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想法恍若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裴確心头一震,声音发哑,"你就是这种贱骨头?离了男人不能活?"

说出来的话是刺,刺伤了别人,也扎到了自己。

慕容纾一张脸更见煞白,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裴確睁开眼睛,看见他这个神情,心头一阵发涩。

像是掩饰一般,他放开怀里的人,拔腿离开,嘴里急急甩出几句话,"无趣!"

殿门口"吱吖"一声,开了又合上了。

只是这一次,慕容纾头都没有抬,依旧保持着解自己衣服的动作。

眼眶湿热,他费力眨了眨,滚落两滴清泪-

裴確坐在龙椅上,拧着眉看面前跪着的少年。

他不信自己会喜欢上那个该死的慕容家的种,他一定是天天和他睡在一起,睡的习惯了!

天底下好看的小男孩这么多,和谁睡不是睡呢!

如果说是日久生情的话,他就不信了,他和慕容纾能生,和别人就不能生了!

地上的身影单薄,穿着一身葱绿色外衫,安安静静地跪在了地上。

"抬起头来。"

地上的少年战战兢兢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肖似小皇帝的脸。

巴掌大的小脸上嵌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那人咬着唇,连神情也是有些像他的。

裴確不悦地皱了皱眉,他让下面的人去找个漂亮的,他们就找了这个?

难道在他们心里,自己就只觉得这种是好看的?

"过来。"

那少年从地上爬起来,缓缓走了过来。

身段不够窈窕,走路的姿势不够好看,嘴唇没他的娇嫩,连这张脸仔细看看,也照他差远了!

田震什么眼光?

这也配得上像他么!

他将人扯到怀里,掐起对方的脸,怀中的少年绽开一抹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裴確捂住了嘴,"闭嘴。"

他在自己身边时,是不喜欢笑的。

一笑,连那两分拙劣的像,都不像了。

裴確掩下心底的不快,自欺欺人的想着:熄了灯,上了床,不还是一样么。

当夜,鸿宁殿的小陛下红着眼睛,抱着腿呆呆的看着殿门口,一直等到自己的肚子饿了,都没等到那个人。

破天荒的,今天鸿宁殿来了旁人——他被关进来这么久,是从来没有见过别人的。

那小太监将食盒提过来,摆在了他面前。

"吃吧!"

小太监刚进宫不久,并不知道殿内关的是谁,只是主子要求送饭菜过来,他就送来了。

慕容纾失望地看着食盒,"他……裴確呢?"

那小太监却变了脸色,"大胆!谁教给你直呼天子名讳!"

天子名讳?

慕容纾默默念着这几个字……

他竟然,已经称帝了吗?

这世间,他的存在,好像已经被抹去了……

小太监见他不说话,又继续道:"你就别等了,陛下新召幸了美人,今晚是顾不得你了。"

新召幸了美人……

慕容纾身上一阵阵的发凉……

他腻了。

他不要自己了。

他连这最后一点儿用处也没了。

他要永永远远地,与黑暗与孤寂为伍了。

那小太监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慕容纾抱着肚子,一口饭也没吃,双目无神的睁着,呆呆的望着虚空处。

他什么也没了-

裴確看了眼已经躺在**,准备侍寝的少年,忍不住眉心又深了深。

他拎起一壶酒给自己灌了下去。

他就不信了,借着酒劲儿,还不能顺利把人给睡了。

他烦躁的将酒壶扔在地上,脑海又不设防一般出现了慕容纾的脸。

自己第一次不在鸿宁殿过夜……

他会不会想自己……

会不会害怕……

已经差人给他送了饭过去,自己不在,他不知道该有多高兴了。

因着这个念头,裴確脸上的不耐烦更重了。

他甩了甩脑袋,晃走了这些杂乱的思绪,强迫自己走到床前,扯开了**人的衣服。

皮肤不够软,眼神也不对!

毫无兴致!

那少年紧张又激动,眼眸含情地看着他,"陛下……"

截然不同的声音瞬间浇灭了裴確本就没有的欲望,他烦躁的将人一把推了出去,吼道:"滚!"

那少年裹紧衣服落荒而逃,留下裴確一个人坐在床边,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完了!

裴確心想:他疯了。

他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他怎么能喜欢他呢?

裴確眼神赤红,恶狠狠的盯着地面,他怎么配自己喜欢呢?

一定是……一定是田震找的人不好。

再找!

再找!

总会找到让他喜欢的。

从那往后一个月的时间,裴確再也没有踏足过鸿宁殿。

去往鸿宁殿送饭的小太监见里面的人失了宠,态度也就越发蛮横了。

"吃不吃?不吃拉倒!"

他将饭盒虚晃了一下拿过来,拿出一个馒头扔给慕容纾,"有你的吃的就不错了!不就是个卖屁股的,还在这里矫情什么?"

"看你这幅样子,还在做着得宠的春秋大梦呢!"

"陛下早就忘了你了!"

他打开食盒,在慕容纾够不着的地方,慢吞吞地享受着属于慕容纾的饭食,"你不知道,最近宫里出现了多少美人!"

"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心,陛下不可能想起你来了!"

"装什么哑巴啊!"

那小太监猥琐的笑了笑,"估计就是你这哑巴样儿,才让陛下对你厌倦的!啧啧啧……"

慕容纾乖乖巧巧地坐在**,盯着面前那个馒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他什么也没想。

那小太监言语间的嘲讽已经听不进他的耳朵里面去了。

他眼神空洞,再不见丝毫光彩。

他的日子,没有盼头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裴確拍案而起,"什么叫裴府灭门的案子是卫党授意实施的?"

他将桌子上的东西"哗啦"一声推到了地上,"公良厚,你脑子被驴踢了?"

公良厚跪在地上,声音沉稳,"陛下,您看看折子就知道了。"

"不止是当年的武平候府,就是周武帝,也是他们卫党毒杀的!"

"依照证人的供词来看,武帝当年,或许并不是要对裴家下死手的,东西被人偷梁换柱,这才酿成大错了!"

裴確跌坐在龙椅上,脸色晦暗不明。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退下吧。"

他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处,缓缓闭上眼睛,眼前出现慕容纾的脸,他心头又酸又苦。

如果……如果公良厚说的是真的……

那自己喜欢他了,是不是就能理解了?

他……

这么久没见,他想见他想的都要疯了……

可每次夜深人静,走到鸿宁殿外时,他又回来了。

他不敢见他了。

不见的时候思念都要成河,万一再见到,只怕要思念决堤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拂袖离开,公良厚在后面跟着,"陛下,陛下!"

田震拦住了他,"公良大人,止步吧。"

等田震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见不到裴確的背影了。

自含章殿到鸿宁殿一路,裴確步子越来越快,后面的宫人为了追上他,已经小跑起来了。

到了鸿宁殿外,裴確却猛然止住了脚步。

近乡情更怯,他有些不敢进去了。

他望着正殿的方向,一颗心跳了又跳。

因为怨恨,他把人从皇位上拉了下来,剥去了他的龙袍,锁在了鸿宁殿里,怀着凌辱的心思,逼他日夜承欢……

他……

他一个男人,怕是要恨死自己了……

裴確闭眼,一声长叹。

他被仇恨冲昏了脑子,翻下弥天大错……

补不回来了……

生平头一次,他挫败的低了低脑袋,踏入了鸿宁殿的大门。

刚一进去,他就发现这里和以往很不一样。

侍卫神情懈怠,松散了许多。

裴確脸一黑,摆手让人把他们带了下去处置,又换了新人上来。

他走到正殿外,还没来得及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清高……陛下……新人……"

裴確推门而入,皱着眉看了殿内一眼,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一小太监霸占着他让小厨房为慕容纾准备的食盒,一边吃着,一边用筷子对**的人指指点点,说着不入流的话。

而他的小陛下,手里掰着一块儿馒头,正麻木的往嘴里塞着。

裴確怒火中烧,目眦欲裂。

他怎么敢!

谁给他的胆子!

他怎么敢!!!

他快步进来将人一脚踹到地上,又狠狠挥起拳头砸了下去。

那小太监抱着头,大声哭着。

裴確将人又踹了一脚,面色狰狞狠厉,"你不是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吃吗?好!好!好!"

他手指狠狠地指着地上的人,像头被激怒的狮子,"拉下去,今天宫人吃剩的饭食,都给他喂进去!"

他一字一顿,"吃不了也得吃,吃死也得吃!"

"拉下去!"

随行的人赶紧把他拉走,又迅速收走了地上的东西,带上了殿门。

裴確走到床边,看着对方又小了一圈儿的脸,抢下了他手中的馒头,颤着声音:"别吃了。"

慕容纾抬起头,呆呆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收回视线,细弱的手指摸上纽扣,一个接一个的解开,"你来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