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今年的状元郎白冕?"

白冕不敢再看他,弓了弓腰,"臣白冕,见过陛下。"

"你那篇《农策》写的不错,有几点确实是可行的。"

"谢陛下。"

小皇帝没再说什么,转过身,回到龙椅上面去了。

李文忠再次念了一遍三甲名单,一甲进士及第三人,二甲进士出身九十七人,三甲同进士出身二百八十人,又公布了各人的官职。

这一念,就花费了半个多时辰。

念来念去,谁都安排上了,独独落下了状元郎。

李文忠合上了手里的名单,迎上了状元郎诧异的目光。

李文忠和善的脸笑呵呵的,对着状元郎点了点头。

还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这新任的状元郎一表人才,光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让人看见心里就高兴。

不知道朝中多少大人盘算上,为自家女儿配上这么个夫婿了。

"各位大人都退下吧,白大人留一下。"

"陛下,陛下!"

李文忠轻轻拽了拽对着白冕出神的小皇帝,"陛下!"

还好千岁爷不在,要不然,那醋劲儿得飞到天上去了。

小皇帝收回了视线,眼神中带着失落。

"李文忠......"

"陛下。"

"当年太傅登科及第的时候,也是这样意气风发的吧......"

李文忠这才意识到陛下在为什么出神。

他想着十年前的场景,心里酸了酸,"是呀......"

"太傅那个时候,才十二岁,别看年纪小,站在那里就是一副成足在胸的样子,比那些年纪大的同榜进士都稳重呢……"

"可比白大人还要风光啊!"

小皇帝眼睛里泛着泪花,又很快压了下去。

他从龙椅上下来,"白卿,随朕走走吧。"

白冕看着眼前闪过一道明黄身影,随即跟了上去。

"白卿今年二十二?"

白冕点了点头,"回陛下,臣虚岁二十二"

"年少有为啊。"

小皇帝平复了一下心情,"说起来,朕和白卿虽然说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但朕记挂着你,可有一段时间了。"

白冕应了声"是"。

"陛下曾经差人,去借过水。"

小皇帝点了点头,"白府王生,空壶借水。白卿是个聪明人。"

当时他还没亲政,手上一点儿权利也没有,夹在裴党和卫党中间,苦苦挣扎,这才想了培养自己人的路子。谁知道不过半年时间,一切就都变了。

卫党散了,裴確成了自己的人,自然也没有裴党了。

但选些有能力的人培养出来,到底还是没错的。

"知道朕为什么把你留下来吗?"

"陛下这么做,自然有陛下的想法。"

小皇帝看了眼跟在他身侧的白冕,"朕打算把你留在上京,不放下去历练了。"

"但是不去外面历练一番,升迁就会慢一些。可能二三年以后,那些二甲三甲的人回来,官职就比你高了。"

"臣不怕。"

白冕淡淡开口,"臣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为老百姓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不是为了升官发财。"

"陛下可能不信,但这确实是臣的心里话。"

小皇帝点了点头,带着他朝外面走去。

时间过的飞快,一转眼,半个月已经过去了。

裴確已经到了南疆,这会儿城外驿站正传来了书信。

小皇帝叫停了正在论策如何提高农耕效率的白冕,"腾"地站了起来,"快!给朕!"

李文忠也满脸喜色,抱着个匣子,"陛下!陛下!"

他将木匣子小心地放在书案上,用手帕擦去了边边角角缝里的痕迹,又轻轻的打开锁扣。

之前裴確也让人快马加鞭送来过两次,除了那些装满相思之情的书信,剩下的就是一些稀奇古怪的零碎玩意儿,他见都没有见过的。

不过行军途中休息不了多久,他就把东西都装进了大箱子,又让人送来。

这次距上次收到就过了三天,又送来一个小木匣子,想来是什么金贵的东西。

殿内坐着的白冕伸手要端茶杯,一旁的小太监麻利儿地给他递了过去。

白冕刮了刮上面的浮沬,却没有送进口中,他貌似无意地问:"这也是裴大人送来的?"

那小太监脸上带着笑,"正是呢,也就是千岁爷送来的,陛下才能这么高兴!"

白冕看了眼小皇帝嘴角毫不掩饰的笑,垂下眼睛暍了手中的茶水。

将领在外不想着打仗,却想着怎么讨君主欢心......

他看着杯子中自己的倒影,微微蹙起的眉,和明显不虞的脸,恍惚间愣了愣神。

他怎么会露出......这种像极了嫉妒的表情......?

"吧嗒"一声锁开了,小皇帝兴致勃勃地掀开了木匣子。

里面包裹的很严实木匣子里面还有一个木匣子,再打开一个,里面又是用锦缎密密地缠起来的。

包裹的这么严实,一定是个稀罕物件儿!

小皇帝异常笃定,他小心地将木匣子往自己胸前拉了拉,又一层层揭开这物件儿神秘的面纱。

李文忠往里偷偷瞄了一眼,就跟被针扎了眼一样快速撇开了眼。

他目光落到他们陛下脸上,就见到小皇帝的神情甶惊喜变成了迷茫,又由迷茫变成了困惑。

又见小皇帝伸出了手进了匣子里面翻了翻,那脸上的困惑变成了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又变成了了然,最后又归到了又羞又愤怒上面。

"狗东西!"

小皇帝伸手"咔哒"一声合上了木匣子,又惊魂未定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嘴里喃喃,"这个狗东西,回来朕非得治他的罪,他怎么......怎么......"

李文忠轻咳了一声,示意还有人在。

小皇帝口干舌燥,端过桌子上面的茶盏就一口气灌了下去。

"陛下,人还在外面等着,陛下是否要现在给千岁爷回信。"

依照之前的习惯,陛下都是当场就回信,然后交由别人带走的。

小皇帝灌下一辈子水还觉得脸上发热,喉口发干。

"回什么回!不给他回!"

小皇帝看了眼那木匣子,脸上显出某种又嫌弃又不舍得的神色,"扔......"

李文忠伸手回来,小皇帝的脸色又变了变,"扔朕的寝宫去!"

眼看着李文忠把东西抱走,白冕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陛下可要继续?"

小皇帝脸上发热,一时半会儿静不下心来。

"时候也不早了,白卿在宫中用膳吧,剩下的事午膳后再说。"

午膳。

小皇帝没有那么多讲究,正好为了表达自己的厚爱,就让白冕随着上了桌。

"陛下,裴大人送的,是什么东西啊?"

看陛下的神情,送的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

小皇帝回答完,又继续往嘴里扒饭。

白冕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没见到陛下以前,虽然知道陛下年幼,但他总以为陛下是那种冷面无情又威仪天成的人物形象,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陛下他是这个样子。

聪明,活泼,对臣下好......

而且,还有异于寻常的漂亮......

说一个男人漂亮似乎总有些促狭在里面,可他看着陛下的脸,纵使他饱读诗书,也再找不出任何更合适的词来。白冕看着他吃饭的样子,默默吞下了一口饭。

陛下用完饭了,正准备拿着帕子净手。

那双手也长的极其漂亮,纤纤十指,一看就是金娇玉贵养出来的,没受过一点儿苦。

白冕看着忍不住上前一步,李文忠皱了皱眉,将白冕往后扒拉了一下,"白大人,还是让奴才来吧。"

说着挤到了陛下身边。

他就知道这个白大人不安好心。

看着陛下的眼神奇奇怪怪的,说是臣子看陛下吧,但又有些奇怪的情愫在里面,要是让千岁爷看到,非得打他的板子不可丨

这小子不会是想趁千岁爷不在趁虚而入吧|

那他可得把陛下给看好了......

夜深人静,小皇帝将木匣子从床头拿出来。

里面其实还有一张纸条,上面两个大字,字如其人,恣意潇洒——"等我"。

"等你个鬼!"

小皇帝将纸条拿出来,收进另一边专门存放书信的枕头里,嘴里喃喃自语。

"等你!等你!朕是脑子灌了水了,才会等你回来用这些个奇奇怪怪的东西折腾我!"

他忿忿地将木匣子放到床底,又一脚踢到最里面,"好了!滚进去等着吧!"

说完拍拍手,抱着枕头入睡了。

几日后,黎国边境。

"没有信件给我?"

裴確挑了挑眉毛,"陛下生气了?"

来人点了点头,有些不敢开口。

裴確:"说"!

那人闭上了眼睛,豁出去一般大声道:"陛下骂您"狗东西"!说是回去之后要治您的罪!"

他等着千岁爷发火,谁知道左等右等没等来,睁开眼睛一看,千岁爷笑得跟中邪了一样。

"拿过来。"

那人递过去一摞信纸,上面是宫里传出来的,记载了陛下的饮食起居。

裴確笑着接过,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现在看的粗略一点儿,做到心中有数,放在心口能甜一整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再继续细细品味。

谁知道这次千岁爷的脸越看越沉。

"这小白脸怎么天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