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刘太医再来给她搭脉时,她面色极为难看,刘太医刚要开口说话,被她制止住,“别说了,你要说的话本公主都倒背如流了。”

刘太医颔首,恭敬应是。

“你回太医院去吧,不用在这守着了。”她语气清清淡淡,分辨不出情绪。

刘太医却是个耿直的,“公主,首……驸马爷让微臣留在府中以备公主传唤。”

她轻哼了声,“本公主的话你不听,听驸马的?我传唤你有何用,都两月有余了,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秋嬷嬷见公主这两日似乎心情不大好,昨日就倚在贵妃榻上怔了好几个时辰,她上前说着,“刘太医,你先回去吧。”

刘太医示意,走不走还是得听首辅大人的,他得了令不在公主面前提起“蛊”,如今还未寻到解蛊之法,说了也是无用。

下蛊之事向来佚?在上京又是禁忌。

“微臣告退。”

接下来的几日,刘太医确实都没再来给她搭过脉,可汤药她却还是日日在喝,晚膳后,她心中没来由的烦躁,闻到那股汤药的苦腥气脑中就如无数只虫蚁在蠕动,让她不得控直接一把将汤药给打翻了。

随着一声‘哐当’声,白玉瓷碗掉落于地,碎成好几瓣,白苏紫芍瞬时跪下,秋嬷嬷在院中摘月季花瓣打算一会给她沐浴用的,听到响声急忙赶到屋里来,看到梨檀木板上洒了一地的药。

还有跪在那里的白苏紫芍和神色不安的小公主。

“公主,这是怎么了?”秋嬷嬷瞥了眼白苏她们,平日里就算她们犯了错,公主也从未发过这般大的脾气啊。

从白玉瓷碗落地时,楚楚脑中就清醒了许多,似乎适才打翻药碗那人不是她,她瞧向白苏,微哑的声音问着,“可烫到手了?”

“嬷嬷,给她上点伤药。”

白苏回道,“公主,奴婢无事,这就再去给您煎碗药来。”

提起药,她就没来由的心中憋火,嗓音也愈发不悦起来,“不用,我不喝药了,以后都不喝了,谁若是让你们给我煎药,就让他亲自来与我说。”

她说这话,说的不止是她的瞻之哥哥,还有她母妃。

她知道,虽然在云缈院里住着,她的一举一动母妃都是知晓的,秋嬷嬷每隔两日就出府去,她知晓她是去做什么。

几人应是,将屋内收拾了一番。

谢晚亭来到云缈院时,秋嬷嬷与他将此事简单言语了,他来到内室时,小公主正倚在床榻上看书,虽是心不在焉的,手上却也没停,一直翻动着。

“夫人在看什么?”

她侧首,“瞻之哥哥,你回来了。”

谢晚亭坐在床榻上瞧着她,她虽是在冲他笑,可俏丽的眉眼却有淡不去的忧愁,他拉住她的手,似是在宽慰她,“我让人去寻的那位药师明日申时左右就会到上京,我已让秦杨去接他了。”

她眉头微动,知晓他已知道了她今日将药洒了的事。

“瞻之哥哥,我都喝了好久的药了。”

她是打算在他让她喝药前先抱怨一番,这样或许就不用被劝着喝药了。

谢晚亭瞧着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一双眸子里还透满了淡淡的忧伤,自小到大,他身边除了谢双音外再没别的女子,他是不知如何回应她的撒闹的。

顿了顿,他问她,“怕苦?还是只是不想喝了?”

“也怕苦,也不想再喝了,我想知道自己怎么了,这几日心头就如钻了只小刺猬在来回爬动一般,烦躁得很。”

她说着,眼眶瞬时还红了,珍珠似的泪珠打着转,谢晚亭想要给她擦拭,却见她丢掉手中的书扑在了他怀里,纤柔的手臂紧紧抱着他的脖颈,好似稍一松开他就会如烟雾般消散了,“瞻之哥哥,我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症了?我好怕,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不想再被人瞒着,整日待在府中了。

她软糯的声音轻轻啜泣着,他知道她的泪水落下了,落在了他脖颈中,一阵阵湿热紧贴着他的肌肤。

一向在战场亦或在朝堂让人生畏清冷矜贵的男人却在温声哄她,“不愿喝,就不喝了,待明日药师到了,就会好的。”

她脑袋在他肩头动了动,“嗯,好。”

左右那些药也解不了她的蛊。

翌日,谢晚亭并未去上朝,陪着她在外院竹林处下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棋,用过午膳她午憩醒来时,那名药师已等在外院了。

她听到白苏说起,心中欢喜,迫不及待几乎是小跑着去了外院,彼时谢晚亭正与那位药师相对而坐。

他瞧见了她眼底的雀跃,日光渐弱,徐徐暖风吹开她垂落在肩的青丝,如被清风送来的画中仙。

他起身向她走近,“醒了。”

楚楚颔首,目光落在他身后那位药师身上。

一身寻常布衣,生的清秀儒雅,楚楚瞧着他,只觉得他是位小娘子,可他站立的身姿着实不是女子该有的宽大,而且她脑中一直以为那么厉害的药师应是白发老翁才对,可这个人不过是而立之年。

太医院的人向来都是胡须越长,越发斑白,资历才更深些,如今倒是让她有了新的见识。

“草民贾长源见过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贾药师,你快给本公主瞧瞧。”她着实有些心急,坐在古檀木长椅上,就伸出了皓白如雪的腕子,莹然一笑,好似她的病马上就会好了般。

瞻之哥哥说他医术绝然,她自是信的。

贾长源从随身带着的布袋里取出一张锦丝搭在她手腕上,淡声说着,“公主莫嫌弃。”

他给她搭了脉,眉头瞬时蹙紧,瞧了眼楚楚,随即眼眸半垂,点了点头,像是印证了什么,“公主,大人,确实是蛊。”

适才楚楚还在午憩时,谢晚亭与他简短说了几句她的症状,他便猜到了一二,如今更是确认了。

“蛊?”楚楚对这个字很陌生,仅仅是认识这个字而已。

贾长源虽是年纪不大,却也是蓄起了胡子,他轻抚胡须,拧眉道,“早些年瓦原那里有一位号称‘毒师’的人最擅制蛊,这些蛊药曾通过商队流入过大盛边界,不过已有许多年未曾出现过了。”

谢晚亭颔首,他与贾长源就是当年他带兵抗倭时认识的,他问,“如何解?”

“如今并不能确定公主体内的蛊为何蛊,我先给公主用一味药,于入睡前服下,明日一早取公主指尖血,方可确认,确认后便能解。”

谢晚亭瞧了眼楚楚,随后又看向贾长源,“嗯,用药吧。”

贾长源开了药,七陌带他去了客房,没一会又返了回来,等在月洞门外,谢晚亭瞧了他一眼,遂看向楚楚,“夫人早些歇息,体内的蛊明日定能解开,不必忧心。”

楚楚颔首,她也注意到了月洞门外的七陌,瞧着还挺着急的,她对他说,“瞻之哥哥,你去忙吧,我没事的。”

“嗯。”

楚楚望着他的背影跨过月洞门,七陌紧跟他的步伐,“主子,左冲邀您在余香坊一叙。”

“备车。”

余香坊是上京雅俗共赏之地,这里的女子卖艺不卖身,是以来此的公子也都是书香门第爱曲懂艺之人,而这向来被称作‘妓嫉’的地方,也成了那些自命清高而又有心沾染红尘之人的好去处。

而刑部侍郎左冲不是个有才情的人。

也不该邀他首辅大人来此地。

作者有话说:

蛊要解开了~

某人要追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