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早早的放了晴,空气中的闷热已消散不见,碧绿如洗,她邀了谢双音与秦婷来府上,自从那日让白苏去给谢双音传了话后,还不知道那件事现在怎么样了呢。

她与谢双音坐在外院凉亭里,四周的竹篾帘子半垂着,被风吹动的丝线随着竹篾帘四下摆动,楚楚拿起汤勺用了口面前的桂花冰沙,问她,“秦婷为何没来?”

谢双音轻叹了口气:“还不是为着退婚那事,这些日子她都没出过侯府。”

楚楚颔首,想来也是,她是个性子温婉的女子,又寄住在侯府里,心思比常人敏感些,此次退婚虽是责任都在定南王府那里,可女子的名声多少是有些影响的。

“你多劝劝她,与定南王府的婚事不成,不一定是件坏事。”

谢双音也用了口冰沙,无奈说着:“劝了,我还跑去兵部将盛怀秉数落了一顿呢,虽是没有明说,却也是含沙射影的骂了他。”

“嗯?”楚楚面露笑意,不解的瞧着她,怀秉哥哥虽瞧着温文儒雅,却也是个极要强的人,有理自不会被人数落,谢双音也忒胆大了些,想来也是因着谢晚亭与怀秉哥哥关系甚笃,才会让谢双音如此的吧。

想到这里,她不禁苦笑,那日她还为谢晚亭待怀秉哥哥的态度不客气而不解呢,如今一切似乎都明了了。

楚楚冲谢双音宛然轻笑,“怀秉哥哥认准的事变不了。”

谢双音也瞧着她,谢府向来传不出去消息,她在来府上时才知道她的病已经好了,如今想来,那日她听到爹爹与母亲说的药丸就是蛊了,可爹爹是怎么将蛊下到哥哥体内的呢,就算爹爹可以给哥哥下蛊,公主的蛊又是谁给下的呢。

比起这些,谢双音更好奇别的事,她问楚楚:“公主,如今你已知道你嫁的人是我哥哥,不是陆二公子,你是如何想的?”

楚楚闻言眼眸半垂,顿了片刻才柔声说着:“我不知如何面对你哥哥,我想……过些时日,便和离吧。”

“和离?”谢双音几乎喊了出来。

楚楚却从容的瞧着她,这个问题她是思考了很久的,只是还从未对人说过,她想了好几日,还是无法去面对谢晚亭。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她将他错认成陆慎,只要一想起,她心里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叮一般的不安,她不想日后只要见到他就会想起那些窘迫的日子。

和离于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当初要嫁给他也只是为了让父皇能放过陆慎,这桩婚事也是母妃一手促成的,如今造就了这般闹剧,也不该继续将谢晚亭扯进其中。

情念蛊已解,他们之间只有夫妻的名义。

谢双音又问,“你认真的?我哥哥可知道了?”

“不知,我还未去见过他。”说完,她似想起了什么,“双音,你哥哥可有什么喜好,这段时日他照顾了我,我想给他备份谢礼。”

她是真心想要谢他的。

谢双音对她的话似乎充耳不闻,脸上愁容四起,叹了叹气,又叹了叹气,“公主,我爹娘催了他好几年他才肯娶妻,你这,这又要和离。”

“怕是我娘又要发愁了。”

楚楚也轻叹了声,双手托腮,瞧向那青翠如玉的竹子,许久,目光又落在竹林旁的棋盘上,随口问谢双音:“你来府上,可去见过你哥哥了?”

“没,他去上早朝了,还没回来呢。”

楚楚颔首,她竟是忘了,他每次都是早早就出了府,夜色暗下才会回来。

不知他的伤好些了没。

谢双音见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止提起她哥哥时面色淡然,就连提起陆二公子时也是一般无二的神色。

“公主,我哥哥最喜彦鸿大师的字画,他书房里的那方端砚就是彦鸿大师赠给他的,你若是想感谢他,可拿彦鸿大师的字画送他。”

“嗯。”楚楚应了声。

谢双音本打算着在府中待会就离开的,可听了楚楚这番话,她决定先不走,她想见见哥哥,虽说平日里她很少与哥哥见面,可她与哥哥还是很亲的。

不知公主想要与他和离,他是如何想的。

谢晚亭回到府中时夕阳正落下最后一抹余光,他刚回到书房谢双音就叩了他书房的门,唤他:“哥哥。”

谢晚亭抬眸瞧她,“你怎么来了?”

谢双音冲他撇了撇嘴,很自觉的坐在檀木椅上,给自己添了杯茶,“是公主邀我来的。”

“嗯。”

他垂眸,继续翻看着案牍。

“哥哥,这是公主嫂嫂让我给你的伤药,她说虽是贾药师给你解了毒,可伤口恢复也得几日,这是她从宫里带出来的药。”

说着,谢双音将药放在他的桌案上。

谢晚亭瞥了眼,语气淡然:“你见了公主替我谢谢她的好意。”

谢双音轻‘嘶’了声,她还成了传话的了?

“哥哥,公主都给你送药了,你得去当面谢人家,你们是夫妻,哪有你日日宿在书房的道理?”

谢晚亭抬眸瞧她,眸色清冷,“你若无事,出去吧,我还有事处理。”

谢双音站起身,轻哼了声,又赶她?

“哥哥,公主可说了,她要跟你和离,你若是不愿,就对人家好些。”

谢双音说完见他眼眸半垂,无动于衷,深叹了口气,还是这副模样,冷清寡欲的,就跟雪地里的冰雕没两样。

从前哥哥未娶公主为妻时,上京里的小姐郡主总是会巴结着她,就为了能将心爱之物送到哥哥这里,起初她还动了心,觉得有个如此俊朗又大权在握的哥哥着实是好,可后来她是看明白了,哥哥这般的人只适合欣赏,他这般清冷性子,也难怪公主要跟他和离。

谢双音离开后,坐在桌案前的男人翻动公文的指才轻颤了下。

……

清风朗日,暖风拂面,时光如流,楚楚用过晚膳后,在屋内来回踱步,柔嫩的小手像猫爪一样轻轻抓着脸颊,唇被咬的暗红,那副彦鸿大师的《冬日雪景泛游图》已在她的小桌案上放了好几日了,她本想着让白苏给送过去的,可又觉着不妥。

既是要拿这幅画做谢礼,不过几步之遥,她却不亲自去,显然是在刻意躲避着什么,越发显得忸怩了。

她平日里有话直言,哪如此忸怩过。

便想着待谢晚亭回府后,她亲自给送过去,可又不知与他说些什么,与他在一起相处的场景这几日虽是不再频繁出现在脑中,可想到他,依然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正出神,白苏踏进屋内,与她说着:“公主,驸马爷回府了,刚去了书房。”

她轻盈的步子停下来,轻叹了声,拿起桌案上那副字画,接过白苏手中的灯说:“别跟着了,我自己去。”

她来到书房时,七陌正巧从里面走出,见到是她,面色明显惊惑,“公主,主子在呢,您进去吧。”

楚楚应了声,将手中提着的竹篾灯递给七陌。

她走进屋内时,谢晚亭已站起身,目光向她投过来,落在她莹白的面颊上,又落在她白皙的手臂处,他注意到了她手中的字画,喉结微动,却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没想到小公主会主动来找他。

楚楚本以为自己会不敢直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可当她走进来时,并不像她心里担忧的那般,她很从容,也很自在。

谢晚亭也一样,他神色淡漠,目光清冷,没有任何情绪,更别提她以为的那些窘迫事,似乎在他那里都如狂风中的云雾早就消散不见了,她唤他大人,“这是彦鸿大师作的《冬日雪景泛游图》,送给你珍藏。”

谢晚亭颔首,接了过来,他知她是何意,“公主不必特意拿此来谢我,既是你嫁进谢府才病了,照顾你是应该的。”

她唤他大人,他也与她一般唤她公主。

恍若他们是陌生人。

一切似乎回到了原点,这几个月的时光似是一场梦都消散不见了。

“要谢的。”她知道这段时日她有多叨扰他。

“嗯。”

谢晚亭见她立在那里,欲言又止,莹白的面颊泛着霞光,似在为难,而他见不得她为难,淡声道:“公主心有所属,若要与我和离,我并无意见。”

作者有话说:

楚楚:我要跟他和离,只是不知道他的伤好些了没~

来自‘亲’妹妹的吐槽:怪不得公主要跟我哥哥和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