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段比赛为期九天,结束后李绪就直接坐大巴回市里了。

他没钱,所以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在省里旅旅游。

不过还是给某人带了礼物。

最近朱学香没给他生活费,估计是忘了。之前的那点积蓄早就用得一干二净,他又不好意思开口找他妈找,这次的来回路费还是孟老头垫的。

所以一想到那张海报花了自己好几十他就咬牙切齿。

靠,窦遥他妈的就不能喜欢个没那么火的乐队。

大巴里空调挺凉快,此起彼伏的打鼾声。

李绪懒散地发着短信。

【吃药了没。】

【妈:吃过了,你比得怎么样,出结果了吗?】

【被淘汰了。】

手机立刻安静,过了好几分钟才又震了震。

【妈:没事没事,下次继续努力。】

李绪盯着屏幕扯扯嘴角。

【骗你的。】

然后收起手机睡觉。

最近因为生病的关系,他妈变得有点像小孩子,很多事情都很依赖他。他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叛逆,偶尔还会给他妈做顿饭,虽然绝顶难吃就是了。

这回两百多人一起比赛,青少年男子组占了一百五,前20名能升职业初段。按积分算他是第21,但据孟老头打听前面有选手私下搞君子协定,如果查实肯定是要取消成绩的,那他就可以递补上去。

不过升职业也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竞技体育要靠成绩说话。你一个初出茅庐的职业少年选手,全国一抓一大把,要想参加围甲联赛挣奖金或者靠教棋维持生计,孟老头说他起码还要再全职下个两三年才有戏。

……烦死了。

老头就是想骗他退学,好继承棋院的衣钵。

闷坐了一会,他没忍住问司机还有多久能到市里。司机说早着呢,这才哪儿到哪儿,睡一觉起来都不一定能到。

等有钱了必须坐飞机。又眯了一小会后李绪睁开眼,手机上多了条消息。

【Y:到哪了?】

备注刚换没两天,还真有点不习惯。

他对着屏幕邦邦来了两拳。

【催什么催,老子又不会飞。】

-

奶茶店学生挺多的。

有两个人在这坐了起码一小时,老板看他们非常不爽,时不时就要瞪一眼。

“在所有先天形成的个性中,性向是最难被改变的。”

“历史上曾有人对同性恋进行过多种矫正,包括采取电击、传统社会驱魔诅咒等方法,但都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念完这几句,席雯合上她特意带来的书,意味深长地看向窦遥:“所以把一个直男掰弯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窦遥全程都在做卷子,没抬过头:“我同意。”

那你还叫我牺牲周末时间来给你明恋对象辅导英语。

“李绪怎么还没到。”席雯看向外面的烈日,“不会是半路热死了吧。”

“……”

大题做到倒数第二道某人终于懒洋洋地出现,校服也不好好穿,短袖卷到肩膀上。

他扫了席雯一眼,表情由懒散变成不太爽。

“?”

你以为我想来。

席雯面无表情地挪开,他一屁股坐到窦遥旁边。

“热死了。”

我说什么来着。席雯抬抬眼镜。

窦遥挑挑眉看向李绪,只见他匀称的胳膊上一层汗,鼻尖晒得发红,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英语卷子带了没。”

“……”李绪烦不胜烦地甩开书包,“妈的有毛病。”

席雯英语成绩比较好,所以就拜托她来辅导这一门。

窦遥去吧台买冰饮料,排队有点长,回来看到李绪正耷拉眼皮听题,右手不爽地撑着下巴。

还算乖。

他把饮料吸管插上,李绪眼皮都没抬,自然而然地就接了过去。

席雯目光在他们俩身上打转。

只见李绪喝完,窦遥又拿起来喝了一口,两人用的同一根吸管。

难道除了电击和驱魔,还真有可行方法能改变性向?

讲完题席雯先走了,迟钦约了她去买书。李绪站起来揉揉脸:“累死了。”

下回谁再来谁是狗。

整整一周没见面了,今天天气又很好。他们俩本来想一起去网吧,但窦遥接到一个电话,是他爸打的。

接完,窦遥停下来:“我要回去一趟。”

李绪插着兜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我爸没详细说,好像是我妈生病了。”

李绪顿了一下,侧开身看着马路:“那就一起回去。”

“嗯。”

路上李绪就不怎么愿意说话了。

窦遥觉得他有点反常,问他怎么了,他说参加比赛太累了,不想啰嗦。

回到小区,在二楼分开时窦遥把那杯没喝完的冷饮递给他。

李绪撇了撇脸:“傻逼吗你,冰都化了。”

“可以放冰箱冰镇。”

走到三楼拐角,窦遥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李绪竟然还在原地。从前都是他先走,今天怎么不同了。

而且阳光那么炙热耀眼,居然也比不上他万分之一。

“李绪。”

李绪插着兜,表情有些不自然:“干嘛。”

想问你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但窦遥还是不想给他任何压力,所以就没问:“我先上去了。”

李绪闷闷地嗯了声。

-

家里气氛很奇怪,客厅也没开灯,窦遥走到卧室门口。

“爸,妈。”

付萍侧躺在**背对着门,窦志康闻声回头冲他点了点,示意他到外面去等。

回到客厅,他问他爸:“我妈怎么了。”

他爸说:“谁知道。我一回来就看见她这么躺着,也不跟人说话也不吃饭喝水,问她也不吭声,你没惹她?”

他转头看向卧室紧闭的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爸反正是一问三不知。

厨房的碗明显堆了好几天了,地也起码几天没扫过,洗衣机里的衣服洗完没拿出来。

窦遥走到床边喊了他妈两声,他妈没理。他蹲到另一侧,发现他妈脸色非常差,头发乱蓬蓬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糟糕。

“出什么事了,能跟我说吗。”

付萍把脸往枕头里侧了侧,嘴唇枯得像树皮一样,眼皮闭得很紧。

“妈。”窦遥晃了晃她的肩,“有事要说,别瞒着我们。”

付萍一开始没动静,隔了几秒钟,突然望了儿子一眼,眼底黯淡殷红,半晌张开嘴干巴巴地说了句:“妈对不起你们……”

再问就什么也不肯说了。

回到房间窦遥沉默了很久。他直觉有事,而且应该不是小事。

这段时间因为住校,也因为李绪,所以他很少回家,和父母的交流也少多了。虽然以前父母的感情就不算好,但大体还过得去,他妈性格又强势,从来没流露过这样的一面。

坐到天色变暗,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绪:在忙?】

他直接拨通了电话。

李绪接起来,有点诧异的感觉,反应都慢半拍那种。

“没在忙,”窦遥说,“所以打给你。”

李绪缓慢地呼吸了一下,过了一会才闷声嗯了下。

“窦遥。”

“嗯?”

“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刚才?”

李绪的嗓音有点不自然,强装出的无所谓:“就楼梯上啊。”

窦遥想了想:“见面说吧,我去找你。”

“不行,我妈在家。”

“那你下楼。”

天都黑了,两个男生也不会太显眼。

窦遥下去的时候李绪已经在了。换掉校服的他看着跟平时没什么不同,但又多了一点别的东西,别的能撩拨人心弦的东西。

“等很久了?”

“没。”怕被人发现,李绪往周围看。

“这里不会有人来。”

他们站的地方是个死角,后面根本走不通,所以平时只有野猫。但楼上其实是能看见的。

李绪的表情缓和了一点点。

沉默片刻,两人同时张嘴。

“……”李绪抬腿轻踢了他一下,“你先说。”

“这几天我可能不住校了。”窦遥说,“我妈状态不太对,我担心她出事。”

李绪下巴收紧。

“为什么状态不太对?”

“不知道。问也不说,只说对不起我们。”

李绪倚着墙,藏在身后的手指微微蜷屈。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要是觉得对不起丈夫儿子,一开始就不该跟吴作富搞在一起。

而且付萍真会反省吗,要反省早反省了,怎么可能等到今天。

难道她跟吴作富还没断?

也不像。

起码有一个多月没见过姓吴的了。

正在乱想,身后的手腕被人轻拽。

“藏的什么?”

“。”李绪恢复面无表情,“我数三秒,爪子再不松开就给你剁了。”

窦遥很识时务地没有更进一步。

二楼走廊有道瘦弱的身影晃过,两人谁也没注意。

李绪从腰后把东西抽出来,满不在乎地扔他身上:“礼物,拿走。”

窦遥接住,缓慢地眨了下眼,没有多余动作。

“是什么?”

李绪撇了眼海报筒:“你不会自己看啊。”

“五三模拟卷?”

“……”

忍着拿报筒正反抽的冲动,李绪硬邦邦又别扭地扔下一句:“Drop的海报,不要算了。”

窦遥忍住笑:“要,我很喜欢。”

“你他妈都没看,喜欢个——”

脏话没说出口,嘴唇就被吻住了。

最多两秒钟,窦遥浅尝辄止,看向他的那双眼睛很深邃。

夏天真的是燥热。

李绪侧开脸,连脖子都升温了。

“谁他妈准你——”

又一个短促的吻。

“窦——”

第三个吻。

李绪睁大眼,恼怒却泛着水光,气势实在不够。

虫鸣跟树叶轻响,夏夜的风吹得人头昏脑胀,心脏也是涨的。

“高二了。”窦遥的目光从他嘴唇移到眼睛,“喜欢你的第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