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遇吻得太过自然。看不出交缠和欲念, 纯澈得仅仅只是一个吻。

周围的人纷纷愣在原地。

捣鼓搬的心跳声急促有力,一次又一次地敲击耳膜。

恍惚间,叶囿鱼感知到了两道交杂的震动。他忽然有点儿分不清, 乱得是自己的心跳……

还是邬遇的心跳?

万千思绪开了一道闸口。

叶囿鱼按捺住心底的躁动, 后退两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故作平静地问:“可以了吗?”

起哄的众人后知后觉地如梦惊醒。

两人真的吻完了, 他们反而不太敢继续开玩笑。

“就、就这样吧……哈哈哈……”

“本来说是亲一下的, 这都吻、吻了十秒了……够了够了!”

“下一局下一局!”

正当众人准备把手里的牌放回桌上,角落里的报时挂钟发出一阵急促的响声。

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五点了。

“我都忘了!”白涂像是受到了启发,眼睛蓦地一亮,“食材今早就备在厨房里了!我们去后院烧烤!”

秋末的太阳总是早早就落山了。

暮色在大地上勾勒出浅淡的轮廓,不消一会儿就被浓浓夜色取代。

烧烤架里炭火正旺,偶尔迸溅几朵星火。

隔壁圆桌上摆了不少食材, omega们正聚在一块儿给肉类涮酱料。

少数几个alpha跟着张岸一起去拿海鲜了。

叶囿鱼站在原地四处张望, 却始终没看见邬遇的身影。

老三拎着抱着十几罐冰啤走过来, 边挤眉弄眼地冲他招呼——

“别看了,刚才你凑上去生火的时候遇哥上楼了。”

“快快快帮我扶着点儿, 要倒了要倒了!”

叶囿鱼快步上前, 取下打尖儿的几罐冰啤放在手边的桌上。

他正想继续搭手, 老三已经弯下腰,先他一步撒开了手。

冰啤彼此碰撞,噼里啪啦地砸向桌面。

其中一罐几个骨碌滚出桌子, 趁两人不注意朝地上砸去,“嘭”地在脚边炸开!

叶囿鱼吓了一跳, 连忙后撤两步。

桌子底下, 迸裂的啤酒罐一连“呲”几秒才彻底安静下来, 澄黄的酒液洒了一地。

叶囿鱼退得快, 只有裤腿处被打湿了一小块。老三要惨一些,裤腿连带鞋面都没能逃脱啤酒的喷溅。

“操——”

“这新鞋我还没穿满一天呢!”

啤酒浸透纯白的网面,下渗的痕迹清晰可见。

“我回房间看看能不能救!”老三知会了叶囿鱼一句,转身就往楼梯口走。

叶囿鱼正犹豫要不要一起上楼换条裤子,袖子就被轻轻扯了一下。

“你、你好。”怯生生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叶囿鱼偏过头,正好对上女生腼腆的笑脸。

偏长的刘海遮住了女生的一小半眼睛,但不难看出她五官的端正。是个漂亮的女孩。

女生朝叶囿鱼伸出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一包纸巾:“我看你裤子湿了一块……”

似乎是怕他不接受,她又说:“这是我刚才从大厅里拿的。”

叶囿鱼接过纸巾,笑着道了谢。

余光里,女生的脸颊似乎正隐隐泛着红。

“我、我叫苏州月。”

“或许……能不能……”

苏州月斟酌着措辞,也许是因为着急,好几次都没能说出完整的话。

叶囿鱼虽然觉得奇怪,但苏州月着急的模样不像作假。

他下意识转过身正对着她,放缓了语调说:“别急,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苏州月正想再次开口,一道低沉的声音先砸在两人耳边——

“需要我帮忙吗?”

叶囿鱼蓦地偏过头,邬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距他们两步开外的地方,臂弯处还挂着一件黑色外套。

心绪在这一刻雀跃起来。

即使邬遇没说,他也知道那件外套是带给自己的。

叶囿鱼眼底闪过狡黠,面上只轻飘飘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故意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邬遇出声突然,苏州月吓了一跳:“不用不用,我没事的……我只是想帮叶同学而已!”

话虽如此,但她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视线里,邬遇正好整以暇地盯着自己,也没有再往前走的意愿。

对上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叶囿鱼莫名有些心虚。

他和苏州月并排站着时看不出什么,但他蓦地侧过身和她面对面时,两人间的距离就显得过分贴近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慌忙岔开身体:“抱歉。”

苏州月身形一僵:“没事。”

她的视线在叶囿鱼和邬遇间来回逡巡了几圈,最终失落道:“你们聊,我去那边看看……”

苏州月离开后,邬遇却依旧站在原地。

叶囿鱼硬着头皮走上前,讨好地冲他笑了笑:“遇哥,好、好巧呀。”

邬遇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是挺巧的。”

邬遇的语气过于随意,反而令叶囿鱼感觉憱憱的。

他伸手去够邬遇臂弯里的外套,一边岔开话题:“好像是有点儿冷……”

指尖触及外套那瞬间,手臂倏地一重。

邬遇先一步把外套搭在了他手上。

他维持着伸出手的姿势,还没能做出反应,面前的人已经一言不发地擦肩离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良久,冷风灌进叶囿鱼的衣领,他冻得一颤,后知后觉把外套抱进怀里。

夜幕之下,众人围坐成一个小圈。

白涂不知道从哪儿顺来两盏硕大的景观灯摆在地上,明黄的光束晃得人眼晕。

叶囿鱼拿着半罐啤酒小口地喝着,时不时往邬遇的方向瞄上一眼。

身旁,张岸挑挑拣拣捡出几串看起来能吃的烤肉往他手里一塞。

一边压低了声音问:“你是不是跟遇哥吵架了?”

吵架吗?

叶囿鱼被问得一愣。

联想到邬遇一言不发的模样,他捏着瓶罐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

清脆的“咔”声砸在耳边,他倏地回过神:“没有吵架。”

手里的瓶罐被捏得凹陷下去。

叶囿鱼垂眸,莫名觉得有些难过。

张岸自然是不相信的。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开了瓶的白酒和红酒上,心里忽然就有了计较。

今晚的风好像也没有那么冰凉。

隐隐还泛着燥热。

脚下的啤酒罐堆叠在一起,发出零碎的响声。

叶囿鱼伸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思绪好像也一并被卷乱了。

他自诩酒量不错。

只喝几瓶啤酒,是怎么都是不会醉的。他心想,多半是被造景灯晃了眼睛。

眼前一暗,两道人影趁叶囿鱼不注意时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抬起头,隐约能够辨认出其中一个是白涂发小。

视线落在另一道人影上。

因为背光的原因,叶囿鱼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辨认出是谁,索性直接问:“有事吗?”

白涂发轻咳两声,直接开门见山:“叶同学,州月她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你、你怎么……这么直白!”一贯好脾气的苏州月难得有些气恼,作势要甩开身边人的手。

熟悉的声音响起时,叶囿鱼终于有了些印象。

苏州月,今天好心递纸给她的那个女生。

白涂发小告饶了两声,把人扯远了些:“迂回战术早就过时了,现在流行打直球。”

“你看隔壁,他们不也是直接问校草要联系方式吗?”

隔壁校草、联系方式。

叶囿鱼几乎瞬间就抓到了关键字眼。

他转过头,果然看见邬遇的位置围着两个omega,他们似乎在和邬遇交流些什么,说着还朝他递出了手机。

脑袋里绷了一晚上的那根弦“嘭”地就断开!

叶囿鱼蓦地起身,径直朝邬遇走去。

行走间,他隐约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叶囿鱼觉得自己已经走得很快了,可他还是来迟了一步。

两个omega见目的已经达到,爽快地和邬遇挥手告别:“校草,我稍后用微信发给你!记得查收哦!”

果然已经加上微信了。

叶囿鱼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邬遇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不许收!”

他伸手的瞬间,失重感倏地袭来。

眼前的景象转瞬即逝,他的指腹在半空中晃**两下,蹭过邬遇的手腕,最终抓了个空。

他还没来得及闭眼,就结结实实撞进邬遇怀里。

额头撞得发疼,鼻子疼,太阳穴也疼。

叶囿鱼吸吸鼻子,泪眼朦胧地抬头:“不许收。”

“柚柚。”邬遇捉住那双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别**。”

别**。

邬遇之前从来不会这么对自己说话的。

叶囿鱼背脊一僵,默默低下了头。眼泪不要钱似的砸下来,不一会儿就在外套上浸出一小圈泪痕。

面前的人忽然噤了声。

鼻尖尽是浓重的酒味,邬遇蹙起眉,语气也不觉重了几分:“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叶囿鱼没再说话,被禁锢的双手却在小幅度地打着颤。

邬遇心里一紧。

借着远处的光亮,他看清了叶囿鱼脸上的泪痕。

两人对峙片刻,邬遇终于还是先一步妥协:“是我错了。”

叶囿鱼听了,悄悄抬起一点儿头。

邬遇又说:“我不该直接把衣服递给你。”

“不该一晚上不理你。”

叶囿鱼慢吞吞地点头,一边小声提醒:“还有呢?”

“还有——”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