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殿——

小皇帝抖成一团,眼中布满惊惧,瑟瑟的看着眼前一身描金赤红朝服的男人。

男人压了压眉毛,张开双臂,任由身后随侍的小太监替他宽衣。

看着床角的小皇帝越抖越厉害,男人脸上的兴味更浓,"陛下在怕什么?怕臣不能伺候好您,还是怕臣手重,弄疼了您?"

"裴確!你……你放肆!"

小皇帝将明黄锦被攥的更紧,"朕乃天子!这是天子的寝宫,又岂容你肆意妄为!"

听到这个名字,殿内的随从扑通跪倒一地,额头死死按在光滑如鉴的地面上。

裴確……裴確……

谁不记得,十年前手眼通天的兵部尚书也是姓裴……

一纸诏书,裴氏谋反,裴家满门,尽数抄斩!

而裴兵部的年仅十二岁的独子裴垣——

为表圣上仁德,宽宥罪臣,特赦裴垣,净身入宫,聆听圣训,赐名裴確!

裴確……裴……缺!

无根之人,岂不是应了一个缺!

殿内空气越发闷致,小皇帝下意识的捂住了嘴,露出一双滴溜溜的清澈明眸,满是后悔——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裴確……裴缺……

父皇若是真的想要宽宥裴家,又怎么会对裴垣施以宫刑,还起了这么一个极尽羞辱的名字!

可父皇向来信任兵部侍郎裴淮,他却有负圣恩,蓄意谋反,也着实该杀!

留下裴垣一条命,又何尝不是一种仁慈!

小皇帝抿了抿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叫他裴確,到底算不算说错话……

"不容我肆意妄为?"

裴確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陛下这么说,可就让臣伤心了……"

他上前坐在龙**,修长的手指抚过床头黄金镂刻的龙纹浮雕,"臣殚精竭虑,辅佐陛下,日夜……不敢疏忽……陛下却以为臣是肆意妄为……"

裴確捻了捻手指,笑得意味不明,"让臣来想想……是谁在背后教唆陛下,挑拨我们君臣之间的关系?是您的母后息太后,还是您的老师卫太傅?"

"没有!裴確……"

小皇帝咬了咬嘴唇,睁圆了一双含水的杏眼,"是朕出言无状,冲撞了千岁大人……请千岁大人看在朕年幼无知的份上,不要迁怒他人……"

他看了眼跪了满地,瑟瑟发抖的内侍,眼神又漫不经心地从裴確似笑非笑的脸上滑过,狠了狠心掐了一把大腿。

他双眸盈盈含泪,扯了扯裴確的衣袖,楚楚可怜,"朕错了……"

裴確弯了弯眼睛,右手拍了拍小皇帝拉着自己衣袖的细白双手,"陛下切莫听别人挑拨,臣对陛下,那可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

小皇帝悻悻地收回双手,垂了垂眼眸,掩下眸底的不屑——

明明是表忠心的话,这姓裴的却说的这么懒懒散散,有口无心,竟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真有他的!

右手忽然被抓住,小皇帝猛然抬头,对上裴確玩味的眼神,"陛下,夜深了,臣伺候您就寝吧!"

"不!不必了!"

他连忙拒绝,"裴大人辅佐朕更是辛苦,还是赶紧去休息吧!"

只见男人摆了摆手,地上伏跪的人如潮般退散,承乾殿的殿门被从外面关上了。

"如今贼子猖獗,臣怕有人会对陛下不利,所以决定近身服侍陛下。陛下,臣替您更衣……"

小皇帝木然地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这天下间最大的贼子,不就在他的身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