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林间的奇袭,大概只是做局人放出的前饵,为的是试探霍厌的虚实。

见他并无手下增援,依旧两人一马,这才毫无顾忌派出主力进行围剿,想在他出林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除掉。

冷箭间或从密丛中射出,霍厌盯了眼自己的伤口,心头微沉,当即浮现出先前的猜想。

他挥剑自保,趁着贼人换驽搭箭的间隙,抱着施霓往马背上一拥,勒握缰绳,踏溪疾驰而出。

后面的人自是紧追不舍,暗箭频发,可林径小道阡陌相通,叶遮枝挡,给他们做了层天然的屏障。

眼见即将出林,遮避不再,施霓不由跟着揪心,这般马踏平野,他们无异于是后面箭弩活的靶子。

视野开阔之际,正对着密林方向,又见一众身穿便衣的蒙面人现身而出,一见他们出林,便立即策马冲袭过来对他们进行截拥。

施霓心头一沉,正感逃无可逃,却没想这波人冲过来只是为了将他们围护住,而后,她惊诧听到,对方领头人对霍厌毕恭毕敬问道。

“将军,留不留活口?”

霍厌寒目凛厉,只余一个杀意眼神,对方迅速领命,带人横冲而去。

身后,残戾尖嚎声不断,霍厌捂住施霓的左耳,又叫她右边脸颊贴紧自己的胸膛,将外界的血腥全然与她阻隔。

那片密林,暗泽隐匿,毒虫遍地,确实是杀人埋尸的好位置。

敌人精心为他选好的埋骨之所,他便在此处扬威,将众徒首斩埋于此,湿地污侵,草腐虫蚀,有人想来收他们一具全尸都是妄想。

两人已远离杀戮现场,可施霓依旧闷声不吭,明显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受恐模样。

霍厌搂了搂她的腰,顿生怜意,同时暗眸心想,对待贼人,他还是出手轻了。

施霓沉默良久,霍厌也不曾扰她,待她自己缓过神来,沉沉喘息了下后,才终于开了口。

“将军,方才那些是何人?”

他们出现得实在太过蹊跷,就像有预知能力般,提前知晓他们会有危险,所以特意在那等候。

又想,他们既听霍厌号令,那增援之事便是将军事先安排好的,所以…林中遇袭也尽在他的意料之中?

思及此,施霓不由困惑。既是如此,那他们为何还要同贼人一般遮挡不正面视人,更何况,施霓已与大梁兵士相处近一月,方才那位于队首之人的眉眼,她确认自己从未见过。

闻言,霍厌略微沉吟,之后言辞模糊道:“你只知那些是自己人便好。”

此番试探,他或许已得答案,可涉及势力庞大,解释起来实在不易,更重要的是,知道的越多越有危险,他不想施霓还未进京,便先沾上大梁内部的腐败腌臜。

施霓见霍厌不愿多言,便觉自己过了界,她身份微妙,的确不宜仔细探听。

于是垂目下去轻轻‘嗯’了声,没有继续追问,亦抿唇不再多言。

只是,她心中悬石依旧难落,那些尸身脖颈位置上的暗纹,就是西凉暗卫专属,可若真的是三王子来寻她,又怎会出手狠绝,不留活口?

……

蒙琤校尉和单起校尉先他们一步汇合于磡州,霍厌带施霓归营时,行迹异常低调,除了贴身近卫,其他人对主帅离营之事几乎都毫无察觉。

荆善受命,避着人来相迎,见到霍厌,他眼尖注意到将军手臂上的伤势,当下走进细看,不由眉心一蹙。

“将军何处受的伤,怎和在西凉所受毒箭时的创口这般相近。”

话落,霍厌眼神微示意,荆善这才想起施姑娘还在,于是立刻闭了嘴。

而施霓听了这话,目光凝慎微滞,若荆善所说为实,那就可以确认,她先前的猜想都是对的,埋伏在密林的杀手就是西凉人。

可是,王上执意将她送来上京城的最大目的,不就是为了两国交好?既如此,现今边境已休战,王上又何故多余招惹,徒生事端……

“别胡思乱想,先随我回帐中帮我处理下伤口,行不行?”

闻言,荆善怔了怔,心想将军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后对他态度这么好了,还问‘行不行’,这实在叫他太受宠若惊了。

于是荆善心头暖着,躬身抱拳赶紧回:“此为属下职责!悉听将军吩咐!”

“不是跟你说。”

霍厌无情地略开他,连个眼神都没给就径自走近施霓身前,态度对比显明。

对荆善,他是嫌聒噪,而对施霓,他是说话都不忘迁就地低一低身。

“帮我包扎,行吗?”

施霓被他盯得直觉歉疚,又想到伤人者很有可能就是同族人,于是哪里忍心不答应,“将军劳心带我寻医,此番又是为护我而伤,我怎会推脱呢。”

“嗯,那走吧。”

霍厌语气畅快,下意识想去牵她的手,就像昨日在山上时一样。

可刚一动作,他便立即意识到此刻已是在军营,他谨慎收止,心想万不能操之过急。

……

荆善这回十分会看眼色的没跟过去,可看着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他总觉有什么地方与先前不同。

好像……施姑娘没那么惧怕将军了,将军他,对施姑娘的态度也比先前好些。

这才对嘛,荆善满意点点头。离京不到七日的路程,想来以后,姑娘居于皇宫深苑或是王府内院,和他们这些外臣男子,除去佳节夜宴,大概是没什么见面机会了。

短暂相识,荆善对施霓一直印象很好,也衷心希望她在上京能寻得一个好的归宿。

半个时辰都过去,他等在主帐外不远处,久久也不见姑娘从里出来。

难道是伤口深不好处理,这才用了这么久的时间?荆善自是心忧,来来回回又踱了两圈步,这才终于听到里面传来动静。

等施霓离开,他忙进帐去询问将军伤情,“将军,可是已无碍?”

霍厌将上衣穿好,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道:“无妨,只是和当初在西凉所中,是同样的箭矢。”

闻言,荆善脸色瞬间大惊:“什么?这箭上也淬着阴毒,可怎么如此,西凉人才刚刚献降归诚,又何必做困兽之争,而且,他们怎会跋山涉水现身在沔南?”

霍厌将心间早有的猜想说出:“所以,当初在西凉战场上,这来路不明的阴箭也不一定是出自西凉人之手。”

荆善蹙眉又问:“难道是沔南人?大梁征伐西凉,他们这样的小国竟敢在背后耍弄阴招。”

霍厌起身,从匣箧中将他第一次受伤时拔出的箭头拿出,摩挲端量半响,他意味深深说道:“没能么简单。回京,或许就能寻到匿于暗处的答案。”

荆善沉沉叹了声,又说:“其他尚有时间去斡旋,可眼下离进京还有七日路程,若是途中这阴毒发作,再加之先前未清彻底的毒祟,将军可又要生生受番折磨。”

荆善只知每次阴毒发作,霍厌都是浇泡冰水自己忍下,从不屑招来女郎伺候。

闻言,霍厌避了下眼,稍有不自在,也并未将此话接下。

荆善并不知晓,上次他阴毒发作之时,其实并未是其强制忍下,而是霸着施霓软嫩无骨的身子,抚着蹭着,又借人家的体温拥搂好久,这才勉强降了火。

只试过一次,尝过滋味,他就不想再自己忍了。

……

另一暖帐中,阿绛替施霓灭了烛火悄悄退下。

而施霓躺在软榻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目,她就想到自己被将军带进账后,他确认四下无人,径自脱下上衣,裸出肌肉精实的浅麦色胸膛。

只是处理手臂的伤口,他却干净利落的把整个上身都脱了。

施霓避过眼,在尽力忍羞,可将军却把她一下抱在腿上,还说光线暗,要她离近些才能看清。

他腿上硬硬的硌人,她总觉得不舒服,便时不时挪一下往旁蹭蹭,而且,她还很小心的没有影响到擦药的力度,可没多久,将军却哑着嗓子把她拉着起身。

“坐那,还敢乱动?”

她懵怔抬眸,软声问询:“将军随身带了什么,硬物好生硌人……”

霍厌脸色绷了绷,没解释,拉着她的手只叫她继续擦药,他享受她的触碰。

贴近粗粝肌肤,一双柔荑仿若白净的小白花点缀于干漠。

久经沙场,他处处皮肤都被晒得黑,晒得糙,而她则细皮嫩肉,白皙得仿若能掐出水来的娇。

终于包扎完毕,她在柜前把药箱收整好,却不知霍厌何时起身凑近,又从后拥搂住她,她当即吓得把药瓶都弄掉了。

很紧,她那样单薄的衣衫,他还在**环抱,简直完完全全的不像话。

他贴耳过来说:“我今日中的这箭,是有毒的,你担不担心?”

“有毒?那……那快请军医过来。”施霓立刻重视起来,这伤,他是为了救她才受的。

霍厌却摇头:“是军医治不了的毒症。上次在寒池……就是它在作乱。”

闻言,施霓几乎立刻明白,那不是寻常害命的毒药,而是更险恶的,会祸人心智的如蛊‘情毒’。

她立刻关切转身,再次看清他身上到处惹目的疤痕,这么多的外伤不算,如今连心智都要被敌人毒损。

她嘴巴抿了抿,心头闷堵,只觉眼睛控制不住的酸涩。

霍厌完全没想到她会为自己哭,当即欣喜若狂,他俯身下来,捏抬着她的下巴,吃掉了她的眼泪,又霸道地去吻她的眼睛。

施霓被亲懵了,意识到他们在犯忌,却身子发软挣也挣不开。

“将军……别……”软声软气,像拒绝,却更像嗲气撒娇。

霍厌听得半个身都酥了,临近皇城又怎样,是不是皇家的献礼他也顾不得了。仗都是他打的,敌军战利品他如何要不得?

当下,他直直把人亲到软,声音磁沉无限迷蛊。

“霓霓,做我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