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南桑真的走了。

乔竹没跟他走, 也没去送他。

去了又能怎么样呢,徒生悲伤罢了。乔竹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接杨牧晨的电话, 也不出去吃饭, 她守着窗外的夜空, 看到飞机闪着红绿小灯融入了漫天星河中。

飞机起飞那一刻,徐南桑的心沉入了深深的谷底。

他知道乔竹被他母亲吓到了, 知道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和委屈,可乔竹什么都不和他说,也不为自己解释, 她就这么放弃了他。

在没有他的地方, 乔竹也可以过得很好, 可以和别的男人谈天说笑,接受其他人的暧昧。

徐南桑捏了捏眉心, 想起母亲说乔竹的话,乔竹身边有太多的人,只有男人才最清楚乔竹对男人的吸引力。

让他心寒的不是她的男朋友、她的追求者, 而是乔竹不相信他,她不信他能替她做一切,能为她抵挡外界的压力。

她不信, 他爱她爱的无法自拔。

飞机从一个深夜跨越到另一个城市的深夜,徐南桑独自前往, 又独自回来。

徐家别墅。

宽敞的桌子旁只有李莉和徐老爷子在安静的用餐。

吃完饭,李莉和徐老爷子说了一声便打算回房休息,她今天和姚若澄去看了首饰, 逛了一天感觉有些累。

阿姨泡了茶端过来, 徐老爷子叫住李莉, 说:“莉莉,不忙的话我们聊聊?”

李莉点点头,扶着徐老爷子从餐桌旁移到了沙发上。

徐老爷子说:“你知道南桑去哪里了吗。”

李莉说:“不知道,他好几天没在家吃饭了。”

徐老爷子说:“他去了广市。”

李莉蹙起眉,她记得乔竹就在广市。

李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端起茶杯,垂眼望着清色的茶水,说:“工作上面的事我很少过问他。”

徐老爷子说:“莉莉,你清楚的,他去广市是为了找乔竹。”

李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她双手捧着浮雕琉璃茶杯,说:“爸,您知道他和乔竹……”

徐老爷子说:“乔竹曾为了公司的事找到我面前,后来她前来道谢,我将她晾在门外面,没多久南桑就回来了,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我能看出来他是不想我继续为难乔竹。”

李莉说:“爸,我承认乔竹很有吸引力,不过您也应该清楚乔竹是怎么进的徐氏,她这样的女孩留在南桑身边我放不下心。”

徐老爷子说:“我提醒过南桑,但南桑难道不比你我更了解乔竹吗?”

李莉笑了下,说:“女孩子为了嫁的更好,在男人面前多有伪装,南桑没经验,被骗也是正常。”

她说完看着徐老爷子,说:“爸,我已经向南桑说清楚我们和姚家的意思了,南桑也没有说什么,我想他对乔竹也只是玩一玩的心思吧。”

李莉扶了扶鬓角,低头抿了一口茶,固执的坚守自己的想法。

徐老爷子不赞同的看着她,说:“莉莉,你真是太不了解南桑了。你想让他如何表达自己的不满?和你大吵大叫,还是和你断绝母子关系?”

李莉木着脸不说话。

徐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说:“你知道南桑去广市之前先去了哪里吗?”

李莉沉默。

徐老爷子说:“他去了康则的墓地,在那里待了一晚上,就像小时候一样。”

李莉双眸微缩,仿佛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缓过神后,李莉的嘴唇微微颤动,眼里浮出痛楚。

康则,徐康则,徐南桑的父亲,就是她永远的痛。

徐康则是心脏病发作,没有及时服药和就医导致的死亡。

他去世的时候,徐南桑刚满十二岁。那一年,徐康则的初恋女友回到了这里,向徐康则求助。

李莉得知后和徐康则爆发了争吵,他们冷战了三个月,最激烈的一次争吵起源于徐康则向他的初恋女友提供了一笔资金。

李莉得知后,勃然大怒,在书房和徐康则大吵一架,然后愤然离去。

等再接到消息,是徐康则正在医院抢救。

可惜因为就医时间延误,徐康则死在了手术台上,离世前他给他的父亲和儿子留了遗言,却对她沉默不语,只留给她深深的凝望,便溘然长逝。

医生说如果发现的再及时一些就好了。

后来律师到医院宣读徐康则的遗嘱,律师告诉他们,徐康则一个月前将自己名下的财产全部转让给了李莉。

律师说,徐总对他说,如果这些资产能让他的夫人对他们的婚姻安心,他为何不做。

……

时间久远,如今想起依旧是满腔悲痛,徐老爷子没责备她,徐南桑在她面前也不曾提过他的父亲。

但是李莉知道,如果不是她不够信任康则,如果不是她一意孤行,如果她肯相信他对她的爱……

徐康则去世之后的半年里,有一天,十二岁徐南桑忽然不见了,徐家发动所有人脉寻找,在徐康则的墓上找到了他。

徐南桑在父亲的墓碑前待了一天一夜。

李莉抱着他不停的哭。

徐南桑说,他向爸爸发过誓了,以后他再也不会哭了,他要像爸爸一样,照顾和保护妈妈。

徐南桑忍了那么久那么久,不敢在妈妈面前哭出来,但一天一夜足够他将所有的眼泪都留给爸爸。

十二岁的徐南桑在爸爸的墓碑前发誓要保护和照顾妈妈。

二十七岁的徐南桑在父亲的墓碑前会说什么?

李莉捂住嘴,喉咙哽咽,他会说他对妈妈失望了吗,就像徐康则临终前沉默以对的失望。

徐老爷子心有不忍,让阿姨拿来了一份文件,放到一旁的茶几上,说:“南桑和他爸爸的性格很像,虽然他不说,但心里一定不比你好过。”

徐老爷子拄着拐杖站起来,说:“这是南桑给我的,是他调查姚家的一些资料,你如果想看,可以看看。”

说完,徐老爷子离开了客厅。

*

自从徐南桑来了又走了,乔竹又变成丧丧的。

杨牧晨提了好几个好玩的地方想带她出去散散心,都被乔竹拒绝了。

几天后,许江要回集团本部参加年中总结,他在办公室里点了乔竹,让乔竹和他一起去集团本部,并且没有给乔竹拒绝的机会。

正好这两天乔竹接到了意江南售楼部小哥的电话,说可以约时间和房东一起去房管局过户了,过户当天就可以交钥匙。

乔竹不知道自己将来有没有可能再回那里,不过房子已经买了,反悔也来不及,于是她就打算趁着和许江回集团的机会趁机把房子给办好,也算了解了一件心事。

回集团本部的前一天晚上,杨牧晨请乔竹吃饭,端着香槟敬乔竹的酸奶,说:“你先走,过两天我找个机会也回去。”

乔竹说:“不用,你老老实实留在这里干活就是帮我了,别等我回来又是一大堆坑。”

杨牧晨不满,说:“我什么时候坑过你。”

乔竹端着酸奶碰他的杯子,笑嘻嘻的说:“我开玩笑的,杨少是最给力的。”

杨牧晨睨她,意味深长的说:“乔竹,你回去以后会不会就再也不来广市了。”

乔竹为他倒香槟,笑了笑,笑容里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她说:“不会,毕竟工作对我很重要,我不能为了爱情放弃我吃饭的家伙。”

第二天,乔竹坐上飞机,跨越茫茫云海,抵达那座她最熟悉最怀念的城市。

招聘组和秘书办公室不在一栋楼,乔竹在路上就给瑶瑶他们发了消息,说她回来了,开完会晚上请他们吃饭。

晚上六点半,乔竹一结束这边的会,就赶紧给瑶瑶打电话,怕他们等着急。

瑶瑶接了电话,说他们也在忙,她正在打印各部门的《安全生产承诺书》和《职业保密守则》,打印机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出纸特别慢。

乔竹说:“这个情况我遇到过,你把墨盒卸了,里面有个小管子,抽出来清理一下就可以了。”

瑶瑶弄了半天,找不到那个小管子,泄气的说:“乔姐,你来办公室里帮我吧,高哥在忙,王哥还没回来,我自己不会修打印机,报故障的话,后勤这会也过不来。”

乔竹犹豫,她也想回去转转,但是怕碰到徐南桑,问:“徐总在吗?我不太想碰到他。”

瑶瑶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往总裁办公室那边看了一眼,说:“徐总不在,你过来吧。”

乔竹犹豫了一下,终于做好决定,迈开了步子。

不是怕遇到徐南桑,而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所以最好就不要遇到了。

乔竹等电梯的时候四处张望,生怕徐南桑从哪个方向走过来。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乔竹的心刚放下,看见里面的人后又猛的提了起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乔竹飞快垂下眼,等徐南桑出来,但是电梯都快要关门了,徐南桑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他不是刚从上面下来吗?又不出电梯是什么意思?

徐南桑站在电梯里面无表情的望着乔竹。

乔竹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电梯里。

作者有话说:

二十七岁的徐南桑在父亲的墓碑前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