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在医院。

病房里的窗户半开着,米色的窗帘随风微微鼓动。她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看见病床前焦急的阿公阿婆和虞婧文。

虞笙匪夷所思。

昨天是不是期末考试来着?考完试她还和桑果一起去看了场电影,怎么今天就住、院、了?

而且头还隐隐作痛,虞笙抬手摸,摸到一层纱布,难道是…

她摸着脸颊,冲着阿婆美滋滋的:“你们是、同意我整容了?”削去一脸婴儿肥,换一张骨感高级脸,从此变为亭亭玉立的国际范性感少女虞笙。

阿公:“?”

阿婆:“?”

虞婧文:“??!”

*

阿公阿婆特意找医生了解事情经过,她是被路过的好心人送到医院的,追她的男人跑了。她来的时候额头上磕破了一条很细的口子,医生给她缝合处理,又做了全身检查,确认身体没有大毛病,脑袋也没事,但为什么记忆会突然回到高一结束的那一天,医生也无法确定,唯一有可能的猜测是,她或许在暑假里经历过什么不愿提起的事,对她的身心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从而在受伤之后,出现应激反应,造成片段性的失忆。

医生还开玩笑的问了句,小姑娘是不是早恋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虞笙刚好从病房出来,路过医生办公室,听了个一清二楚,内心顿时闪过一万匹羊驼。

你是个医生啊,你又不是算命的,你要是算命的,也是江湖骗子!

她敲敲门:“我水逆,没男朋友。”

医生:“……”

虞笙懒得理他,转身走了,坐在病**生闷气:“摔破脑袋已经够倒霉了,怎么能诬陷人呢。”

阿公阿婆跟她回病房,安慰老半天,虞婧文难得耐心的给她剥了个橙子,放到她手里:“人家就是随便说说,你人不大,怎么气性这么大。”

不是她气性大,亭亭玉立的国际范性感少女沦为疤里有故事的女同学,她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阿婆哄她:“苡苡,你不要担心,等拆了线,阿婆给你买祛疤膏,这个是能去掉的。”

虞笙扁扁嘴,吃了一瓣橙子肉。

“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虞婧文忽然问:“昨天…”

“咳咳。”阿公打断:“婧文,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

虞笙吃完一整个橙子:“阿婆,阿公和妈妈脸色不好,怎么了?”

“他们爷俩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好过。”阿婆道。

“也对。”虞笙盘腿坐着沉思:“阿婆,暑假里都发生什么事了?”

阿婆慈祥的看着她:“开奥运会啊。”

虞笙:“……”

好吧,当她没问。

在医院住了两天,虞笙就出院了,虞婧文是三天后走的,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她来去如风,虞笙早习惯了,只记得高一上学期时,她好像提过要带她一起去美国的事,她拒绝时虞婧文还挺生气的,按她的脾气,不应该这么容易罢休。

阿公抿着茶道:“醒过味儿来了,想二人世界,你就跟我们老两口过吧,不挺好。”

虞笙点头,是挺好。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去下,暑假的尾巴,虞笙过得很自在。开学前几天,她去剪了个齐刘海,为的是遮挡住额头上那块并不太起眼的疤痕,理发师顺便把她齐肩的头发修了修,剪了个乖巧的妹妹头。

屁乖屁乖的。虞笙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小小年纪,又平添一丝烦恼。

不知不觉,她就在烦恼中度过暑假,迎来到高二开学的第一天。

她所在的汇文中学是私立中的佼佼者,教学楼建得特别气派,操场也大,当然,能在这上学的学生,家境没几个差的。虞笙是从初中就在这了,不是因为虞婧文多有钱,是因为户口问题。好在这个学校师资力量并不逊色于市重点。

这届高二一共10个班,由于汇文历年文科班升学率都特别高,这届选文的更是创下4个班的历史记录,按照高一学年期末大榜的排名,编入七□□十四个班级,毋庸置疑,文科七班是尖子班,十班收尾,属于文理都不行,随便蒙一个混毕业证的。

虞笙以年级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七班。

早自习过后,班里乱糟糟的,同学之间忙着熟悉。

趁课间,虞笙从课桌里拿出吃一半的卷饼咬了一大口,就着巧克力奶囫囵吞枣咽下去。

同桌兼闺蜜桑果托着下巴小声道:“还吃得下去啊。”

“要12点才下课呢。”虞笙嚼着东西:“不过明天我肯定在家吃了。”受不了教室里阵阵的汗酸味儿。

刚说完,有人从后面拍她肩膀,她冷不防一颤,让牛奶呛得咳嗽。

“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吧。”拍她的是斜后座一个留西瓜头的男生:“我叫朱思明,原来三班的。”

虞笙险些干呕了出来,她发誓她真不是对新同学有意见,实在是这位同学身上的汗酸味儿有点重。原本返校时他有同桌的,被熏得自动换到最后一排了。现在这个视线大好的,位于第四排正中间的黄金位置,就可怜巴巴的被空了出来。

虞笙毕竟坐在前面,虽然冷不丁也能闻见,好在教室开窗通风,不太明显。不过她吃早餐时被朱思明一拍,确实有点反应过激。虞笙满怀愧疚的对朱思明报以微笑:“你好,我叫…”

“你是咱年级的学神,虞笙。”朱思明咧着嘴笑:“我知道你。”

虞笙又点点头:“你好。”

“你高一期末比第二名那个叫陈什么然的高了整整三十分,数学英语历史地理都是满分,我真是太佩服你了!”朱思明举起手机对着她:“你让我拍张照片吧,我想洗出来挂在我家里的墙上,每逢考试拜一拜!”

?这也太晦气了吧?

虞笙夺走他的手机,扣在桌上:“我又没死!”

朱思明后座的男生正在看书,不耐烦的抬头:“说你呢,能不能安静点。”

虞笙见朱思明一脸茫然,友善提醒:“陈屹然,就是他。”那个第二名。

朱思明:“……”

上课铃响了,华蓉迈着稳健的步伐进教室,她是七班的新班主任,年芳三十九,教语文的,但看上去像搞体育的,175的个子在女同胞里绝对算得上鹤立鸡群,主要是她既不苗条也不胖,非常的、健壮。

开学典礼时,绰号“白天鹅”的班花蒋星遥暗地里说她长得像打排球的一个二传手,没两天这个外号就传开了,大伙私底下管她叫二传,或者二姐。

令人意外的是,华蓉刚走上讲台,就叫了个留着寸头的男生进来,男生很高,五官透着锋芒,帅得不像好人,班里同学好奇的交头接耳。

虞笙觉得眼熟,多看了他几眼,男生察觉,目光毫不避讳的朝她撞过来,那双眸子错愕、深邃,一笑不笑的,特别凶。

有种“再看老子揍你”的狠厉样。

虞笙拿了本书低头翻开,桑果往她眼前推了张草稿纸,乱糟糟的解题公式中间,写着一个显眼的“帅”字。她蹙眉,从笔袋翻出红水笔,在帅字外面画了个圈,然后打上叉,在旁边写了个“杀”字。

桑果看得抿嘴笑。

“大家安静一下,这位是转学到咱们班上的新同学。”华蓉把教案放在桌上,看向男生:“你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段昭。”他单肩背著书包,懒洋洋的插兜站着,一副漠然置之的大佬样。

华蓉鼓励他:“再多说几句。”

“没了。”段昭很敷衍。

段昭没有一直看那个眼熟的小朋友。倘若放在前一个月,他可能会心情不错的给她一个微笑,现在没那心思。

他现在站在这个普通中学的讲台上已经是极力克制,接受五十几个陌生同学的注目礼,早就烦得不行,再多一秒,他能从教室里冲出去。

爱谁谁,好都不想,还怕坏吗。

偏偏这个时候,底下发出几声笑。

站在讲台上的大佬舔了下唇,走了。

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华蓉的注目之下,从教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