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客房出来餐厅的菜都上齐了,约等于满汉全席规格。

“我草太豪华了太豪华了,吃不完我能打包吗我草。”

“……”席雯无奈地看向迟钦,“你的语气助词能不能文明一点。”

“我以为你早习惯了,原来没有?”

“。”

保姆阿姨的手艺真不是吹,打遍随市无敌手,就连一向对食物没什么要求的李绪都难得多吃了一些。

他起身盛饭时窦遥一直看着他。

等他转身又收回目光。

坐下以后继续看。

察觉到那道紧随的视线,李绪皱眉,刚想开口结果被人抢先:“窦遥你怎么不吃了?”

“饱了。”

席雯若有所思:“吃这么少还能长这么高,很违背营养学规律。”

迟钦插嘴:“那李绪长得慢是因为饭量小啊?”

“不想死就吃你的饭。”

李绪声音一出,迟钦立刻给嘴拉上拉链。

庞雷雷问:“绪哥你跟瘸、呃不好意思说顺嘴了,你跟窦遥从小就认识?打过架吗。”

“我草那肯定没有啊,你不知道?绪把他当娇花养呢,是吧绪。”

李绪:“滚。”

窦遥:“浇花?”

这都,什么,形容词。

虽然窦遥没明白,但看李绪要刀人的神色,也就没问。

吃完饭席雯开始轰人:“游戏机放下你们可以走了,顺便把垃圾都带下楼。喔,记得分类。”

窦遥负责收拾客厅,不忘把华容道放回原位。

李绪扫了眼,然后皱眉。

窦遥:“怎么。”

“曹操都到出口了你说没解出来?”

大意了。

窦遥:“垃圾分类怎么分。”

“少转移话题,”李绪撇他,“刚才在房间,你耍我?”

“没耍你。”

“谁他妈说自己解不出的。”

“解不出是因为注意力不集中。”窦遥捡起地上的纸屑,“我老想看你的脸,所以——”

没等他说完,李绪直接一脚蹬在他小腿上。

可是瘸子居然没有被踹倒。

因为动作不够狠。

“最后警告你一次。”李绪冷声,“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看我,不准跟我说话,更不准碰我。”

窦遥重新站直,拎着垃圾袋沉默了一阵。

“不服?”

他摇了摇头。

算了。

不看就不看吧。

也不是完全忍不住。

回去路上李绪走前面,半路就听不到后面的脚步了,回头发现某人早就已经掉队。

到家窦遥推开门,他妈满脸怒容地坐在客厅。

“上哪儿去了?”

“同学生日,去吃了顿饭。”

“哪个同学?男同学女同学。”

窦遥不接腔,付萍的埋怨就开始了。

“女的吧?我就知道,我可告诉你窦遥,爹妈养你这么大不容易,为了挣几个钱给你治病读书我们恨不得把老命都搭进去,你就是这么报答的?整天学不好好上,现在还学会早恋了,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抽烟打架混社会去?”

“那天你让那个李绪在家住,我心里头就觉得要糟,果不其然!从他身上你能学到什么好啊?他连他爹妈都敢打!没有孝道人伦的东西你也跟着沾?”

“妈,”窦遥蹙眉,“李绪不是你想的那样。”

“还学会顶嘴了!”付萍整个人亢奋起来,“这段时间你就没踏踏实实学习,心都野了,我说得对吧?想玩,谁不想玩,我整天在外面看人脸色、给人收银你以为我愿意,我不知道玩?我不愿意享受?还不都是为了你!身体身体养不好,学习学习不用功,再这样下去——”

“你们就再要一个。”窦遥平静地说。

付萍瞬间愣住了。

“你……”

“那天你跟爸说的话我听见了。想要就要一个吧,我没意见。”

窦遥进房间把门关紧,留下付萍久久没缓过来。

她想不明白,原来顺从的儿子怎么变成这样了,竟然还学会了偷听大人说话!

但她不知道,其实窦遥从来就没变过。

她的儿子窦遥,从小沉默寡言,内心却炙热如岩浆,只是缺乏一个出口。

认识李绪以后李绪就是这个出口。

回过神来付萍下楼去找朱学香理论,结果是吴作富开的门。

他上半身光着也不嫌冷,一身腱子肉弄得付萍躲都来不及,掩掩嘴抱怨道:“哟,富哥,嫌衣服贵是怎么。”

“自己家我穿什么衣服,”吴作富把眼珠子在她身上一转,“再说我又没你这好身材,还需要藏着掖着?”

付萍臊着脸骂了他两句,到客厅沙发坐了个把小时,出来就想,这吴作富也没邻里邻居说的那么可怕呀?

要说他打老婆,这种事不见得谁对谁错,家务官司外人哪断得了。再说她朱学香又是个什么好东西?平时待人接物就不讨喜,谁知道秉性是怎么样,老话还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呢!

想完这些她拢拢头发,拿着那几张“证据”上了楼。

-

没多久期末考来临,按成绩窦遥被分到第1考场,跟李绪相隔十万八千里。

考完试李绪回教室收拾东西,晚上他还要去棋院下棋。

最近院长孟老头简直把他当活招牌,毕竟整个棋院除了孟函文也就他一个业五,而且孟函文还大有下不过他的势头。

路过3班门口,他停了一秒。

窦遥不在。

这段时间瘸子很少出现,上学放学没再等他一起走,也不监督他做作业。开始体育课还一起上,但拍完照以后这周也没再出现。

听他们班的人说,他在教室做题。

书呆子就是书呆子。

李绪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拎著书包下了楼。

橙色的夕阳洒向校园,他边走边在脑子里想棋谱,到半路偶然一抬眼,看到公交站一个熟悉的人影。

窦遥穿着短袖校服,背着那个深灰色的双肩包在等车。

李绪撇撇嘴,双手插袋走过去。

跟他隔半米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站着,窦遥一直没发现身后有谁,直到车来了还木着脸。

“。”

李绪不轻不重地踹了下。

回头和他对上视线,窦遥眸光微动。

“你瞎?”李绪朝敞开的车门抬抬下巴。

窦遥转身看了眼:“我不上了,你先上吧。”

李绪心里一跳,沉下脸盯着他。

正好这时迟钦跟庞雷雷也来了,李绪不悦地转向马路,迟钦兴高采烈地问窦遥考得怎么样。

“还行。”窦遥问,“你们呢。”

“就那样吧,害,反正也没什么下滑空间了,你们一起回家啊?”

窦遥没说话。

“你俩坐哪趟车啊,等多久了,哎我草雷雷要不咱们俩走吧,走回去也就二三十分钟。”

“没跟你开玩笑,顶着大太阳走回家我能歇好几个小时……”

“靠有那么夸张吗?”

又一辆车驶来,窦遥沉默地侧了一下脸,想让他们先上。

哐!

旁边的垃圾桶差点儿被人一脚踹倒。

迟钦一扭头,只见李绪冷着脸,抓过窦遥的衣服将人拽上了车。

“?”

庞雷雷吓得雪糕都掉了:“他们这是……要打架?”

“不至于不至于,要打在这儿打就行了,在车上也施展不开啊。”

话虽这么说,迟钦还是捏了把冷汗,视线牢牢锁定车内情况!

里面人不太多,李绪直接把窦遥拎到最后一排,动作粗暴,脸上表情是那种……怎么说呢,凶狠,但又,十分窝火。

而且如果没看错的话,把人扔向座位之前他明显收劲了。

被扔的那位没挣扎,也没躲,两只手没试图反击,神情还看不出到底害怕不害怕。

就,很像闹别扭。

“。”迟钦一脸懂王,“走吧,绪对娇花下不去手。”

“……”

实际车里气氛很僵。

杀气重重。

窦遥头在车座上磕了一下,坐直以后抬头看向李绪。

认识以来这好像是李绪第一次真正对他动手。

虽然以前总说要打他,给他点颜色看看,但其实从来没动过他。

今天李绪就真的很想把他打得哭爹喊娘。

前面司机喊:“那个学生!坐下!”

李绪把书包重重扔到车座上,抬腿坐到最后一排的另一边,下颌线异常凌厉。

上回的伤口还没好利索,窦遥手指根部贴着几个创可贴。

他把李绪滑到地上的书包捡起来,沉默地收回腿,包搁腿上。

一系列动作引得人更心烦。

李绪窝在椅中拧紧眉,烦躁地看向窗外车流。

然后听到窦遥问:“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