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让回到重生的时候门前的一片狼藉还在,昨晚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周柘去派出所之前也只是把东西搬进去了而已,其余的都没收拾,一名环卫工人正拿着清洁工具在打扫。

程让一夜没睡,心力交瘁,此时困得睁不开眼,可就这么让环卫阿姨一个人做他心里也不是滋味,摸了摸口袋摸出两百块钱走过去给了环卫阿姨,说让她收拾这些辛苦了。

环卫阿姨负责这条街道好多年了,和程让虽然说不上熟悉但也认识,笑着摆手拒绝:

“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都几年了,这门口你收拾的从来的都是比我还干净,是昨天晚上遇到闹事儿的了吧?你没受伤吧?”

这个世界不经意的善意总有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阿姨的一句话就让程让的疲惫去了一半,可越是这样程让就越不能辜负这份善意,他还是坚持给了钱,跟阿姨说要是不收,他就只能开店拿东西出来帮忙扫了。

阿姨看出他的认真,也看得出他的疲惫,便接了,但也就接了一百,算是各自退一步。

程让回了店里,又拿了瓶水给阿姨这才回到二楼冲了个澡。

昨晚上是真没觉得疼,即便是被陆斯闻用手指按压的时候他也没觉得疼,可此时热水劈头盖脸地冲下来,他感觉到了疼,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陆斯闻的手指碰触自己时候的触感。

他以为这么多年了,他应该没事了的,毕竟从离开陆斯闻后他就没跟任何一个人有过亲密的肢体接触,总该是不会再想那些事的,可今天陆斯闻碰他了,虽然不至于和从前一样恶心,却还是有些反感的。

还没好吗?

无所谓。

现在好不好又有什么区别呢?他没想过再去和另一个人建立亲密关系,甚至没想让自己好过。

他活该受罪的。

程让回来不是睡觉的,陆白还没有回来,陆斯闻现在的状况连吃饭都不方便,他还得过去,回来只是为了洗个澡换身衣服,洗完澡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不过5点,陆斯闻大概还没有醒,程让本想着睡一会儿,可躺在**闭上眼睛都是昨天晚上陆斯闻紧紧把自己抱在怀里,不管不顾,鲜血顺着手背往下流的画面。

他睡不着。

睡不着干脆就起身下楼,环卫阿姨还没有离开,见他进去又出来以为他不舒服,问了两声,程让道了谢含糊应了两句便又开着车走了,想着等回来的时候得给曹猛的这辆车加上油。

时间有些早,早餐店里稀稀落落的只有两桌客人,程让外带了小笼包和粥,等到了宾馆的时候也不过才6点多一点。

站在门外程让敲门的手都举起来了,但最后还是没落下,就那么靠在了门边的墙上等。

陆斯闻身体不舒服,昨天休息得也晚,现在时间还早,说不定正在睡,睡觉也很重要,他不该打扰的,反正回去也睡不着,反正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反正来都来了。

等吧。

只是程让也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快3个小时,他原本没想什么别的事情,就很认真地在听房间里的动静,想着有动静的话就敲门进去了,可或许是时间太久了,久到程让想起了很多别的事情,以至于房间里的声音没注意,最后直到陆斯闻来开门程让才恍然回神。

陆斯闻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刚开门的瞬间就能见到程让,他的表情和姿态都不像是刚来的,陆斯闻视线往下走,看到了他手上的早餐:

“怎么不敲门?”

程让有些尴尬,他不想让陆斯闻知道自己在等他,挺没意思的事儿,笑了笑:

“刚来没多久。”

陆斯闻早就不是多年前体贴入微,绝对不会让程让难堪的陆斯闻了,程让说没来多久,陆斯闻的下一个反应就是伸手去摸他手中的早餐,程让还以为他来拉自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陆斯闻抬头看他的时候程让才知道自己的反应不太对,又悄悄站回了原位。

陆斯闻没说什么,手背碰触了一下早餐,这么热的天凉倒是不至于,但也仅仅是和体温差不多了。

“这早餐店把凉的食物给客人外带,下次别买这家了。”

程让错开陆斯闻的视线:“那,那我再去买热的。”

“不用。”陆斯闻说着便从他的手中接过早餐,手指有短暂的纠缠,这本该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可程让却还是迅速收回了手。

陆斯闻看他一眼,依旧没说什么,像是没有发现他接二连三的反常,转身回了房间:“进来吧。”

程让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迈步进去了。

“你……”程让关了门站在玄关的位置,问陆斯闻:“有发烧吗?有哪里不舒服吗?”

陆斯闻正把早餐从纸袋里一点点地拿出来,闻言看了一眼程让:“可以忍受。”

一句可以忍受把程让从玄关的位置逼到了陆斯闻的面前,他紧张地看着陆斯闻:“哪里难受?发烧了吗?”

话音落下的时候程让的手心也碰触到了陆斯闻的额头,不知道是自己太凉还是陆斯闻确实有点热,但程让却是不可能放心了:

“我们去医院看看。”

陆斯闻叫停了他:“我自己就是医生。”

这话……没毛病,陆斯闻就是医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问题是这里并不是医院,也好像没有什么治疗的药物,就算是医生好像也有些无计可施吧。

“你是医生。”程让说:“可你现在治不了自己。”

“是。”陆斯闻承认:“但我能确保自己不是什么大事儿,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程让还想说什么,陆斯闻却转移了话题:“买了这么多,你吃了吗?一起吃吧。”

程让原本的打算是过来送完早餐,确定他没事的话就离开的,可陆斯闻现在的状况让他不敢走开,也走不开,肚子也不是不饿,就是被这一连串的事情砸下来有些没胃口,只是既然走不了,就索性吃一点吧。

他真的买了不少,足够三个人的量。

不太宽敞的标间里,两个人在角落的桌子前坐下,程让给陆斯闻打开了外卖的粥碗,又撕开了勺子推到陆斯闻的面前,陆斯闻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回过神来倒是将一个闲置的塑料袋放在了另一处,像是要遮掩什么东西。

程让以为是自己买的早餐不合他胃口,他将不喜欢吃的放在了一遍,伸手过去拿,想着记住他现在的口味,下次不带了,可手碰到那个包装袋的时候就后悔了。

宾馆里总会很贴心地准备一些玩具和计生用品,陆斯闻遮掩的就是这个,却没想到遮掩了,程让还是看到了。

“我就是怕你不自在才遮的,你这么好奇做什么?”陆斯闻喝了一口粥,漫不经心地问程让。

程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将包装袋放回原位低下头吃饭,直到吃完都没有抬起头来。

可他悄悄看过陆斯闻,神色淡然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由始至终尴尬的只有程让一个人。

尴尬的他想逃,可陆斯闻身边却不能没有人。

“陆白什么时候过来?”吃完饭,程让收拾外卖的时候随口问了句。

陆斯闻正在单手取药,闻言看了他一眼:“过两天吧,我没告诉他受伤的事情,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好好玩吧,我没什么事儿。”

程让没说话,径自收拾,陆斯闻吃完药又加了句:

“你也不用因为陆白没在就一直担心我,没必要时常过来,我会照顾自己的,忙你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程让想多了,他总觉得自己在想什么陆斯闻都是知道的,可是为什么?再重逢程让完全看不透陆斯闻,可自己在他的面前比十年前还要像白纸一张。

程让悄悄看陆斯闻,他却已经打开床头柜上的电脑在办公了。

原本重逢之后程让和他之间的话题就一直少得可怜,很多时候程让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和张口,如今陆斯闻明显没有了开口再说什么的意思,程让就更不会开口打扰了。

甚至还悄悄松了一口气。

将垃圾扔到楼道垃圾桶之后,程让就回来了,坐在了窗前的单人沙发上看手机,可他没什么要看的,没一会儿就放下了,控制了又控制还是没忍住看向陆斯闻的方向。

他最近把视线放在陆斯闻身上的时间似乎很多,专注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好像这一辈子专注看陆斯闻的时间都没有十年后的这几天多。

昨晚上一夜没睡,就算强健如程让也会有犯困的时候,加上房间里安静到只有陆斯闻电脑键盘偶尔发出的声音,实在是太适合睡觉了,所以不知不觉程让就慢慢闭上了眼睛,靠在了椅背上。

几乎是在程让的后脑碰触到椅背的第一时间,陆斯闻的视线便落在了程让的脸上,把他这副模样尽收眼底,继而微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气。

叹程让也叹自己。

叹程让从一个潇洒恣意的少年变成了在自己面前谨小慎微的模样。

叹自己即便过去多年,只要有程让在的地方,自己眼角的余光依然满是这个人。

从未改变。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可以喜欢这么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