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 张岸和白涂对视一眼,双双转了过来,看着他的眼神尽是揶揄。

叶囿鱼羞赧到无以复加, 自动噤了声。

他逃避地低下头, 捻住考卷一角就往自己这边扯。

都、都怪邬遇!

众人一亢奋,你一言我一语就把流程给敲定了。

先聚餐, 再看电影。原本对这次校运会还不太上心的他们, 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

十二中是全放开放式学校,没有寄宿生。但一中不同。

多方考虑下,合办的场地最终定在一中。

早六点整,广播里传出几声稳健有力的鼓点,低沉的旋律随之响起。

没过几秒,旋律逐渐变得激昂起伏, 隐约能听见夹杂在背景音里的呐喊。

声声入耳。

叶囿鱼蓦地就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 张岸“唰”地拉开了床帘。

他往外探了探头, 一脸的茫然:“这是……校庆了?”

老三昨晚嫌闷,床帘只拉了一半。

他大字型躺在**, 左右滚了没两圈, 腾地就坐了起来:“这音乐太热血了, 愣是给我整醒了。”

邬遇推开阳台门走进来,脸上还带着洗漱完的水渍。

他扫了眼三人惺忪的睡眼:“今天是校运会。”

张岸缓过神来,忽然“啊”地一声:“我想起来!”

“这歌是不是我们上礼拜投票选出来的那首?我记得叫什么……呐喊的意志?”

上周学校发了一份调查问卷。

说是要选一首最能代表他们学校积极校风的歌曲作为联运会的主题曲。

联动似的, 广播里的呐喊声蓦地盖过主旋律。

叶囿鱼眼皮一跳,彻底吓清醒了。

他撑着一侧的扶手翻下床铺。

“操——”

“遇哥让开!”

两道惊呼声先后响起。

余光里, 邬遇的身影一闪而过。

叶囿鱼心里咯噔一下, 下意识想往后躲。重心偏移的瞬间, 他整个人蓦地向后倒去!

电光石火间, 两道偏重的力道同时攀上他的肩膀和后腰。

他被带得踉跄,“咚”地就撞进邬遇怀里。

叶囿鱼眼前一花,只觉得脑袋疼得发晕,窝在邬遇怀里直吸气。

老三看得心有余悸:“你大早上搁这儿碰瓷呢!”

张岸吓了一大跳,脸色还有点发白:“你刚才要是撞上去,你和遇哥能在医院里住到期中考完。”

回想起刚才的画面,叶囿鱼的心就像是被揪成一小团,他要是摔在邬遇腿上……

他没敢细想,垂下脑袋说了句“对不起”。

邬遇在他后背顺了顺:“是我没注意。”

叶囿鱼坐在邬遇**缓了好一会儿,眩晕感终于得到缓解。

等他洗漱完,老三和张岸已经先出发去了食堂。

宿舍里只剩下他和邬遇。

邬遇一手翻阅教辅书,一手飞快地勾选出题目。

见他过来,邬遇快速勾完最后几道,合上材料说:“我挑了几道基础题,今晚做。”

叶囿鱼点点头,兴致却不大高。

他走近了几步,蔫蔫地站定,心里依旧有些后怕。

他偷偷瞄了邬遇几眼,正琢磨再道一次歉,手臂被重重一扯,他身体前倾就跨坐在邬遇腿上。

“柚柚是想道歉?”邬遇的手搭在他腰间,“不如做点实际的。”

叶囿鱼眨眨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邬遇的意思。无数烟花在脑袋里迸裂,连呼吸都一同停滞。

邬遇说,做点实、实际的……

腰间那双手不太安分地四处作弄,甚至捏起他腰腹的一块软肉。

隔着衣料,搓揉也带上了生涩。

他红成一团,慌忙从邬遇腿上站起来:“我、我才没有要道歉!”

邬遇拉长语调:“我以为柚柚早上投怀送抱……”

他有意无意地在“投怀送抱”上加了重音。

叶囿鱼一噎,脸红了个彻底:“什、什么投怀送抱……早上那、那是意外!”

“的确是意外。”邬遇起身,抬手在他头上不轻不重地挼了几下,“所以不用放在心上。”

偏长的头发垂在额间,遮挡住了部分视线。

叶囿鱼乖乖低下头,心脏却不受控制地雀跃跳动着。

早在昨晚,操场旁边就支起了遮阳棚。

蓝色代表一中场地,红色代表十二中场地。

叶囿鱼和邬遇出门时,老三和张岸已经吃完了早餐,等在宿舍楼下。

匆匆解决掉他们带回来的早餐,几人结伴往三班的遮阳棚走。

叶囿鱼没报项目。

巧合的是,三千米和跳高都在下午,老三报的四百米接力则在明天。

签完到,他们瞬间就闲了下来。

广播里传来字正腔圆的通告——

“第一届联运会于今早八点拉开帷幕。”

“本次联运会秉持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旨在共促两校积极竞争,全面发展。”

“一百米预赛将于八点十五分准时开始,请运动员们提前候场准备。”

一百米预赛。

叶囿鱼忽然想起,迹扬好像报了一百米。

邬遇似乎先一步洞穿了他的想法:“迹扬现在应该跟楚声起在一起。”

叶囿鱼怔愣几秒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跟十二中一起开校运会。

迹扬早几天就开始跟他们念叨楚声起了。

思忖良久,他还是打消了凑热闹的想法。

那头,老三和张岸不知道从哪里顺来了两副扑克,组了两个同学打起了斗地主。

叶囿鱼悄悄扯过邬遇的袖子:“我们去学校里逛逛?”

邬遇点点头:“你要是觉得无聊,我们也可以去那边看看。”

邬遇指的方向,是实验楼外的露台。

叶囿鱼被说得有些心动。

倒不是真的好奇什么,只是想和邬遇不那么引人注目地在一起。

不到半个操场的距离,跨越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他们才走出几步远,就有几个学弟学妹结伴挡在了他们面前。

为首的学弟直接朝邬遇递出手机:“邬学长,方便给个联系方式吗?”

邬学长。

叶囿鱼在心里把这个称呼琢磨了两三遍。

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称呼邬遇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就显得格外刺耳。

就像灌满柠檬水的细胞被逐一戳破在体内。

酸得他发胀。

邬遇不出意料地拒绝了。

其他几人见状,纷纷鼓起勇气搭话:“我们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把邬学长当成努力的目标。”

“我们听完学长的演讲深受启发。”

“学长想考哪所大学呢?”

叶囿鱼思绪一顿,也一同看向了邬遇。

邬遇从来没和自己说过,他想考哪所大学。即使是那天,自己向他表白心迹时……

“这个问题……”邬遇停顿片刻,“我没想过。”

几人先是一怔,随即尴尬地退让开:“好、好的。那我们就不打扰学长了,学长再见。”

邬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还是能听明白的。

他们对视一眼,匆匆离开。

一路上,叶囿鱼神色无异,偶尔也会和邬遇搭两句话。

远离人群后,他逐渐加快了脚步。

露台在五楼。

远处的广播里,播音员念起了以金秋作为开头的加油稿。

叶囿鱼一股脑地往前冲,兜头就被作乱的风灌了个满怀。

他打了个寒颤,脚步也随之一顿。

身后,热源顺势就贴了上来:“柚柚是吃醋了?”

叶囿鱼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被邬遇这么抱着,仅剩的那么点儿醋意都被羞怯取代。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刚才那个学弟喊你邬学长的时候……有一点醋。”

邬遇眸色渐深。

叶囿鱼总是这样,用最直白的举动,述说最勾人的撩拨。

他扣住叶囿鱼的手腕,把人往里带,敞开的大门恰好遮挡住两人的身影。

昏暗一角,叶囿鱼的双手都被反扣在身后。

他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邬遇已经倾身压了过来:“这里是监控死角。”

温热的吐息不规律地喷洒在耳侧,散开时带走阵阵热度。

叶囿鱼瑟缩了一下,邬遇又说:“柚柚,我能吻你吗?”

呼吸短暂地交融后,邬遇主动拉开了距离:“不行也没关系。”

手腕上,宽大的手掌一松,似乎就要回撤。

“可、可以的!”叶囿鱼触电似的低下头,扑闪的睫毛暴露出他的狭促,“可以、可以吻。”

他的手指搅在一起,汗水不知不觉间浸透掌心。

叶囿鱼迷蒙地想,好像每次面对邬遇……他都那么无所适从。

赛场上,枪声划破长空。

叶囿鱼被吓得一颤,气息骤然不稳起来。

邬遇捕捉到他的变化,主动结束了这个绵长的吻。脱离邬遇怀抱时,他的脑袋还直犯晕。

他靠在墙上,思绪涣散。

脑海里一闪而过邬遇先前的回答……

叶囿鱼忽然有些好奇:“哥哥,刚才在操场……”

他话说到一半,邬遇已然洞穿他的心思:“我的确没想过。”

邬遇似乎不太在意这个问题,语气也没有波澜起伏。

“以前是没有思考的必要。”

叶囿鱼突然就想到了“凡尔赛”。

他听得想笑。

仔细一想,以邬遇的成绩,的确是没有思考的必要。

“以后……”

“是跟你在一起。”

名为清醒的弦骤然崩裂。

叶囿鱼蓦地抬头。

视线交汇的瞬间,他清楚地在邬遇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