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做我的傅太太吗?

钟黎跟傅闻深回天阜湾看西西。

大过年的, 不能让她的宝贝一只猫孤零零地过。

虽然已经从傅闻深手里赢回了西西,她却一直没有真的把她从天阜湾带走。

就像她赢得了那套房子,却没有让傅闻深搬出去给她腾地方。

回到天阜湾, 钟黎一边往里走, 一边叫着:“西西——宝贝——”

从某个地方传来几声叮叮咚咚的清脆钢琴声,接着西西的身影就出现了, 迈着年迈的步伐颠颠跑出来迎接,脖子上还戴着一只喜庆的红色蝴蝶结。

“谁给你戴的呀,再戴顶小帽子就可以去卖艺了。”

钟黎抱起西西往她出来的方向走,疑惑道:“刚才什么声音, 家里有钢琴?”

家里的格局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她和傅闻深的东西已经都被搬回主卧, 原先那间客卧与另外一个空房间打通, 连同中间的多功能厅一起扩建成一个足有三百平米的宽阔空间。

整面墙通铺镜子,一侧是落地窗, 窗外开阔的视野可俯瞰云沂璀璨的夜景,另一侧开了扇法式双开门,推开门便是草木苍翠、覆盖薄薄一层白雪的露台花园。

落地窗与露台转角处, 摆放着一台三角钢琴。

“你把这里改建成了练功房?”

钟黎放下西西走进去,踮起脚尖轻盈地旋转一圈。

傅闻深跟随在她身后, 递给她一只牛皮文件袋。

“这是什么?”钟黎打开, 拿出里面的一摞东西。

先是天阜湾这栋房子的过户资料, 她赢了房子却大条地什么都没管, 傅闻深已经将过户手续都办好, 连同房产证一起交到她手上。

“以后你可以在这里练舞。”

为了能多见到她, 他还真是努力啊。

“我当然可以在这里练舞啊, 这个房子是我的。”钟黎轻哼一声, 端起房主的姿态对他发出正式警告:“我只是暂时收留你,不许惹我生气哦,不然我就把你赶出去。”

傅闻深根本不差这一套房子住,但他竟然也配合,从善如流地接受她的霸王条款:“好。”

过户材料下面是几张很旧的病历,她之前在书房抽屉里发现的那份,字迹不清、已经看不出时间的宠物病历。

那时候钟黎以为他曾经养过什么猫,此刻忽然敏锐地意识到什么:“这是西西的病历?”

傅闻深没有否认。

“你怎么会有西西的病历,她是我的猫,每次打针都是我陪着去的。”

钟黎十分不解:“而且她没生过什么病啊,她一直都很健□□过最大的病就是感冒。”

“是我送给你的。”傅闻深道。

“明明是我自己捡到的。”钟黎说,“在我们家花园里捡的。”

傅闻深只是定定看着她,不说话。

安静片刻,钟黎明白过来。

“你故意放那里的?”

“嗯。”

这个十多年来钟黎都不知道的真相,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可又似乎很合理。

怪不得对除她之外所有人都爱答不理的西西,莫名其妙地很亲他。

原来傅闻深才是她的第一个主人。

想到这里,钟黎马上强调自己的主权:“但她现在是我的猫,是我把她养大的,而且你上次已经输给我了。下次离婚——不对,是分手,不许再和我抢她的抚养权。”

傅闻深微妙地看她一眼,说:“不会。”

钟黎看看那份年久不清的病历,又低头看看瘫在地上的白色懒猫,抬头时眼睛里全是明亮的得意。

“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就暗恋我了。”

平时傅闻深对这个话题都闭口不谈,今天却没有回避,也没有否认。

“还要更早一些。”

“那是什么时候?”钟黎拉着他追问,“你这个人怎么隐藏得这么深啊。”

傅闻深沉默了会,回答:“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第一次见她?

钟黎蹙着眉心回想,第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小时候爸爸还在世时,跟傅长定交情不错,那时傅闻越也还在世。

和傅闻深从小的沉闷不同,傅闻越开朗爱笑,是那个年纪的男孩子该有的模样。

傅闻越经常带她到傅家去玩,钟黎对傅闻深最早的印象,就是傅家那个坐在钢琴前练琴的哥哥。

她第一次去傅家时,在客厅甜甜地跟长辈们问好,傅家的人都很严肃,只有傅长定还会笑一笑。

那时傅闻深就坐在钢琴前,正在弹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

他没有过来客厅接待客人,也没有跟她打招呼,大家说话时,他一个人沉默地练琴。

她被傅闻越领去楼上,经过钢琴角,转头好奇地看。

傅闻深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便继续低头练琴。

钟黎在傅闻越房间玩了好久,出来时,他依然在弹《悲怆奏鸣曲》。

太久远的时候,钟黎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当时自己趴在栏杆上看他,不明白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为什么看起来那么不开心。

那时候傅闻深喜欢她吗?

钟黎的记忆里,他明明对她很冷淡的。

她每次去傅家,傅闻深都在同一个地方练琴。

他好像不会累似的,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一遍一遍,不停地重复练习同一支曲子。

他从不过来跟她玩,也很少和她说话。

钟黎还记得自己有次溜猫时碰到他,那是钟启宁已经去世,钟家的生意被三叔接管,与傅长定来往的变成了三叔,她去傅家玩的次数少了许多。

那天她和西西一起摔在泥坑里,弄脏了裙子和皮鞋,站在路边等家人来接的时候,傅家的车停到她面前,傅闻深坐在车里,打开了车门。

钟黎拎着脏鞋子上了他的车,他没嫌她一身泥,还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着,用湿纸巾帮她擦干净脚,然后送她回家。

现在一想,不就是他偷偷拍下那张照片的时候。

那天钟黎坐在他对面,看他捧着自己脏兮兮的脚,认真专注擦拭的模样,好像捧着什么珍宝。

可下次再见面,他依旧是不爱理人的模样。

后来,傅闻越也去世了,钟黎不再去傅家做客。

再后来,他们都渐渐长大,钟黎刚好差了他三届,她升高中时,傅闻深出国留学,就更少见到了。

小时候那点为数不多的交集都埋没在时间的长河里,再见面不过点头之交。

大概是因为小时候的事情,钟黎总是会下意识注意他。

可即便因缘际会在某些场合遇到,傅闻深也从来不会主动和她搭话。

钟黎从小就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对她热络、追捧的人数不胜数,像傅闻深那么冷淡疏远的人实在没几个。

如果不是他亲口承认,她很难相信他是喜欢自己的。

“你隐藏得也太深了,暗恋我还对我爱答不理,怪不得你追不到我。”

钟黎拿细白的手指点他胸口,愤愤不平:“——不对,你根本就没有追我,你现在能和我在一起,全靠我自己努力。”

“以后我会努力。”傅闻深说。

钟黎:“你今天态度怎么这么端正?”

问什么答什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奇怪地往下翻,看到病历后面的协议时一顿。

这是一份婚前财产协议。

钟黎狐疑地瞟他一眼,往下浏览。

和常规意义上两个人签署婚前协议,将各自财产划分清楚,以保全自身利益最大化,争取离婚后对方不能占自己一毛钱便宜的目的截然相反,这份协议里约定了乙方的全部个人财产(包括婚前和婚后财产)都会作为夫妻共同财产,甲方将合法共享平等的所有权和处理权;如果两人离婚,不论何种原因、由哪方提出,甲方都有权分割一半。

同时,甲方的所有婚前婚后财产(包括天阜湾这套顶楼豪宅与宠物猫在内),都将作为甲方的个人财产,而不作为夫妻共同财产。

甲方是她,乙方是傅闻深。

简单来说就是,傅闻深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所有财产与她共享,哪怕以后她变心想踹了他,也能直接分走他一半身家。

而且他不要钟黎的财产,他的钱是钟黎的,钟黎的钱还是自己的。

钟黎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

她抬起眼,拿着协议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傅闻深说:“你理解的意思。”

钟黎:“你把你的财产分给我,然后不要我的财产,是不是看不起我?”

傅闻深微妙地沉默几秒:“你想分给我也可以。”

钟黎哼一声,把协议拍到他胸口:“谁要分给你。我又没有要跟你结婚,干嘛要跟你签这种协议。”

傅闻深从她手中接过那份文件,连带那叠资料一起放到一旁。

钟黎的手被他握住,看到他右手里拿起的粉色丝绒盒子,忽然明白过来什么。

她盯着那只盒子,手下意识地想回抽。

傅闻深握得很紧,没给她挣脱的机会。

傅闻深单手打开盒子,淡粉色丝绒衬布上放置着一枚熠熠夺目的鲜彩粉色钻戒。

它的颜色实在太漂亮了,清透无暇,美丽绝伦,公主方形切割,搭配着精巧的玫瑰金镶爪,和左右两颗盾形白钻配石,华丽又梦幻。

粉钻是天然钻石中非常稀有的种类,因为稀有,所以价格十分昂贵。这枚粉钻克重11.83ct,IF净度,fancy vivid pink色级,这样大颗、高净度的艳彩粉钻,只能用珍贵来形容了。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戒指呢?

这枚钻戒就像为钟黎而生,完美戳中她的内心。

如果是用这枚戒指求婚的话,她很难拒绝的。

傅闻深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还记得你在医院说过的话吗。”

钟黎依依不舍地从戒指上挪开眼睛:“我又不是你,我每天都说很多话的,你问的是哪句?”

“让我还你青春,还你爱情,分你一半财产,那句。”

怎么到现在还翻旧账啊。

她那时气头上随口的一句话而已。

可傅闻深不但一字不差地记着,还一项一项地对她回应:“钟黎,我的青春是你,爱情也是你,你愿意的话,一半财产也是你的。”

这话让钟黎心口漫上一股甜中带酸的滋味,像夏天的某种汽水,也像冬天刚刚采摘下来的草莓。

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偷偷爱了她好多年。

如果没有这次失忆后的巧合,她是不是会错过他?

“我那时候失忆了,说的话不作数。”钟黎说。

“在我这作数。”

傅闻深牢牢捉着她手:“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傅太太,现在不能赖账了。”

“你心机好深啊,故意让我顶着你的傅太太的名义到处晃。”

“那你愿意做我的傅太太吗?”傅闻深问。

钟黎抬眸看他。

傅闻深半垂着眼,睫毛鸦羽般投落阴影,眸中有深邃而黑亮的光,光里映着她的模样。

她没有说话。

傅闻深抬手捧起她脸,深深看进她眼底,再次说:“钟黎,和我结婚。”

“哪有人这样求婚的。”钟黎要求很高:“你好好求求我,我考虑一下要不要答应你。”

傅闻深指腹抚过她柔软脸颊:“你知道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别人说这种话也许是花言巧语,他说,钟黎却是信的。

她略略踮脚,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好吧,傅先生,其实我也很喜欢做你的傅太太。”

作者有话说:

还差一点没写完,明天更最后一章,应该会早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