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虞笙在段昭的摩托车上,几乎逛遍了大半个洵阳,最后谁也没想到的是,在自家小区里找到了失联好几个小时的阿公,他一直待在22号楼16门的停车棚里。他忘带钥匙了,早晨遛弯回来,就去那栋楼的9楼敲了门,结果没人,以为阿婆买菜没回来,又下楼等着,等想起来打个电话时,手机没电了,就这么一直等到晚上。

电梯已经修好了,虞笙送阿公回到家,阿婆也回来了,阿公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老糊涂走错了楼,虚惊一场,虞笙抱着阿公阿婆差点又哭出来,等她再转过头找段昭时,他人已经不见了。

都没来得及跟他说谢谢。

*

出于感激,转天上学前,虞笙特意去早市打包了一份包子,一袋早餐奶,准备带到学校给段昭,当面表达谢意。

结果一直到那一周结束,他都没来上课。

这件未了的心事便没了着落。

虞笙这几天多留意了些班里同学关于段昭的议论,说他是通过蒋星遥当老板的爸爸走后门,才给弄到学校来的,以这两家人的关系,蒋星遥应该会清楚他再次旷课的原因。

终于在周五放学后,虞笙忍不住去蒋星遥常光顾的那家奶茶店,装了一把偶遇。

蒋星遥一如既往的出手大方,抢着买单:“你妈对你这么苛刻,你找她要零花钱肯定不容易。”

她理由充分的拒绝,弄得虞笙内疚了老半天,慢吞吞的收起钱,若有似无的问:“段昭这几天没来。”

蒋星遥只是很平常的啊了一声,并没有要和她多聊此事的意思。

虞笙硬着头皮问:“他经常不来上课?”

“他转学也没几天,他以前在省队文化课本来也不多,都是以训练为主,”蒋星遥说着,悟到荒谬:“你少理朱思明,背后传人坏话,算什么本事。”

虞笙闷嗯一声:“那他怎么不来上课。”

蒋星遥愣了几秒,遮掩道:“病了吧。”

这答案出乎意料,虞笙吸到一半的珍珠掉回奶茶杯里了:“他病了?他看起来身体挺好的。”

还不缺觉。

总不会是,那天晚上带着她找阿公,冻着了?

这么一想,她心里的内疚感更加重几分。

蒋星遥话锋一转:“你怎么忽然对段昭感兴趣了?”她莞尔:“用不用我帮你…”

虞笙忙打断她:“二姐让我给他补课,我就随口一问。”

蒋星遥顿失趣味的哦了一声,正好她家车来接,冲虞笙挥挥手就走了。

等她走后,虞笙转身跑回学校。

她找华蓉问了段昭家的地址,主要是住几楼,然后对华蓉说,她准备了几科的重点难点的资料,想给他送去。

华蓉一看地址就乐开花:“你们俩住一个小区啊,你住9楼,他住11楼,你们以前都没见过?”

虞笙勉为其难的摇头。

华蓉拍拍她肩膀:“正好,楼上楼下的,你给他送去吧,顺便让他好好休息。”

出来时,虞笙的良心痛了一下,有这样的吗,人家病着,她还非要给人送学习资料去。

*

她直接按了去11楼的电梯,站在门口,心怦怦的,心里建设做了足足十分钟,才敲响门。

等待的时候,她还想着,如果是他妈妈开的门,她要说点什么?

——我是段昭同学?

——我是楼下邻居?

——谢谢段昭同学帮我找到我阿公?

结果五分钟过去,一点动静没有。

虞笙又敲了敲,还是没人,最后只能放弃,失望的一边下楼,一边觉得。

每次敲门都吃闭门羹,她这辈子都要对敲门这件事有心里阴影了。

*

段昭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认人走了,才继续回贺昀的信息。

贺昀上一条发的是,曾琅出来了?

是啊,出来了。

段昭还没按完,贺昀又跟了一条:你见着他了?

段昭:见了,那天早晨给我堵学校后面了,就堂子路那。

堂子路是学校出门往左延伸的一个死胡同,原先好像是个废品站,搬走后没能力用上,久而久之成了过往商贩丢垃圾的地方,一片破败,还脏,有些流浪的猫猫狗狗喜欢窝在里面,等扔垃圾的人过去,能好心的给口吃的。

段昭有时会带点火腿,扔给它们,那天也是,刚蹲下给个小猫扔了根火腿,忽然就有人从后面薅住他衣服领子。

他反扣住那个人手腕,给人摁倒在地,才看见居然是曾琅。

操。

贺昀的信息又发过来:卧槽,你没事吧?

段昭:没死。

贺昀:你大爷的,我要哭了。

贺昀:别老半死不活的态度,你信不信我现在翻墙回去揍你?

段昭:你别过来,我不想打架。

贺昀:那你往店里来。

段昭:不去,我睡觉呢。

贺昀:你不对劲,肯定有事。

段昭让他问烦了。

段昭:他来找我还能有屁事?你非让我给你描述我哪挨揍了还是怎么?

贺昀:……

段昭:放心吧,我打他比他打我的多。

段昭:他现在干不过我。

段昭:我打他打的爽死了。

贺昀:你尽量躲点他吧。

段昭没再回,把自己扔进沙发里,躲呢,怎么没躲,躲不过怎么办。

其实也没多大事,单挑的话,曾琅现在真不是他对手,而且这段时间他烦得要命,痛痛快快来一架,挺好,就是脸上挨了两下,不想去上学是因为觉得丑。

没给小朋友开门,也是因为…丑。

段昭烦躁的抓起茶几上的镜子看,脸上有两块擦伤,嘴角肿了,他打曾琅那几下都是结结实实照肚子上抡的,抡的时候都没想后果,曾琅最后爬着打车走的。

现在也有点后怕。

要打不服呢?操。

段昭烦躁的踹了下茶几,下面隔层倒了个瓶子,骨碌碌的滚到他脚边停下。

云南白药,还是天热时,那小朋友买的。

他捡起来,往脸上喷上了两下。

还挺凉。

*

过了一个周末,礼拜一再去学校时,段昭就先去找华蓉,把补习的事推了。

华蓉非常遗憾的劝他:“你挺聪明的,就是底子差点,我跟各科老师都说了,课后你有问题随时找他们问,还有人家虞笙也愿意帮你,你自己再使把劲,还怕成绩上不来?”

“要不我跟学校说,把我调十班吧,”段昭沉思后道:“不影响七班总成绩。”

“你以为我是怕你影响七班总成绩才拉着你?”华蓉惊讶的问。

段昭没吭声,他知道不是,能看出这个长得挺像女排运动员的班主任,教学上有股子女排那劲,特别热情。

但他不想给人添堵,尤其是对他好的人。

“我是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学生。”华蓉掷地有声说完,合上书:“换班的事想都别想,你好为之。”

段昭站起来,向她点了下头,出去了。

进教室时,段昭跟几个往外走的同学擦肩而过,刚还闹腾的同学一秒安静,小心翼翼又带着点鄙夷的看他,然后推搡着跑了。

段昭没抬眼皮,直接走回座位,扔下书包,坐姿懒散的靠在椅子上。

朱思明还是那副语气:“老大回来了,你吃早点了吗?”

虞笙正专心的背单词,听见朱思明的声音,静如湖水的心情豁然开朗,忙从课桌里找出几个本子,转过身摊开放在他课桌上:“这是这几天各科的笔记…”她话未说完,注意到他脸上还没消的淡青色:“你跟人打架了?”

段昭漠然的撩起眼皮:“补课的事我跟二姐提了,放学你就直接回家。”

气氛措不及防的冷却。

虞笙感受到他眼里的疏离,话哽在喉,她是个会看眼色的人,顿时有种,刚才的满腔热血都是在浪费感情。

段昭可能根本不稀罕她的感谢。

“正好,我也不想那么晚回家。”虞笙声音变淡,倔强的转回身,刚拿起笔,想起来笔记本都还在他桌上。

少女非常善变,刚才巴不得他翻开看看,现在就一个字都不想给他看。

那个!小渣渣!他!不!配!

下一秒,少女毫不留情的把他课桌上的笔记本一个不剩的全拿走了。

段昭望着那个转过来,又转回去的背影,垂眸看着空****的课桌,叹了口气。

朱思明双手奉上自己的:“老大,你是想看课堂笔记吗,我这个记得不太全,你要不嫌弃……”

“不想。”段昭把校服上衣蒙到头上,睡觉。

虞笙犹豫了下,报复性的拿起笔记本,转身递给朱思明:“你笔记没记全?我这有,借给你看。”

朱思明如接圣旨,雀跃里带着崇拜:“我终于得到了!年级第一名!的笔!记!本!”

段昭扯下衣服,侧身坐着看他:“你吵我睡觉了。”

“对、对、”朱思明颤抖着:“对不起老大,你、别生气。”

“放我桌上,”段昭指尖点着桌面:“笔记本。”

朱思明立刻拿起自己的笔记本。

“我要她的。”段昭皱了皱眉:“小虞笙的。”

“……”朱思明依依不舍的交了出去:“是、是。”

虞笙攥着笔,心里不太痛快,虞笙就虞笙,怎么还小虞笙,这都把她叫得不长个儿了,特别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