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文是一所不缺钱的私立高中,学校硬件条件都是十分不错的,尤其是食堂,虽然没有外面卖的那么多花样,但也是荤素搭配,营养丰富。

虞笙打算办张饭卡。

正是大课间,食堂没有学生,全是准备饭菜的味道。

阿姨从窗口探出脑袋,在排风扇的呼呼声中,挑着嗓门:“充多少钱?”

小姑娘从左右两边的裤兜各翻出一沓钞票,头脑一热:“五千。”

食堂阿姨瞠目:“嚯,你吃得了吗?”

虞笙点头:“我还在长身体呢。”

她算过了,一周五天课,一个学年不到两百天,而且学校的饭菜比外面便宜很多,每顿两个肉菜,五千也够他吃到毕业。

她真是个头顶有光圈的小天使。

中午下课,段昭在楼道里跟贺昀通了个电话,告诉他小学神给做的卷子放在“这里”了,这才不紧不慢的往食堂走。老远就看见个小朋友,坐在食堂门口的花坛上,心不在焉的晃着腿。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把饭钱丢了呢。

段昭想起那个小脸绯红,主动投怀叫他爸爸的少女,莫名觉得好笑,走过去:“没钱吃饭?钱都买酒了?”

虞笙从花坛上跳下来,准备好的说辞还没出口,就听见这么一句,脸顷刻垮下来:“收留我那件事,我的确非常感谢你,但是一码归一码,你不要说得我好像是个酒鬼,我一点都不喜欢喝酒。”

“酒量不行倒是真的,”段昭一言难尽:“40度的芝华士,你敢买,店员也敢卖给你。”

“什么芝华士,”虞笙反驳:“我就喝了一瓶啤酒,啤酒度数都很低的。”

段昭仍是不可置信的眼神:“哪家店,芝华士当啤酒卖?”

虞笙沉默下来,她买的时候确实没心思仔细看,属于随手一拿,结账时发现还挺贵的,她以为是进口啤酒,没想到是拿错了,难怪醉得一点意识都没有,太丢人了。

“我那天晚上没…”少女懊恼得难以启齿。

“没非礼我。”段昭说。

什么?

她不是这个意思,少女顿时有情绪了:“我就是想问一下,我没说什么吧?”

酒后吐真言,把虞婧文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兜出来,是她最害怕的。

“说了,”段昭把人胃口吊起来,不往下说了,就这么插着兜,站在阳光下,极浅的笑容里带着些蛊惑。

虞笙可没心情欣赏他难得的好心情,她现在心情一点都不好,肯定是有把柄在他手里,这么一想,手里的饭卡都不想给他了。

要不先饿他一顿吧。

“就说想睡觉。”段昭没再逗她:“不过以后你别喝了,不是每次都能碰见我。”

他说完就往食堂走。

虞笙想起手里的饭卡还没给他,追进去时,他已经在排队了,她问:“你是要在这吃饭吗?”

“不然呢。”段昭取餐盘,前面没多少人。

虞笙排在他后面,拿出饭卡给他:“你买饭的时候刷这个吧。”

段昭挑眉看她,颇为疑惑。

“是开学时我妈给我办的,她不让我在学校外面吃饭,说外面的饭菜不够健康,但是我不爱吃食堂。”她觉得应该更逼真一些:“我不想被我妈妈安排,她那个人控制欲挺强的,做事还很极端。”

段昭没兴趣:“我不回收饭卡。”

“我不是找你要钱,就…白给你了。”虞笙有点憋屈,前面刚好空出两个盛菜的窗口,她只好也拿了一个餐盘,和段昭一起过去,递给阿姨时,她积极的把卡塞到阿姨手里:“刷这个。”

就好像那是个花不出去的烫手山芋。

她怀疑充值5000是不是有点唐突了。

心虚的少女随便挑了两样菜,端着餐盘溜走。

那个饭卡自然而然的落到段昭手里,他疑惑的看着小朋友神神秘秘的背影,又将饭卡还给阿姨:“帮我查一下余额。”

*

虞笙忐忑的端着餐盘找位子,段昭没有跟过来。

陈屹然向她招手:“虞笙,这里!”

她走过去,放下盘子,陈屹然盛了很多虾,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你也来吃食堂?”陈屹然笑着:“今天饭挺好的,还做了油焖大虾。”

虞笙哦了声,拿小勺挖自己面前的蒸蛋。

“你没盛一份虾吗?”陈屹然问。

“没了。”虞笙随口敷衍。

“那把我的给你吧,”他推盘子过去:“我还没动,而且也吃不了这么多。”

虞笙反感的把自己的餐盘往回拉:“我不吃虾。”

“你是懒得剥虾壳吧,”陈屹然志在必得的笑:“女孩子都不喜欢剥虾壳,我给你剥。”他说着,拿起一只,飞快的去壳,剥完,丢到虞笙的盘子里:“尝尝看。”

她盯着那只虾,连眼皮都没动一下:“我说了我不吃。”

“怎么…”正在剥第二只的陈屹然有些局促。

察觉到语气不好,虞笙温吞的补救:“我吃虾过敏。”

陈屹然更纳闷:“可你拿的那份蒸蛋里面也放了虾茸啊,你没觉得不舒服吗?”

虞笙:“……”

怎么会有这么让人不高兴的一顿饭。她饱了。

这时,一个餐盘放在她相邻的位子上。

段昭坐下,很自然的把她盘里剥好的虾夹走:“你不吃,那我吃了?”

虞笙闷声:“嗯。”

陈屹然脸色难看:“段昭,你这个人懂不懂礼貌?这是我给虞笙剥的虾,不是给你的剥的。”

段昭心平气和的吃着饭:“你要让我给你吐出来,也行。”

“你是不是觉得别人都不敢惹你?”陈屹然跟他对峙:“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打过几次架,我就怕你。”

段昭嗯了声,只顾着闷头吃饭,根本没搭理他,就好像坐在对面的陈屹然是个嗡嗡叫的小苍蝇。

把他拍死在饭桌上,挺恶心的。

这个态度让陈屹然十分恼火:“我正在跟你说话。”

“说,”段昭夹了块炸鸡排送进嘴里:“我能听见。”

陈屹然无语的摊开手往后一靠:“我真不明白,汇文怎么会招你这种学生,还把你安排到我们班。”

虞笙这个人性子淡,但脾气也有点,看见她最讨厌的虾时,已经觉得这顿饭很不痛快,现在被他们一人一句,互不相让的态度激得心里的小火苗往上蹿。

段昭还好,就那个陈屹然,吃了火药一样,没完没了。

“陈屹然你能不能不说了。”虞笙放下筷子:“就是一个虾的事,怎么就上升到别的问题上,大不了那个虾我再去给你买一份,要不请你吃顿饭也行。”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陈屹然脸色阴郁难懂,像个弃夫。

虞笙无语。

啊这,斤斤计较的男生真的太让人头痛了。

接下来,是不是要套用几句琼瑶阿姨的对话。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为什么觉得我应该知道。

——难道你不知道吗,你这个样子,让我的心好痛,痛得快要疯掉,快要死掉,快要无法呼吸了。

那你就去死吧。

虞笙暴躁的结束了自己的内心戏,发现段昭正狐疑的盯着她。

“不想吃了。”她推开餐盘。

段昭随她放下筷子:“食堂气氛不太好,出去吃,我带你去一家,保证好吃。”

虞笙抓住机会想离开,段昭站起来时,她也跟他一同起身。

就是一刹那的功夫,对面的陈屹然发脾气似的把筷子砸在餐盘上。

两根筷子挑着米饭里飞得到处都是。

虞笙感觉鼻子上被什么东西砸到,就听到筷子落地的声音,可能是筷子尖,她摸摸鼻子被戳痛的地方,心想这个筷子质量还挺好,很有分量,谁料刚一模,手指就碰到湿乎乎的东西流下来。

一滴一滴的血,弄得她校服上都是。

陈屹然很慌,手忙脚乱的不知道想做点什么。

段昭找旁边桌的同学借了包纸,抽出来塞到她手里:“拿着纸先捂住鼻子,我带你去医务室。”

虞笙仰着头照做,见他在自己面前蹲下。

“上来,”他不容分说:“背你过去。”

少年的背,挺拔偏瘦,但肩膀很宽,套在宽大的校服里,显得很踏实。

她没有被男生背过,捂着鼻子迟疑了几秒,就听他不怎么耐烦的催了声,她连忙小心翼翼的趴了上去。

段昭起身时,陈屹然拽他:“新来的,你知道医务室在哪吗?”

虞笙觉得陈屹然显然多虑了,她算“老人”,她知道啊,不过她现在不方便说话,拍着段昭的肩膀,冲他嗯嗯唔唔了好几声,还伸出一根血指,指了指食堂外面一大片校园。

段昭歪头啧了声,用肩膀撞开陈屹然:“再废话,新账旧账一起算。”

陈屹然被撞得退了小步,看着他们出去的背影,手渐渐攥成拳头。

段昭的确不认识医务室,虞笙大致给他指了个放向,他一路小跑,速度十分快。

少年的背,随着奔跑颠簸,她隐隐约约闻到一阵很好闻的味道,像是很熟悉的一种沉木香,好像喝醉那天闻到过,好像又不是。

静谧的午后。

风在耳边穿梭。

沉木的香味断断续续,有时是随风飘过来的一阵淡淡的烟草味儿。

还有…止不住的血的味道。

虞笙捂住鼻子的手又紧了紧,怕血滴到他干净的校服上。

汇文太大了,绕过实验楼,是个丁字路口,段昭偏头问:“左边右边。”

她拍他左肩:“左。”

他左边耳后靠脖子的地方,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疤,随着奔跑,在她眼前一晃一晃的。

很性感。

虞笙盯着那个圆形的疤痕,一直盯到医务室。

正值午休,校医不在,段昭把她放在病**,从旁边找到纸,倒了些水浸湿:“把手上脸上的血擦一擦,我去找老师。”

少年说完,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