好气道:“少耍嘴皮子,快说。”

千子画笑道:“真的,我这些年没有娶,现在嫁了你,天下都知我是你的皇后,你怎么反而不认了?”

蓝洵玉眯着眼,道:“你再跟我调笑我踢你出去行不行?”

千子画玄金折扇开,笑道:“你们兄弟真正的铁石心肠,你不让说,我闭嘴。我这次来找你,是告诉你一声,李泾河不知从哪里弄了大量的炸药和兵器,你要小心。我看他铁了心要来打你,你还是趁早让萧炎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