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景敛眉,面无表情的给浴缸里放水,林稍还是不放心的站在门边,有些欲言又止,蓝景回过头来问道,“还有事?”

“……没有。”林稍退出去,轻轻替他带上了门。

他心思敏感,对别人的细微的情绪变化很容易感觉到。

蓝景眸底刚刚一闪而过的失落他捕捉到了,但丛朗提前交代过,如果蓝景问,就说自己这两天并不在这里。

林稍是一个自我素质修养很高的人,知道不该问的不问,但当时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丛朗为什么。

他不知道这二人到底为什么分手,可他看得出来,丛朗还是挺在乎蓝景的。

丛朗有一阵没说话,指尖夹着烟,五官的轮廓都藏在朦胧里,默了良久他才说,“既然分手了,就不要给人家莫须有的希望。”

蓝景洗澡很快,二十分钟就吹干头发从浴室里蹦了出来,当他跑到衣柜前找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床头有吊瓶。

蓝景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上有团淡淡的青色。

他又想起梦里似乎听到有人握着他的手让他别动。

蓝景指尖蜷缩了一下,伸手从柜子里胡乱扯出毛衣和长裤套上,然后在穿衣镜前努力凹了一个看上去比较轻松的笑容,转身回到客厅。

他先对在场的人对自己的关心表达了感谢,随即坦言自己现在有事要出门,以后约个时间请他们吃饭。

林稍把熬好的粥放在桌子上,“那我们走了,你记得吃点东西再出门。”

蓝景笑眯眯的点点头,丛朗跟商少东还有沈白同时起身。

“有事情打电话,我跟小稍的都可以。”商少东似乎对蓝景还有芥蒂,表情淡淡地说。

蓝景哦了一声,他离丛朗很近,对方要走的时候,他手动了动,想要拉住对方问问那些究竟是梦还是真实的?

但丛朗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在他的身上,脸上的表情也是平静冷淡的,蓝景的手伸到一半没有再往前,对方的袖口擦着指尖而过。

又自作多情了,这个人怎么可能还会来照顾他?

蓝景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之前有那么几秒他竟然还有点怀疑林稍话语的真实性。

房间里只剩下金刀一个客人。

蓝景与他大眼瞪小眼片刻,金刀唏嘘道,“他还不要你?”

蓝景,“……”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还以为你想不开玩自杀呢。”金刀说。

蓝景漠然的坐下来,捧着碗喝了一口软糯的蔬菜粥,抽痛的胃终于舒服了一些。

“如果留这里是为了笑话我,赶紧滚。”

金刀好脾气的没理会他的不礼貌,从兜里摸出一张请柬放在桌上,“一个小明星让我带给你的。”

说完他站起身,背着自己的双肩包也走了。

蓝景打开请柬看了一眼,里面是颜坤用狗爬字一笔一划写的邀请函,说自己要在C市体育馆举办演唱会,请蓝景来看,还说凭着这张邀请函,可以坐到内场最好的位置。

在请柬的末尾,颜坤用彩笔画了一颗小小的爱心,像是青年秘而不宣的心思。

蓝景把帖子丢到一边,三两口喝完粥,抓起外套出了门。

如他所料那般,奶奶并没有让他见到爷爷。

蓝景也没有硬挤到跟前去激怒他们,他站在外面,从他的角度看,能通过门上那条窄窄的透明玻璃看到里面的病床。

但因为距离太远,老爷子躺在厚厚的被子里,看上去很虚弱瘦小,老奶奶就坐在病床边,背佝偻着,呆滞的盯着自己的老伴。

病房里开着暖光,总是会给人一种温馨相守的错觉。

蓝景却被那副画面刺的眼球生疼,爷爷的情况很不好,他心里可能再清楚不过,其实当蓝卓的生命终结的时候,这两个孤苦伶仃的老人的生命或许也进入了倒计时。

他们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儿媳,又失去了唯一的孙儿。

蓝景知道,他签了一份放弃治疗的承诺书,要承受的却可能是三条人命。

疗养院里的大夫对心血管这个领域并不擅长,主治医师建议蓝景给老人转院。

除了市第一医院,爱华医院在这块的技术非常权威,老爷子也在那里住过,蓝景听从了建议,联系了沈白。

转院的一切事宜还是由沈白出面办的,老两口对这个很有爱心的医师怀有很深的感激,没费多少周折,沈白就说服了老太太给老伴转了院。

蓝景请沈白吃饭,当面感谢了他,不知是当时他酒喝的有点多,还是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现实,鬼使神差的他问沈白,“你有没有认识的心理医生?”

沈白夹菜的手一顿,“我能先冒昧问一下,你想要做哪方面的心理咨询?”

“唔,催眠……”蓝景撑着额头顿了顿道,“能让人忘记某些记忆的催眠。”

沈白讶异的看着他,其实在他对蓝景有限的认知里,他觉得蓝景是个承受力很强的人,到什么程度才会让人想要通过这个途径忘记痛苦?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高看蓝景了。

“我确实有认识几个在这方面很厉害的专家,可是蓝景……”沈白斟酌了一会儿道,“要想在这样的治疗中得到效果,被催眠者必须无条件的把自己的心扉向催眠者敞开来,并完全的信任对方敢于把自己的一切交到对方手上,你能做到吗?”

沈白继续道,“而且催眠并不会真正的让你忘记什么,即便成功也只是帮你把想要忘记的东西压抑在你的潜意识里,将来或许在某一天在任何一点刺激下,你都会想起来,到时候你只会更痛苦。”

蓝景被沈白一口气说完的长篇大论给怔住了。

他感觉自己真的有点醉了,竟然问了这么一个愚蠢的问题。

别说他根本相信不了任何人,之前当兵的时候他专门还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心智比一般人坚定的多,怎么可能让别人篡改记忆。

“唉——”

真的傻|逼了。

蓝景摆摆手,叹了口气,“我刚胡说的,就当你没听见。”

“你……”

“我什么?”蓝景端起杯子掩饰性的喝了一口凉白开,看着对面正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沈白乐道,“你以为我是给我找啊?”

“不是,”他摆摆手,笑容夸张地说,“这不是老头老太太受不了失去孙子的痛苦么,我想着能不能给他两弄个失忆什么的,不记了,说不定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