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確的一颗心被揪的生疼,他握住慕容纾的手,哑着声音:"不……不是……"

慕容纾垂着眼里,睫毛抖了抖,"不要这个,你要什么?"

他说着话,红了鼻尖,"你关起来我,不就是为了这个?"

"我……"裴確扶着他的肩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半跪在床边,将人轻轻抱在怀里。

一个多月没见,他更瘦了……

抱起来的时候,身上的骨头越发清晰了。

慕容纾任由对方将自己的脑袋按在他胸口,嘴里依旧淡淡的,"裴確,你拿我,当圈养起来的一条狗吗?"

"高兴了顺顺毛,投一块儿骨头。不高兴了又一脚踢开。"

"其实你不用这么麻烦的。"

慕容纾静静注视着他衣袖上的盘龙纹路,"我的命,我的人,不都在你手里么。"

"你要什么,直接告诉我就好了。"

"或许,"他支起脑袋,从裴確怀里出来,又缓缓平躺在了**,闭上了眼睛。

"或许,你也不用告诉我,自己来取就好了。"

裴確心口发酸,像是心尖上最软嫩的那块儿肉被人狠狠掐了一把,疼的发颤。

"对不起,我错了……"

听见这句话,**人的睫毛抖动的更厉害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那人又惨然一笑,"裴確,这是你的新名堂么?"

"不是……"

裴確喉口发紧,握住了他的手,"我错了。"

"既然陛下不是对我这幅身子感兴趣,那就早点回去吧。"慕容纾鼻头发酸,"环肥燕瘦,各宫美人,怕是在翘首以盼,陛下回去了。"

陛下,美人……

裴確心里咯噔一下:他都知道了!

他没由来地觉得心虚,"我不是……那些人我没碰,真的!"

"田震可以作证,他知道,我一个都没碰,全都送回去了!"

他越辩解声音越小,语气越发虚。

做皇帝的,临幸个把美人算什么。

况且,况且他们俩之间,说到底除了那层关系,也没别的关系了。

自己怎么这么急着解释呢?

慕容纾甩开他的手,捂住了脸,声音又涩又闷,"你说这些做什么?你犯得着跟我解释吗?"

"一个用来泄欲的玩物,你跟我解释什么!"

裴確喉咙发干,他心里有千万句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话是他自己说过的。

他都做了什么啊!

——他把人压在身下,掐着对方的脸,说,"我玩够了,你就没用了!"

——他把人给弄哭过无数次,又弄伤过无数次……

他一拳砸在**,悔得心尖打转儿地疼。

他都做了什么啊!

**的慕容纾被这一声吓得抖了抖身子,坐起来往后撤了撤,像只受惊的小兽,戒备又恐惧的看着他。

裴確被这双眼睛看的难受,转身就离开了。

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慕容纾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缓缓坐了起来。可眼泪刚擦干净,很快又不听话地落下来了。

他心头发酸,又觉得闷的难受。

他走了。

他又走了。

这空****黑漆漆的宫殿里,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他去找谁了?

又去找新的美人了?他们一定乖巧听话,比自己会讨人欢心。

慕容纾蜷起腿来,抱住自己的膝盖,脸靠在上面,眼泪又落下来了。

太不争气了。

为什么想到他和别人厮混在一起,会心里发酸……会忍不住想生气,想摔东西,想发火……

明明是他囚禁了自己,怎么自己却开始想从他那里汲取温暖……

却开始……不想离开他了……

"慕容纾,"他小声的唤着自己的名字,眼前一片模糊,"别犯贱了,慕容纾。"

"你该恨他的。"-

裴確出去处理了那批人,发泄完心头的火,又去小厨房拿了新的饭。

他一路赶回鸿宁殿,推开殿门,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坐在**,抱着自己的膝盖。

听到声音,**的人转过脸来看了自己一眼,又把头低下去了。

裴確把饭盒放在桌子上,一一摆好,又走过去将人抱进怀里,带着他把一张哭花的脸洗干净,又抱着坐到了饭桌前。

眼睛都哭红了。

裴確捏着他的脸亲了亲,"好了,不哭了。"

慕容纾没有说话,老老实实地让他把饭喂下去了。

入了夜,裴確将他抱在怀里亲了又亲,一边亲一边道歉,"我错了。"

"我混账。"

"陛下,原谅我吧。"

慕容纾哭着在他怀里发抖,"哪里还有陛下?我哪里还算陛下,你不早就登基了……"

"不管我是什么身份,陛下永远都是我的陛下……"

裴確亲了亲他颤巍巍的睫毛,声音温柔,"我知道错了……"

"陛下……纾儿……给我个机会吧……"

"我会改好的……"

这一夜,他极尽温柔,像是对着失而复得的宝贝,生怕重一些就把人弄碎了。

他的小陛下抓着他的背,呜呜咽咽,哭出声了……

……

次日清晨,慕容纾翻了翻身子,又被裴確抱进怀里。

裴確一夜未眠,一边抱着怀里的人,一边睁着眼睛,考虑他要怎么赎罪。

要不他也让对方把自己锁起来,然后在**对自己进行凌辱?

可是这样好像也是自己占便宜,对方也不一定愿意,估计自己一放开手,他巴不得跑的远远的,又要逃开了。

想到这里,裴確抱着对方的手又紧了紧,直到怀里的人被勒的不舒服的挣扎了几下,他才回过神来一般,拍着对方的背哄了哄,又凑过去亲了几口才作罢。

那还能怎么补偿他?

要不然自己退下来,把皇位让给他?

可在溧水行宫的陛下,早就暴毙了,难不成还能演一出借尸还魂吗?

就算把皇位给了他,凭借这么长时间对他的折磨,这小东西心里不一定要怎么记恨自己了。

以后若是有大权在握那一天,他要杀了自己另寻新欢的话……

裴確眼皮跳了跳。

不能让位给他。

他看了眼怀中人的睡颜,脑海中升起一个想法。

他松开怀里的人,起身穿好衣服,离开了-

当日早朝,新帝大手一挥,说是要立后。

朝中人面面相觑。

这个把月一来,裴確尤其荒唐,司礼监那群人在民间搜罗了上百位美人,源源不断的送到了陛下榻上。

本以为新帝是这么多年宫中憋闷,才寻了这个方式找乐子的,哪想到冷不丁的,忽然就要立后了。

有大臣试探着出了列,询问着要立哪家的女儿为后,毕竟他们思来想去,这近期进宫的,倒没有家世煊赫的。

不过听说这个把月,送进宫又放出来的男男女女不少,都说陛下当初入宫的时候没净身,可他要真的是个正经男人,这么多美人儿,怎么就一碰不碰送出来了?

他们思前想后,陛下估计还是不能人道的。

怕就怕陛下要选他们的女儿为后,以陛下这种荒唐肆虐的性子,这可不就麻烦了。

谁舍得自己家娇生惯养的嫡女去做这个?

一提立谁为后,坐在龙椅上的裴確忍不住笑了笑,"诸位爱卿不是早就知道,朕在鸿宁殿金屋藏娇吗?"

诸卿闻言,这才放了下心来,口中祝贺着陛下与新后,在裴確满意的神情里散朝了。

下了朝,他马不停蹄回了鸿宁殿。

**的人还没醒,他也不叫醒对方,脱了衣服上床,又将人抱在怀里,恋恋不舍地亲了又亲。

对方转了转身子,地上传来锁链碰撞的脆响,裴確面色一凛,坐了起来。

他从另一侧掀开被子,手掌摸着对方的脚踝,面色凝重。

锁链的这头,他已经尽量找来最柔软的缎子了,可是他的脚踝处,还是有之前留下的痕迹——

当初刚把人关起来的时候,他没想这么多,锁住他脚踝的地方是金子做的,生拉硬扯之下,留下了一圈儿青紫的痕迹,落在他柔白的皮肤上,格外触目惊心。

后来经历了他逃走那次,抱他回来后,又准备重新锁起来,这才发现不妥。

青紫的痕迹一圈又一圈的叠加着,纵使他已经睡着了,碰一碰也会让他紧锁眉头。

以往的那么多次,即使再疼,他也什么都不说……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才把链子这头的锁换掉了,改成了缎子做的,虚虚地缠了起来。

怕弄痛他,怕伤了他。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早在自己因为他哭心疼的时候,早在抱着他从神武门回来的时候,早在把金锁换成缎带的时候,自己就喜欢他了。

可惜,陷入仇恨,迷了双眼。

被自己不合时宜的喜欢吓到了,又办出了更多荒唐事来。

说到底,他欠他的。

不管裴府当年的案子是不是先帝授意,他一个六岁的孩子又知道什么,说到底,是自己把所有的怒火都迁怒到了他身上。

他欠他的……

裴確垂着眼睛,用刀子轻轻划破缠在他脚腕处的缎带,一层一层绕开了。

慕容纾早就被他的动作惊醒了,脚踝一被松开,他就赶紧抽了回来,一双眼睛像是受惊的小鹿,乌溜溜地看着他。

他手指揪着被子,坐在床内侧,眼睛里亮晶晶的,含着期待,

"裴確,你放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