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確伸手接过随从递过来的水,捏在手里转了两圈。

他动作一顿,就像这时才看见跪在地上的杜笠。

"杜大人这是怎么了?"

他随口道:"冬日天寒,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杜侍郎对着龙椅又是一个深深的叩头,"臣愚钝,臣扰了陛下的兴致,恳请陛下宽恕!"

裴確懒懒的倚在靠背上,"陛下仁德,不会和你计较。"

说着偏过头望向慕容纾。

言语之间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慕容纾无话可说,只得点了点头。

一个早朝上的浑浑噩噩,和他即位以来的每一个早朝没有任何区别——尽职尽责地充当一个年幼无知好拿捏的角色。

散了朝,他在前面走,裴確在后面跟。

慕容纾当真不想看见他,步子越来越快,急的李文忠大冬天的冒出了一脑门的汗。

"陛下——"

慕容纾假装听不见,步子快的就要飞起来。

"陛下——"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直至衣袖被人拉住,他不得已回过头,看着那双从玄色披风下探出来的手,装作诧异道:"裴大人,你也在这儿!"

只见对面的人笑了笑,"陛下走的太快,臣好不容易才赶上。"

他松开小皇帝的衣袖,与他并肩行走,"陛下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慕容纾呵呵一笑,"裴大人看错了,朕的心情好得很!"

"因为杜侍郎?"

裴確蹙了蹙眉,颇有几分为他排忧解难的架势,"要是陛下不喜欢,臣找个由头,把他贬出上京。"

"裴大人舍得?"

"舍得?"

裴確嘴里吐出这两个字,像是在回味什么,"陛下不信?"

"别说贬出上京,只要陛下愿意,一声令下砍了他的头又有什么!"

他轻轻一笑,声音里夹着恶意,"做皇帝的,不就这点好么!"

"生杀掠夺予于一人之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裴大人真会说笑!"

慕容纾皱了皱眉,他今天本就心情不好,这个狗贼还在这里阴阳怪气地烦他!

"裴大人要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先退下吧。"

看着他的明明烦自己烦的要死,但还是强忍着脸上带笑的表情,裴確觉得心中更舒畅了!

外面烦他的人多,想要他死的人更多。

但那些人脸上的皮戴的更好,言笑晏晏,虚伪得跟真的一样。

他看的多了,只觉得恶心;反倒是面前这个小东西,这种不阴不阳,假情假意的样子更讨他喜欢。

看他忍不下去要炸毛的样子,想起他那昨晚不睡觉两次要水洗脸的事迹,裴確笑的前仰后合。

他越是烦,裴確就越想招惹他。

"陛下去哪?臣护送您过去!"

"不必!"

扔下这两个字,慕容纾转身离开。李文忠对他行了个礼,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浩浩****地跟了上了。

裴確敛了笑容,招了招手,"跟上去,看他去哪。"

半盏茶的功夫,一小太监跪在看折子的裴確面前,"千岁爷,万岁爷他去了槿兰苑。"

裴確放下折子,唔了一声,"槿兰苑,刘美人……"

他轻笑出声,"别看咱们陛下嘴上毛都没长齐,倒是知道想女人。还真是……"

他眸色微深,唇边的笑意尽数收起,抿成一条直线,"还真是和那个老东西一样,是个多情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