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乎。
他们三人一走,我就像一个快要被打落悬崖的游侠,刚刚逞强地用光了最后一丝内力,现在浑身虚脱摇摇欲坠。如果说先前的叶子澈一刀下去,伤痕累累,但起码血还是热的,还会痛,还有恨,而萧萧临别前的那个手势,则让所有热血流淌过的地方,被一种麻木的坚冰覆盖冻结。
我们向往美好的爱情,是因为它会让你觉得自己是对方眼中最漂亮,最迷人的女孩。可我们更需要友情,因为它让我们在这个世上变得强大,变得不再孤独,变得更有勇气追逐自己的目标和梦想。
无论什么时候,它都会鼓励你,不要放弃。
就算失败了,丢脸了,它都会一直在你的背后支持你。哪怕爱情背叛你,命运击垮你,只要友情还在,你便知道,自己还是可以忘记过去,继续勇敢前行的。
这就是友情。
可是……
一旁的陆瑜靠了过来,他看了看我,俊美的脸上没有了以往的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那双狭长漆黑的眼睛里不再有从前的犀利和刻薄。
他望着我的眼神好像有点柔软。
“不要再为萧萧难过了。”
一向毒舌的陆瑜,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哽咽。
越这样就越觉得可笑。时至今日,结局至此,我怎么还在为这些事情伤神伤心?
眼睛里涩涩的,我扭过头,不想让陆瑜看我现在的模样,故意以微微嘲讽的语气回应:“我?为她难过?呵,我才不会。她对我做了什么你也看到了。我求之不得!”
尽管说“求之不得”这四个字时,我的嗓子已经喑哑了。
陆瑜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闪了闪,深邃的脸庞在逆光下有着浅浅的阴影:“……如果三天内改口风,我们依旧有胜算。”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明白陆瑜的话。
他的意思是,如果我后悔了,他还是可以帮我利用叶子澈打击萧萧,让她名声尽毁。
丢脸地说,我曾很没用地对萧萧抱有过最后一点点幻想。
幻想最后她看到了今天的记者会,明白我并不是真的要置她于死地,明白我还是念着旧情放了她一马,于是诚心诚意前来向我道歉朝我认错。
这是她欠我的。
虽然事实却是,我们一起将我们曾经共有的时光否定诋毁了。
我想起最后那一刻萧萧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的情形,想起我们一个说“反正我也从没你把你当作朋友”,一个回击“你以为我就把你当过朋友么”,越发觉得我们竟然是这样的面目可憎可怜可悲。我低头,顿了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不需要……”
不需要再在伤口上撒盐。
我和萧萧今后的战场不再是这些,不再是这里,而是在演艺圈中真正用实力用鲜血的拼杀。
陆瑜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他站在阴影里,不知是不是光线明暗的关系,显得异常高挑修长。先前我把他的记者会给搞砸了,现在我又拒绝了他的提议,如果他因此对我不满想对我发脾气也是应该的。可是,他却只是拧着墨黑的眉,问:“既然你恨她,为什么不彻底弄垮她?”
我望着她刚刚离去的方向,有点恍惚。那道门口仿佛成了我人生之中一个模模糊糊的岔道口。
我想了想,轻声答道:“大概是……比起弄垮她,我更想做的,是打败她。”
“打败她,证明她是错的。证明她失去我的友情、背叛我这个朋友是错的……”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陆瑜的眼睛里显露出一丝意外的情绪,像现在才真正了解我一样。
我让陆瑜先走,自己来到洗手间。
会场下班时间早已过了,洗手间里只剩下我一个,我把门反锁上。现在的我,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我就像是一个在沙漠中长途跋涉的人,干涸,无力,曾因看不到出路而深深绝望过,现在终于走出这片荒芜,却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
任何人都不想理,任何人都不想见。
我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晶莹剔透的水流哗啦啦冲向雪白的水池。冷水拍在脸上的时候有种刺痛的冰凉,这种冰凉让人清醒,但当我一看到金黄色西方复古镜子里满脸是水的自己时,又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好像在悲伤地哭泣。
暖黄色的灯光好像在人的心底铺上一层叹息的沙。
我朝镜子笑笑,镜中的凌影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又回想起萧萧的那句“反正我也从没把你当作朋友”……
“笨蛋!”我皱起眉向镜子里的自己骂道,“萧萧那种人你还有什么好留恋的!那么趾高气扬不顾别人感受的人简直就是极品!你以为跟她做朋友是什么好事么?!”
话虽这样说,可是我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以前我们接受艺人训练的那段日子。
那时我们每天都要学两个小时的舞,再进行3000米长跑的体能训练。无论哪一种都可以让人累死。尤其是冬天,冷空气灌入肺里,整个人难受得要命。有时我真的不想跑了,萧萧就在一旁鼓励我。我仗着我们是朋友不把这话放心上,最后萧萧越来越生气,冷冷道:“你到底跑不跑?不跑我们就绝交。你好不容易从海选中脱颖而出,比很多音乐学院的学生都要幸运一百倍一千倍,如果现在不狂补基本功和体力,你以后拿什么在这个圈子混,拿什么体力做live型的歌手?你总不会想一辈子被人称为偶像花瓶吧……”
我最终还是被萧萧拖着去跑步,那么寒冷的冬天,就我们两人一左一右一红一白拼命跑着。有几次我都差点哭了,但是却硬是被萧萧逼着跑完。成效确实是在日后渐渐显现出来了,无论是我们最初做通告,在综艺节目里边跳边唱,还是成名后开大型演唱会,一口气唱十二首中间只有紧张的两三分钟换衣服的时间,我们两人劲歌快舞,气都不带喘一点儿,上一刻激烈的电子音快歌唱完,下一秒就可以伴随着如水的钢琴曲,来首很显功底的慢节奏抒情歌……
也因为这样,在其他一些艺人不服,觉得我们不过是海选出来的草根偶像时,公司和粉丝还是坚定地认为我们是有实力的。而我的实力……其实都是被萧萧磨出来的。
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啦地流出,像是那时冬天冷冽的寒风,又像是那时萧萧严厉逼着我训练的话语。
我狠狠摇了摇头,好像这样就能把这些记忆甩出我的脑海。
似乎为了说服自己,似乎是为了看清萧萧的真面目,我继续对着镜子说道。
“她只是为了她自己而已,毕竟我们是一个组合的,如果我功底不行,同样也会拖累到她。”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想起曾经Tim依靠公司渠道,帮我们接了一个大型战争电影的片尾曲。那段时间的演唱界,谁接名导电影的片尾曲,谁就会立刻青云直上,已经成为一条隐形惯例。因为那些名导在国内外的影响极大,因为他们导演的电影票房不是过亿就是口碑极好,会拥有非常不错的排档期和极大的宣传。
被他们挑中唱片尾曲,就跟被他们选中当女主角一样幸运。
萧萧的音域广,高音超强,非常适合这种典型的大片风,但是我的音色过甜,显得不够大气,不够豪迈。那位名导听了几次demo都皱眉不已,最后直接当着我和萧萧的面,指了指萧萧:“要不,就你唱吧。”
我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有种被人否定和抛弃的屈辱和羞愧。
当时的我都不知道是应该悄悄退下,还是故作大方当场恭喜萧萧赞同导演的提议,这个时候旁边的萧萧却认真地开口:“我们是一个组合,没有道理我唱她不唱。其实我们的和声才是最棒的,真的。”
这就是萧萧的帅气和硬气。
她那番话的潜台词就是,如果我不唱她也不会接这首歌——即便唱了就会更红,即便对方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导。
水哗啦哗啦越流越快,我一次又一次往脸上泼冷水。泼得越快,那些过往的回忆就像被人按下快播键的电影,在我脑海不停回闪,我都不晓得原来自己记得这么清楚……
冰凉的水珠顺着我的脸不断往下淌。
那些过往的回忆越多,萧萧那句“反正我也从没把你当作朋友”就在我耳边声音越来越高,把我所记得的一切都变成反讽,变成了自作多情。
我咒骂着萧萧,只是骂着骂着眼泪就和着水珠一起滚了下来。
以前没发挥好现场,嗓子嘶哑没法录音,因此被嘲笑,因此被责骂,在我难过地哭得一塌糊涂时,萧萧总是会在旁边递纸巾给我,冷静地让我镇定,让我继续努力。
可是现在,我的这些泪水是因萧萧而流,而她却成了我的仇人。
“你还在为萧萧难过?”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传来一道男声。
“怎么会?我恨死她了!恨死她了!”我哭着,下意识地回答。
我恨她。
恨她以后再也不会逼着我锻炼体能,恨以后有人冤枉我再也不会有人为我打抱不平,更恨以后再也没有人说我们的和声才是最好的。
“可你在为她哭。”
“那是水流的声音,水流的声音你懂不懂啊!”我一边哭嚎着猛擦眼泪,一边把水流开到最大,“我才不会为她哭!她抢了我最爱的男友啊!最爱的男友!”
我啊,是这么喜欢她,这么高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只是在恨的同时,其实是深深的害怕。
害怕能成为朋友太好了只是单方面的想当然,害怕我的友情她从来都不看重。因为不看重,所以抢好友男朋友这种事也就无所谓,也就不会担心友情会因此破裂,两人从此决裂……
泪水落得更快了。
对叶子澈是恨,是难过是酸楚,对萧萧……则是比单纯憎恨更复杂的感情。
终于冷静下来的时候,我看着镜子里眼眶发红的自己,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件事:刚刚在洗手间外跟我说话的是谁?!
我吓了一跳,赶紧开门。
门外陆瑜冷着一张脸,漂亮的黑色眼珠定定看着我,好像已经习惯了我的后知后觉,所以默默在外面站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抱怨。
我有点不好意思。
他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掏出手机看了看:“四十五分又二十三秒。”
我被他这句话呛得差点吐血。
他的毒舌……更加含蓄了。我刚刚怎么还会以为他是个好人呢?
不过,原来我哭了这么久。原来……他等了这么久。
见我没事了,陆瑜好像又恢复成往日那个吊儿郎当的银色恶魔,斜飞的眼睛瞥了我一眼,鄙视地摇了摇头:“跟个兔子似的。”
“我、我又没有要你等我!不对,我不是让你先回去了吗?你怎么还在这儿?”我一边佯装理直气壮,一边慌慌张张地再次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陆瑜眯了眯眼睛,仿佛叹了口气,重重敲了我一记。
“喂!”我正抱着头怒视他,一只修长的手递了包纸巾给我:“之前离开是买纸巾去了,你最讨厌在我面前哭吧?”
他的手和那包纸巾就停留在半空中。
一瞬间,我思绪有点混乱。
难道,是因为担心我出事,亦或者知道我不想被他看到这么狼狈的样子,所以装作离开,实际上早已决定在门外陪着我?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眼眶又有点发酸。
“谢谢。”我吸了吸鼻子,努力不再哽咽。
“不过,”大概是见我心情平静了点,陆瑜也就淡淡开口道,“你刚刚是在为谁哭?”
“嗯?”我有些不懂他的问题。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的脑袋反应很慢。过了好半天才回想起,好像刚刚在极力否认自己是为了萧萧而哭时,说了这样一句话——“我才不会为她哭!她抢了我最爱的男友啊!最爱的男友!”
“到底是萧萧,还是叶子澈?”陆瑜似乎有点不耐烦,直接问道。
其实,叶子澈早已不是我所爱之人了。
或许是发现他跟萧萧交往的那一刻,我对他的感情就已蒙尘;或许是他在我家外面等了一整晚的时候,我对他惩罚更多的,是他的背叛和隐瞒。
“这很重要吗?”我顾左右而言他,拉不下脸说这些,“好啦,我们回去吧。”
我正要出来,没想到站在门旁的陆瑜却突然伸手一挡,冷冷挑了挑眉:“对我很重要。”
他这几个字在空气里响起,却像是一圈一圈涟漪回**在我的心里,泛起一种微妙的情绪。
我的心突然跳慢了半拍,直觉这句话有些……有些奇怪。
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对他重要?为什么对他重要?但是又觉得今天所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我的脑袋已经明显不够用,应该、应该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我摇了摇头,决定还是直接问出来好了。
“如果是萧萧,会怎样?”
陆瑜长长睫毛覆盖下的眼睛眨了一下:“以后我不会再让她欺负你,除了我之外,不再让其他人欺负你。”
他的语气很平静,可却如同一股暖流把我刚刚哭得惨不忍睹的心温暖地包裹住了。
我破涕而笑。
眼角的泪水也带上了一点淡淡的感动。
“……那如果是叶子澈呢?”我低着头说出这个名字。
陆瑜半天没有反应,就像是之前我说了萧萧抢了我最爱的人之后,跟那时一样再也没有说话。
我的心一凉,有点惴惴不安地抬起头。
而下一秒——陆瑜那张俊美的脸迅速在我面前放大。
他好像故意等着此刻一样,迅速靠近,伸出胳膊一把把我搂住,我立刻就落入一个宽厚迷人的怀抱,陆瑜身上那种说不出来的迷人气息填满了我周身。
我脸红心跳。
这、这这……
“这跟叶子澈有什么关系啊。”
我挣扎开来,情不自禁地瞪大眼睛,又想直视又不好意思看着他。
“忘记他了吗?”陆瑜问道,像个狡猾的恶魔,声音低沉醉人得犹如波尔多红酒。
我整个人都呆了。
陆瑜胸膛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服慢慢渗入我的肌肤。
“忘记了吗?”陆瑜再问。
就在我差点要说“够了够了,我忘记了!真的忘记了”的时候,突然“啊——”的一个又是惊讶又含着喜悦的声音在这个空间响起。
“凌影SAMA!我是你的粉!他他他……他是你男友么?!”
“Oh,shit!”陆瑜低低咒骂了一声。
那天的情形被我的一个超级粉丝看到。这导致陆瑜正在进行的事被打断不说,还惹来了一些奇怪的传言,什么“凌影在女厕被人猥亵”“厕所之狼出现,当红女星疑被染指”,当经纪人将网络上看到的这些小道传言告诉我时,我一边强忍着笑意努力平静说“没这回事没这回事”,让公司宣传部去反驳,一边用眼角斜睨陆瑜。
正在白色沙发上看着杂志周刊的陆瑜,好像跟平日没什么两样,依旧是一副恶劣而懒洋洋的样子。
只是我的经纪人一走,陆瑜就立刻将杂志摔在了地上,帅气的脸上一片乌云。
“厕所之狼……”我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被无数娱乐财经媒体夸赞得不行的陆总监,却是网上小道消息中流传的厕所之狼。一想到这个反差,我就笑得肚子发痛。
陆瑜眼睛眯了眯,来到我面前俯身弯腰,雪白的西装衬得他有种气质非凡的俊美。
黑色的发丝顺着他的额头滑下,那双眼睛像是性感得快要滴出水来,陆瑜挑了挑眉峰:“笑得很开心,嗯?”
他的那声“嗯”有种让人神魂颠倒的味道。
我感觉有点不妙,一边悄悄寻找着逃跑的路线,一边躲开陆瑜的眼神。
“你以为这个‘称号’是因为谁?”可是陆瑜却看穿了我的意图,再次靠近,额头都快要贴上我的额头了。他的声音低低的,我脸红耳赤,别过脸去。
结果——脸颊一阵痛,睁眼一看,陆瑜双手正捏着我的脸。
我觉得我受到了侮辱!
“放开,放开!”我的脸被他捏得像个小猪似的,脸蛋鼓鼓的,嘴巴都嘟了起来。
但是可恶的陆瑜却直接忽略了我的抗议,还自得其乐地又捏了一会儿,把我的脸嘟成各种样子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手:“这个样子还蛮可爱的。嗯,拿手机拍一张好了。”
“……”喂喂,这又不是“艳照”有什么好拍的!
没想到他还真的掏出黑色手机,不仅照了一张我最囧的样子,还侧过身来贴着我的“小猪脸”拍了一张合照。
——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被誉为超人气甜美小天后的我,宣传照海报杂志封面上,从来都是甜美可爱的形象啊!什么半眯着眨眼啦,什么公主照啦……被拍这种挫到家的“小猪照”,我以后还怎么当偶像,怎么当小天后啊……
一种名为偶像形象的警钟在耳边嗡嗡作响,我赶紧伸手去抢他的手机,没想到陆瑜马上就将手机放进西服内衬贴着胸口的位置,然后漫不经心翘起二郎腿:“哦?想看?可以。自己来拿。”
自己拿?
我一副贴在陆瑜身上,双腿分开,双手在他胸口**的样子,抬起头就能看到他性感的唇线……立刻就联想起一些儿童不宜的画面。
我耳朵一红,双手合掌,严肃抗议:“俊美的伟大的陆瑜SAMA,我只是想看看你拍得怎么样而已。”
陆瑜挑起一边的眉毛,不为所动,仿佛在衡量我还能拿出怎么样令他心动的诚意来。
妈的!我眼睛一闭,视死如归,把这十几年的撒娇功力都使了出来,我拉着他雪白的袖子摇晃:“给我看看嘛!我只是想看看我们两人的合照,说不定……很般配?”
陆瑜瞥了我一眼,英俊迷人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松动的迹象,尤其是听完最后一句话后。
我心里盘算着一拿到就通通删除,于是再接再厉,更加甜蜜地说道:“而且以后再也不说你是厕所之狼了!”
陆瑜脸一黑……走了。
两天后,我为国外某名表在T城的新品发布会站台。造型师给我挑了套白色垂质长裙,中间黑色复古蕾丝束腰,配水晶凉鞋。一般这种活动最后都会以图片新闻的形式发布到各个网站上,所以是否上相非常重要,所幸的是这套效果不错,看上去清新甜美但是又没有以前那么刻意矫情。
当然,更重要的是,手臂上方刚好可以贴上品牌的logo胶纸,露出来的光裸手腕也能更好展示这次代言的钻石名表。
主办方不是白付代言费给你的。
我站在新品发布会的品牌板前,跟司仪互动了一下,又将手腕放在胸前,将今晚的新款名表亮出来,摆了几个pose给记者们拍。
记者们让我发表对新品名表的感言。
我夸赞了一下这次的新设计,优雅、华丽、别出心裁。
他们觉得不够,问我自身对手表是什么感受。并说,像我们这种女明星平时应该更多的是带着手机,而不是戴着手表吧。
我立刻将手腕晃了晃。银色盘龙状的表身,中间的表盘用细碎的红宝石镶嵌,比一些名贵的珠宝首饰还要璀璨夺目:“你看,这么美的夜晚,这么美的华服,可能你没法随身携带手机,但是只要你手腕上有这支极富个性的手表,就可以让所有镁光积聚在你身上。”
我一语双关,镁光齐聚的原因,不光是因为我,更是因为这支名表的发布。
“不过当然,时光的意义更在于,过去是经典,是成长,而未来,则是开创,是崭新。所以这也是L**CEF名表不断推出令人耳目一新的新品的原因。”
有记者趁机问道:“这是在暗示你和萧萧的关系吗?”
前几天的记者会以我的发言稿奠定了基调,尽管有些人坚称此事还有内幕,事情不是这样的,但是最后被品优娱乐和皇冠荣耀联手以雷霆般的力量镇压了下去。皇冠荣耀更是借力使力,统一口径,将所有有关萧萧的丑闻说成是胡乱散布的谣言。不管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这两家娱乐公司都不会让自家旗下的艺人在这种腥风血雨中被越描越黑。经纪人Jolie告诉我,曾有主编想以我和萧萧专门做成一个专题,结果迫于压力被报社社长给毙了。所以现在,无论是哪方来路的记者,都只敢暗示性地提问。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萧萧最后离开时,那一脸生动却不真实的偶像面具。
所以我也以艺人身份,甜美一笑:“YOUNGIRL是经典,凌影是崭新。”
一系列例行采访拍照活动后,是品牌方的私人party。
我作为代言人之一自然到场,没想到陆瑜也来了。那些娱乐圈的老鸟知道了后异常激动,因为据说当初品优娱乐跟ESE联手后,陆瑜公开露脸的次数就少得可怜,直到最近才有慢慢复苏的迹象。
这个私人party布置得很别致。
虽然场地不是很大,但是四周都挂上了紫色天鹅绒帘幔,质感很好,非常具有欧式风情。
几条白色长形自助餐桌上更是铺了一层带有繁复华丽蕾丝花边的桌巾,上面摆满了水晶蜡烛台,每座璀璨的烛台上面有三支白色蜡烛,跟彩绘吊顶下的树枝型水晶大吊灯遥相呼应。
田园风白色小盘子,线条优美的银色刀叉,还有层层叠起泛着白沫的香槟塔在皇室般柔黄色的色调下闪闪发亮,餐桌上更是放满了各式各样精美的食物,龙虾、甜点、水果沙拉等,让人心情非常愉快。
今晚到场的少数媒体也很有分寸,没有携带相机,也没有要抓新闻的意思。
于是我乖乖端了一杯香槟朝陆瑜走去,想为上次公然说出“厕所之狼”这四个字道歉。
一身黑色混蚕丝地质燕尾服的陆瑜,像是欧洲中世纪的贵公子,站在这大厅之中就有种迷人的油画般的气质。他没有佩戴其他东西,只是在袖口上别了一对低调的古董翡翠袖扣。围绕在他身边的美人如云,千娇百媚。水钻,眼影,浮光奢华。
我以前只觉得陆瑜长得还行,今晚才发现,这个毒舌的恶魔竟还挺有女人缘的。
意识到这个结论之后,我有点不高兴。
等走到他身边后,就直接动作粗鲁地把香槟杯往他手里一塞。周围穿着华丽晚礼服的美女们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像漂亮鱼缸里被惊扰的金鱼一样纷纷退后了一些。
陆瑜挑了挑眉,看了我一眼。
我直直盯着他,用眼神恶狠狠地对他说:你不给我喝下去小心我让你好看,要是你喝下去了上次我说你是厕所之狼的事情就这样算了。
不知道是他领悟得太慢,还是我“传达”得不够清楚。
陆瑜摇晃着手中的香槟好几秒,等我瞪得眼睛都快酸了时,他才轻笑一声喝了两口香槟,表示他看懂我的含义了。
不过围绕在他身边的美女们都有点怔住,不清楚我们之间在打什么哑谜。
“那就这样了,不许再生气,嗯,照片还是要还给我的。”
趁陆瑜的心情好像不错,我赶紧说道。
陆瑜斜睨了我一眼,有点挑剔地扬了扬下巴。在油画般的光线下,他的轮廓更有一种时尚大片般的质感,显得异常深邃性感。他嘴角浅浅浮出一点笑意,用眼神往自助餐桌那儿示意了一下,不但不回应我,反而吩咐道:“我喜欢三文鱼……”
我呆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把我当什么……女仆么?
恶魔少爷VS制服女仆?!
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类似场景,我去,我肯定是偶像剧剧本看多了!
我额头三条黑线,默默翻了个白眼,用眼神射出“没、门”两个字。
而在美女之中的陆瑜却不为所动,波澜不惊,一边优雅地朝众人笑着,一边恶劣地抚摸了一下西服胸口的口袋。趁其他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向我投来一个微妙的坏笑。
之前手机就装在那个胸口内衬的口袋里,而手机里面就是我的“小猪照”……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暗示。
“算你狠!”我气呼呼地转身离开,向自助餐桌走去。
我前脚刚走,后脚那些女人们就纷纷向陆瑜提意见。
“凌影怎么这个态度嘛?只不过让她端点东西过来,就一副生气委屈的样子。”
啊咧,我在生气委屈吗?
“陆总才不会把她放在心上呢。没看到刚才她求陆总不要生气时,陆总一句话都没说么?这就是大人不计小人过……”
对,他没把我放心上,他只是强行拍下我的照片还不让我删除而已!
“除了三文鱼之外,还喜欢什么?我去帮你拿点吧。”
刚刚在一片女声之中保持沉默的陆瑜,终于开口了,我听见他绅士般有礼地回应道:“还喜欢小猪。”
“啊,那是什么?”“自助餐上有这个吗?”“陆总你真会开玩笑。”在一石激起千层浪,惹得那些美女不知所措后,陆瑜再一次保持了神秘的缄默。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我的心情却有些轻快起来了,连帮他去取三文鱼这种事都变得愉悦了。
等我回来时,刚才的美人潮已经散去,现在围在他身边的是记者圈几个知名度很高的老鸟。跟一般新人狗仔嚷着要挖隐私挖爆炸性新闻不同,他们十分懂得如何跟这些幕后大boss和天王巨星打交道,平日聊天聊地,好像随意的朋友一样,但就是这样保持了长久的联系和交情后,那些大牌明星们也更信任他们,如果真有什么独家和爆料,也是非常乐意先给他们的。
当我端着小盘子靠近时,他们正在闲聊。
“终于舍得露脸了?我们还以为你要将神秘进行到底了。”其中一个说着,剩下几个跟着大笑。
“这就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可是听‘线人’说了,《女皇》这个电影就是你在幕后推动的吧,票房真是不错,这次的金柏奖有希望吧?”说这话的人,看着其他人因这条消息而微微震惊的样子,有些得意地笑了。
我脚步一顿,事实上连我也只知道《女皇》是品优娱乐投资的,没有想到宣传发行里面还有陆瑜在运作。
而此时的陆瑜,正端着我刚刚递给他的那杯香槟,有点懒洋洋地站着,任凭他们胡天胡地地调侃着,偶尔笑笑插两句,不过比之前被那些美女包围的时候神情要更轻松一些。
“连这都打听得到?老黄,你真是狗鼻子。”其他人又夸又损。
“去,你就是嫉妒我手上线人多吧!”被叫作老黄的那个久经沙场,看来脸皮早就老厚了,“这就叫‘谍报’。‘谍、报’两个字懂吗,不懂的话最近有部《上海谍迷》,好好琢磨琢磨。”
咦?《上海谍迷》?
那不是我正在拍的电影么?
连正轻抿了一口香槟的陆瑜都微微一顿,半眯着漂亮的眼睛打量了他们一眼。不知道是我最近留意陆瑜的举动渐渐多起来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总觉得,总觉得……陆瑜有些动作怎么做起来那么的迷人?
陆瑜嘴角向左勾了勾:“别在我面前演群戏了,你们到底想问什么?”
那几个老记者这才哈哈一笑,朝他挤挤眉:“最近动作闹得蛮大嘛。又是组合单飞反目成仇,又是轰轰烈烈的记者会……对那个小歌手是认真的?”
陆瑜的视线悠悠然扫了他们一圈。
那些人的眉眼之间纷纷露出几分“我很好奇”的神色。
“其实……告诉你们也不是不可以。”陆琪微微一笑,翡翠流金般的光线下他的眼睛很是深邃,“其实我对她……”
那几个人的耳朵立刻竖得跟兔子一样。他们的行为好像感染到了我,原本悄悄端着盘子躲起来的我,连带着心也跟着慌慌张张地直跳。
“这届的金柏奖评审都有谁?”就在我们都万分想知道陆瑜下一句的内容是什么时,他却突然将话题一转!
几个老鸟立刻露出“我擦,被你给涮了”“你也太吊人胃口了吧”“有你这么腹黑的吗”的眼神,而陆瑜只是勾了勾唇,慵懒地挑了挑眉,眉目之间明目张胆地宣告着——“我就是这样,难道你们还不了解吗?”
他这模样真的好欠揍喔。
我回想起第一次在蔷薇后花园见到他的情景,怪不得我那时顺手就是一推——简直就是替天行道!这种恶劣的性格除了我还有谁敢怒敢言?同样觉得“被涮了”的我,摇摇头,一把抓起盘子里的三文鱼吞了下去……
那些老记者虽然嚷嚷着“这种事我们知道的也不多”“金柏奖的规矩你知道的,不要为难我们啦”,但是之后好像还是说了一些,可惜我离得太远,并没有听清楚。
交代完毕后,他们再次围攻陆瑜:“我们都说了,你也应该告诉我们了吧。”“对啊,再不说也太不够意思了……”
陆瑜双手抱臂,好像丝毫不觉得愧疚,狭长的眼睛扫了他们一圈,淡淡道:“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啊。”
“……”几个老鸟顿时呆住了。
“……”我也呆住了。
我端着小盘子,傻站在这儿半天,就只等到这句话?
这算什么回答?就是他们看到的那样?我身为别人看到的主角之一,都不知道别人看到的是哪样!
大家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而陆瑜一副“我给了你们答案,你们自己心领神会,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的可恶奸滑的表情。
我从柱子后面走出,端着小盘子,在那些老记者的视线中,一步一步朝着陆瑜走去。
陆瑜扶了扶漂亮的领结,黑色燕尾服将他的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仿佛一个又优雅又蛊惑人心的黑色恶魔,姿态迷人地站在这悠扬的小提琴声,这不知名的香氛,以及璀璨灯光之中。
我面带微笑地将手中的盘子递了过去。
陆瑜一愣:“三文鱼呢?”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被我吃光了!
我原以为这样就算是打击报复了,结果没想到没过几天,我就从平时关系不错的记者朋友那儿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凌影跟陆瑜那事好像是真的。”
“是啊是啊,据说凌影把陆瑜的三文鱼都吃光了,陆瑜还一脸宠溺的表情。”
“何止宠溺,明明就是陆瑜亲手喂凌影吃的。凌影那长相,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只要她一撒娇,哪个男人抵挡得住……”
“也是,《上海谍迷》的男主角楚息好像就被凌影迷得团团转……”
流言简直比洪水过境更可怕,瞬间就卷席了所有地方。
我知道后整个人都“囧”了。
我抱着印有粉色小桃心的抱枕,对Jolie说道:“有没有必要这么夸张,只不过是几片三文鱼而已。”我继续解释,“我只是因为被抓住了‘把柄’,所以那次才替他拿东西而已。”
Jolie是我到了品优娱乐公司后的新经纪人。
跟娘娘腔但是心地还是不错的Tim不同,Jolie处事极其冷静,没有一点儿人情味,也因此我一般只跟她聊公事和工作,以及偶尔聊这种小八卦。
正在白色电脑屏幕前处理公事的Jolie,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继续噼里啪啦敲打键盘:“你跟陆总监暗中交往没有坏处,只要不被记者抓包就行。”
啥?暗中交往没有坏处,所以不被抓包就行?她的思维方式,真是……
我扶额:“我刚刚那句话的重点不在这里吧?而且、而且谁跟他暗中交往了啊?”
Jolie一身银色西服西裤,利落的黑色短发通通向后梳理着,她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这些还算好,公司现在传你的谣言更凶。”
“什么?我的谣言?”
我怎么完全不知道啊。
Jolie好像也没当个大事,一边审视着代言合同模板,一边一本正经道:“楼夕之的经纪人Mimi,公司新签约的女艺人曾子琪,企划部的David,已经全都向陆瑜打过你的小报告了。”
“……”我无语。这些人平时要么完全没有打过招呼,要么看上去人好像还不错的样子,怎么背后一个个……
“一个说你私生活混乱,一个说你想借着陆瑜上位,还有一个说你在片场跟楚息不清不楚,脚踩两只船……”Jolie犹如一把冷静的机枪,一个字一个字匀速清晰地吐出。
“我去!我什么时候私生活混乱借着他上位还跟楚息勾搭脚踩两只船……”他们有必要这样无中生有这么夸张吗!
难怪自从三文鱼事件后,陆瑜就没有怎么联系过我了。
而我这段时间也光顾着拍《上海谍迷》,基本上都在拍摄基地,也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难不成、难不成他真的听信了这些谣言,认为我是那种借机上位的女孩?
一想到这里,我就有点闷闷不乐。
想起以前他似乎还让我解释“关于我们两人之间见不得人的关系”,我还一直什么都没说……
Jolie按下print键,跟电脑相连的红色激光打印机传出沙沙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吐出几十张白纸黑字的合同页。她动作熟练地将它们按照页码装订成册,又翻到最后一页放在我面前,把黑色签字笔递到我手里。
“不过不用担心,陆总不会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的。”Jolie冷静地安慰,“这是化妆品的代言,签字。”
我一边熟练地签下我的名字,一边有些紧张兮兮地问:“你怎么知道他不放在心上?说不定他就是听进去了,所以、所以这段日子都没来找我……”
我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发现Jolie扶了扶眼镜,镜片后微光一闪:“所以你是希望陆总来探班?”
“哪、哪有?我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才不会在意这些。不找我我清闲着呢!”我连忙望了望天花板,表示一点都不在意,并偷偷转换话题,“不过David怎么也跟那些女的凑热闹啊,他不是男的么?说我的坏话对他有什么好处?”
Jolie微妙地叹息一声:“陆总的魅力,男女通杀。”
“……”
虽然中途出现了这么多风风雨雨,闹得片场也跟着受影响,但是《上海谍迷》还是在稳定拍摄中。导演对演员要求很严,我曾一度担心他会因为萧萧事件对我有看法,于是表演更加卖力,有些枪战爆炸戏都是自己亲身上场。有一次爆破师没有调好,我还没跑远建筑就爆炸了。幸好我跑得快直接扑倒,这才侥幸逃脱,只是头发被火舌烧焦了而已,在场所有人都心有余悸。这种事可大可小,拿来被经纪人告之媒体夸自家演员敬业的也不是没有,但我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一句话都没说,大抵是这样的态度让导演也觉得省心吧,戏照拍,什么都没过问。
不过今天这场戏还没拍,好像气氛就有些不同。
工作人员一丝不苟,现场十分安静。唐雨仪看着我似笑非笑,又像是同情,又带点儿看好戏的感觉。我正狐疑到底是怎么回事,接着便在导演身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顿时整个人都愣了……
他、他怎么来了……
只见陆瑜一身英伦格子衬衫,鸭舌帽,长筒马靴,戴着一副超大的蛤蟆镜,朝我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他就坐在屏幕监视器旁一个普普通通的导演凳上,但是浑身上下就散发出一种英伦贵族般又高贵又禁欲的范儿。我注意到,跟我摇手打招呼的时候,陆瑜的唇线抿成了一条优雅好看的弧度,仿佛见到我是一件开心的事。
意识到这一点,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不由自主朝他挥挥手,表示看到他了。
我一边小声嘀咕“探什么班啊”,一边瞥了Jolie一眼。
Jolie丝毫不受影响,把剧本递给我:“既然有人来探班,那就好好表现,下场戏的台词全部用黄色记号笔标了出来。”
我捧着剧本温习了几遍。
这场戏我还蛮熟悉的,楚息因为谍报任务负伤,被白玫瑰所救,两人在日本人面前演了一场恩爱缠绵的戏。骗过日本人的同时,也成功骗过百乐门众人,自然包括我所饰演的任露露。她误会之下,想起之前种种,伤心不已。但身为竞争对手的白玫瑰又怎会放过这么一个打击任露露的好机会,还故意炫耀般地伸出手向她展示自己手中的钻戒,说是楚息所送,此情不言而喻。
场记一声“准备”,我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剧本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我正准备去捡,一双漂亮的手已经先替我捡起来了,我抬头一看,正是楚息。他帅气的脸上有种年轻偶像常有的活力,墨黑的眉毛生气勃勃,完全不同于陆瑜那种恶劣中带着点慵懒和冰冷的特质。
“不要因为我的关系,就这么生气地对待剧本啦。虽然为我吃醋,我很开心。”楚息指尖一挑,做了一个类似NBA篮球队员换手的动作,将剧本放在了我的椅子上。他显然也是刚刚温习过剧情,所以在拿马上要演的一幕开玩笑。
“No!”我双手抱着肩,做了一个高傲的姿态,“我吃醋,可不仅仅是拿剧本出气。拿什么小皮鞭抽抽,才是正常的手段。”任露露饰演的是个双面间谍,后来发现了楚息的真实身份后,有一场严刑逼供的戏。
“我好怕啊,请凌影大人小心责罚……”楚息装作害怕般地抖了抖肩,只是脸上依旧是玩笑般的神情。
突然,我觉察到一股微妙的视线扫了扫我和楚息两人。
顺着方向望去,看到坐在导演旁边的陆瑜只是漫不经心地翻着这部戏的计划表,蛤蟆镜遮住了他的眼睛,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朝这边看过一样。
我有点狐疑,但是场记在招手,我也就放下疑问赶紧过去了。
白色刻金色雕花的门。
西洋**,帘幔内传来两个人的呻吟,随着镜头中一地被扯坏的旗袍、丝袜和西服马甲,更显春意浓浓。
“举起手来。”一队穿着军服的日本人轰隆一下闯了进来,齐齐举枪对准了**的人影。
百乐门众位歌女随后而到,伴随着女子特有的聒噪的嚷嚷声:“哎呀,你们认错人了,我们百乐门怎么会藏共党啊?”“玫瑰姐正在休息呢,你、你们……”“民治桑,这是怎么回事呀……”
歌女们墨色的黛眉,鲜红的唇,风情的旗袍,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像是一堆金丝笼内的百灵。
这些人里,唯有任露露一言不发地尾随其后。
“闭嘴!再出声就一枪崩了你们!”为首的日本人操着别扭的中文恐吓道。
歌女们立刻紧张地缩了缩肩,漂亮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恐,再也不敢出声了。而任露露的表情自始至终没有什么变化。
华丽的帘幔猛地被刺刀挑开,两具半裸的躯体显露在众人面前,有人“啊”地惊呼一声,而更多的歌女则是惊讶地看着**那个沉迷在白玫瑰身上的男人,以及……她们旁边面无表情的任露露。
空气中除了这两人的喘息声,安静得仿佛再也感觉不到一点波纹。
任露露目光平静地望着**的那对男女,她像看到了他们的亲昵,又像什么也没有看到,她像听到了曾经说爱她的那个人的背叛,又像什么也没有听到……
周围已经有平日交好的姐妹为她感到不值,为她感到不公,为她感到愤怒。
“怎么是他?!”有人率先开口。
“他不是露露姐的恋人么?怎么在白玫瑰的**……不要脸!”有人骂道。
“哟!什么不要脸,这是我们玫瑰姐魅力大,哼!”
“还魅力,**才对吧!”
日本人还没开始后续动作,歌女们内部就已分成了两派,一派替任露露愤怒,一派维护着白玫瑰。两边尖声争吵着,最后不知谁先动了手,演变成泼妇般的厮打。一时之间,房间里的花瓶、西洋咖啡壶、油画全部成了牺牲品,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尖叫声、争吵声,动静比日本人搜屋还要大!
在后期的处理中,导演还故意将这一场景剪辑得更加利落,并配上西班牙雄壮**的斗牛曲,强有力的鼓点和节奏将这些歌女打群架的一幕变得更加戏剧性和喜剧性。
“——都给我住手!”领头的日本人气急败坏地喊道,“砰”的一声朝屋顶开了一枪。
威慑性的枪声立刻将所有声音盖过。
歌女们齐齐打了个激灵,这才想起目前的处境,全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料是她们胆子再大也不敢不为小命着想。只是此时,她们再也不复先前进门时的靓丽,此刻要么披头散发,要么衣衫不整,不是眼睛青了一块,就是鼻子流血……
在一片狼藉之中,只有任露露始终淡淡地看着一切。
而在这一群披头散发的歌女之中,只有白玫瑰照样美丽从容,她仿佛刚刚才发现她们一样,这才嫣然一笑。
白玫瑰半倚在床头,慢条斯理地从柔滑的丝巾被里伸出一只雪白的玉臂,涂着丹蔻的纤长手指拿起旁边细长的金色烟斗,斜斜含进红唇,浓黑如云的卷发在她漂亮的肩膀上弹跳了几下。
任何人都无法抗拒这种美人斜卧的场景。
就连楚息所饰演的男主角也是如此,他宠溺地看着白玫瑰笑,在她将下巴微微一扬的时候,更加宠溺地拿起打火机为她打火,他的一举一动都仿若将她视作女神。
白玫瑰是百乐门的台柱。
她的每一首歌每一支舞,她和每一位恋人的传闻都传遍整个欢场。
可是,那是在任露露到来之前!
在任露露来到百乐门成为新的台柱之后,白玫瑰再也不像以前那般风光。无论是军阀、巨擘,还是其他富豪都纷纷被任露露迷倒。白玫瑰不是没有生气过,不是没有妄图利用资历和大姐大的威名给她点颜色看看,但是任露露还是凭借自己的手段夺去了她的半壁江山,甚至隐隐有将她白玫瑰压在底下的势头。
但是,在这一刻,白玫瑰清清楚楚地明白:她赢了!
两个女人之间的魅力之战不仅源于她们自身的才华美貌,更源于她们在男人心目中的地位!
白玫瑰扬起了眉,涂得浓密的睫毛弯成一道妩媚的弧线。
黑色的睫毛下,她的眼睛跟她鲜艳的红唇直直指向离她有一段距离的任露露。
她当然清楚自己是在帮楚息躲避这场搜捕,但她更清楚,在这一刻——任露露喜欢的男人就在她的床畔!
她美得张扬的眼睛、嘴唇,无一不在向任露露挑衅,无一不在向任露露宣告,她赢了!她不仅赢得了这个男人,还会用她的聪明智慧帮这个男人逃过这场严厉的搜捕!
——而任露露,在任何一方面,都将低她一等,输她一筹!
即便大家已经熟悉白玫瑰这种放浪的举动,即便大家对白玫瑰的风流韵事已经司空见惯,可此时此刻,其他歌女眼中还是闪过或不屑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不屑白玫瑰的**,却又嫉妒她的魅力——连新台柱任露露喜欢的男人都能抢过来的魅力!
在所有人要么明目张胆,要么暗地悄悄观察着任露露的表情,想看她到底是难过,是伤心,是愤怒,还是仇恨的时候……她的神色还是淡淡的。
整张脸维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好像一座休眠的火山,死寂无声。
似乎从头到尾,都跟她无关。
白玫瑰与她无关,楚息与她无关,他们两人勾勾搭搭的动作也与她无关。甚至即使楚息手中的那个金色打火机是她送给他的,而他却在用这份礼物这份心意向另外一个女人献着殷勤……也跟她无关。
“你——是不是刺客?!”日本兵的刺刀突然刺向楚息,几乎所有的歌女都“啊”的一声害怕地尖叫起来,害怕下一刻就看见一场鲜血淋漓的屠杀。
但是,闪着寒光的刺刀仅停在胸前一厘米的位置——白玫瑰胸前一厘米的位置!
只要力道再往前一点,锋利的刀尖就会刺进她的胸口。
可是白玫瑰只是在笑,微笑,就如同刚刚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挡在楚息胸前那样,噙着一模一样的微笑。
她微笑着,眼梢上挑,墨黑的眼线有种别样的风情。
她嘴角轻扬,鲜红欲滴的嘴唇轻启,望向眼前手握刺刀的日本军官,张口就是一口流利的日语。那是她从一个日本客人那里学到的,那是她的底牌之一——从来没有用过。
不过现在,为了跟任露露一争高下,为了跟任露露比一比——到底谁才有足够的智慧和手段救下这个男人,她打出了这张底牌。
现在,她只指望这张底牌能够奏效!
“军官大人,您误会了。他整晚都与我在一起。我向您保证,他绝对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
果然,她流利的日语立刻就让眼前这名穿着高筒军靴,青黄色军服的日本军官神情一松。
在异国他乡,面对说着母语的人,任何人都会懈掉一些防备,白玫瑰的日语博取了他的一些信任。如果是通常情况,比如入境或是其他什么事,他都会放松对这名会说日语的女人的限制。只是……犹豫了片刻,他怀疑的目光依旧在两人身上扫过一遍又一遍。
嫌疑犯刺杀的可是军方高层……
白玫瑰暗中咬了咬唇,脸上的神色有点绷了起来。
居然没有奏效。
她眼角飞快地瞟了任露露一眼,担心看到对方嘲笑自己开口却还是没有达到目的的眼神,但是任露露却并没有看她,一点儿也没有在意她的举动,而是脸色凝重地注视着那位日本军官,好像在算计着什么……
整个房间静可闻针,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墙壁上西洋钟的吊摆来回摇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日本军人们依旧紧握步枪,严阵以待,歌女们紧紧地挨在一起,不知道日本军人们下一秒到底是撤退,还是突然刺刀一挥,血溅当场!
终于,披着军服披风的日本军官眼睛一眯,满脸杀气,戴着白手套的手从半空中往下一挥:“拿下——”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所有歌女猛地瞪大眼睛,就连白玫瑰也不复之前媚态,满脸惊骇!
日本兵凶神恶煞,杀气腾腾冲来,就在楚息放在被子下的手已经做好开枪死拼的准备时,一道曼妙的身影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冲到楚息面前,纤细的手臂猛地一扬,“啪”的一声就是一记响亮至极的耳光!
这记耳光扇得又急又快,又凶又猛!
——整个房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感觉好像是扇在自己脸上一样火辣辣的痛!
瞬间,楚息原来英俊潇洒的右脸就浮起五根手指印!瞬间,就镇住了所有在场的歌女!镇住了白玫瑰!甚至镇住了原来要上前的日本兵!
“这就是你说的今晚有事?!”一道几乎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
刚刚被其他歌女以同情、活该、失败、怜悯的目光注视着的任露露一下子爆发了!就像是休眠的火山,当她真正爆发时,也是有无穷的岩浆和浓烟的。
“这就是你说的今晚有事?!这就是你说的今晚没法来找我?!这就是你今晚的事情——跟她,跟这个女人厮混!”一连串爆如雷雨的话脱口而出,含着悲愤到了极点的情绪,含着愤怒到了极点的情绪,含着心碎到了极点的情绪,“我那么相信你!我等你等了整整一晚!可你却这样对我!可你却这样对我……”
眼眶发红的任露露狠狠摇着楚息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地问:“你说啊你说啊你说话啊!”
可是对方却始终低着头,没有回答她一句。
她疯狂地摇着他,好像这样眼前的一切就不是真的,她摇着,摇着,好像这样眼前的这个男人就还是爱她的……
她没有大哭,甚至从头至尾她都只是在狠狠地压抑着抽泣,可是从她喉咙里流露出来的那一丁点儿细碎的哽咽却泄露出她更沉重的心情……
因为猛烈摇晃,她发丝凌乱,因为刻意压抑,她的眼眶红得像在滴血。
在这一刻,不管是先前站在她这边,还是站在白玫瑰那边的歌女,都感到了一种浓浓的悲伤,这种被心爱的恋人背叛、抛弃的感觉,她们懂;这种痛到心底最深处的伤,她们懂……
有的歌女已经开始在呜咽,有的在轻声哭泣,有的上前两步开始劝她,有的开始将她往回拉……
在这一刻,尽管有些日本兵根本不懂中文,可是他们同样感受到了这个女子的悲愤,这个女子的心碎,看到了这个女子伤心欲绝的眼神,听到了这个女子悲伤到了极点的声音,这一切都狠狠冲击着他们的情绪,冲击着他们的听觉……
刚刚要执行的命令也因此缓了下来。
这样的爱恨情仇他们虽然听不太懂,但是这个女人的悲愤却如此的真实。
他们甚至开始在想:会不会真的是弄错了?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住。
短暂的一秒却有可能将所有事情改变。
之前杀气腾腾的日本兵此时回视着他们的军官,用眼神询问现在该怎么办?这一切好像不是装出来的吧?
日本军官又一次犹豫了,再一次陷入思考之中。
而就在这一瞬间,原本妩媚动人的白玫瑰和眼眶发红的任露露,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谁也没有发现,在她们或得意或伤心的情绪波动下是极其冷静的一瞥。
这一瞥,就仿佛一个接头的暗号!
仅仅只是电光石火之间,赶在日本军官再次下令之前,只见白玫瑰仰头一笑,一声娇叱:“真好笑!他今晚有事就是跟我之间有事不行吗?”白玫瑰娇媚地歪着头,黑色的卷发衬得她更加婀娜美艳,“你以为这是哪儿?这儿是百乐门,百乐门的规矩还要我教你吗?男女之间的那点事还要我教你吗?”
“要是真不懂……”白玫瑰眼神轻蔑地看着任露露,伸出手冷漠地羞辱般地拍了拍对方的脸,“姐姐我、教、你。”
任露露侧身而立,猛地望向白玫瑰。
她穿着黑色旗袍,不像白玫瑰那样露出嚣张的雪肤;她只涂了一层淡淡的口红,不像白玫瑰那样红得鲜艳欲滴。
但是这一眼。
——雪亮如匕,仇恨如刃!
在漆黑的眉毛和漆黑的旗袍映衬下,却像一朵午夜时分绽放的妖花,生生多出一股令人胆颤心惊、无比妖狠的味道!生生多出一股令人慌不择路、无比凌人的气势!
任露露手一扬,一把打翻白玫瑰之前拿着的黄金长烟斗!烟斗里的烟丝和烟灰啪嗒落在白俄罗斯手工编织的地毯上,立刻烧出一个黑乎乎的小洞。
白玫瑰反手就是一巴掌,眼睛里却是一片慌乱。
任露露先是一愣,接着眼中燃烧起更加幽深的怒火,她双臂用力往旁边白色欧式梳妆台上一扫,上面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立刻挥向白玫瑰!下一秒,所有的胭脂水粉香水眉黛全部哐啷砸在了白玫瑰脸上……
粉饼从盒子里掉出来撞在白玫瑰头上,腾起一阵阵的白色粉雾,没有盖好的胭脂滚落在她的身上……
“啊——”白玫瑰尖叫连连,拼命抹着自己的脸,她的脸上身上头发上沾满了粉末。一直以妩媚姿态示人的她从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像个马戏团里被众人围观嘲笑的小丑。
整个场面一下子又无比混乱起来!
白玫瑰的跟班立刻涌上去,纷纷帮她擦掉头发上的粉末,七手八脚地扯着她的头发拍打着她的脸,只听见白玫瑰不断在呼喊“轻点轻点”“你这是在趁机报复老娘么”,而站在任露露这边的歌女顶着之前鼻青脸肿的脸,一边叉腰哈哈高笑,一边故意尖酸讽刺道:“活该!”“真是丑死了!”“你白玫瑰也有今天!”
三个女人一台戏。
现在是十几个水火不容的歌女一起登台,整个场面简直就是一场可怕的灾难!高跟鞋踩在原本就满地器皿碎片的地上,发出更加焦躁刺耳的声音,和着两边不断咒骂的尖锐女声,几乎要把所有男人的耳膜刺破,整个房子都快被她们掀翻了天!不知道谁又动了手,一方马上喊道“打人!她们故意打人!”“就是打你这个小贱人怎样!”“妈的,姐妹们上!”双方再次拉扯在一起相互推挤着揪起对方的头发抓对方的脸……
一群日本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觉得眼前混乱嘈杂的场面简直堪比战场。
大概所有男人都不想再见到这群平日温柔软语,真面目却是如此鬼哭狼嚎的歌女了。此时不知谁喊了一声“他们到底是抓刺客还是看我们打架啊?都不劝一下,平时还想让我们陪酒,真他娘的见鬼!”
领头的日本军官脸上顿时抽搐了一下,高喊一声:“走!”
日本士兵们穿着黑色高筒军靴的脚一蹬,整整齐齐背起步枪,飞快撤出了百乐门……
我们和导演一起看完整个回放。
这场戏拍得一气呵成,极其精彩,极有张力,看得我们几乎目不转睛,一动不动。在场的人都被这剧情勾住了心,最后一条放完,所有参与表演的演员和工作人员竟然像谢幕一样都不自觉地鼓了掌,整个布景房掌声雷动!
我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了,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和自豪,持续地鼓掌,巴掌拍得啪啪响。无论旁边的楚息说什么,都一个劲儿地直点头,就算我有时根本没听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一回头就看到了陆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居然站在了我后面。
难怪楚息刚刚跟我说话的时候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唔,这好像跟我后面的陆瑜没什么关系啊。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今天的拍戏时间长达十二个小时,拍戏的时候我全身心都投入在戏里,完全没有关注其他事情。
“你不会一直都在吧?”我有些惊讶。
单在旁边看我们一拍就这么长时间,走位,反复NG什么的,其实很枯燥吧。
“不行么?”陆瑜却挑了挑眉峰反问。
陆瑜修长的身体映在溶溶月色之中,英俊的脸一半在阴影之中,一半在月光之下。夜风轻拂着他的发丝,我觉得他的一双眼睛格外的亮。
反问就是承认。
难、难道是因为我才待这么长时间么?
前些日子我心里还有点抱怨他怎么不探班,结果现在他一来就待到这么晚……
我的脸有点红红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站在我身后的陆瑜好像越靠越近,近得我都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仿佛他一伸手就可以把我搂住。
“也不是不行……就是……”就是看着他那张越来越近的俊脸,那双越来越近的迷人的眼睛,我的心越跳越快,脱口就冒出,“就是中午吃的是盒饭,你不是最讨厌这么简单的料理么?”
哦,天,我这是在说什么啊……
我最近是怎么了!我可是连Tim都夸赞以聪明伶俐见长的小天后啊!怎么现在一靠近陆瑜就好像在说胡话变得又呆又二了……
陆瑜也跟着一愣,大概完全没有想到我居然会这么说,不过他好像完全不觉得这问题跳脱,反而露出一抹性感的微笑接过我的话题:“你这是在关心我?”
“怎么会!”谁、谁要关心他?!
我连忙别过脸,脸上有点发烫,肯定是今天拍戏拍糊涂了,感觉好怪。但是过不了几秒,我又忍不住回过头。结果正撞上陆瑜的视线,被他逮了个正着。
陆瑜的眼神似笑非笑像是有魔法一样,深邃蛊惑得让我几乎移不开眼睛。
我呼吸急促起来,胸口也微微发热。
我有点招架不住,急忙随便扯了个理由:“怎么不鼓掌?”
基本上在场的人都在鼓掌,都在称赞我们今天拍得好,可陆瑜则一股子少爷做派,黑色狭长的眼睛眯着,双臂慵懒地环抱着。
我故意表现得严肃,双手更故意抬高,在他耳边拍得啪啪响。
不知道陆瑜是否看破了我的小心思,他不但没有动,反而还继续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装作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暗示他:快拍,你没看到我们演得多精彩么?
大概是我的示范动作太完美了,眼中蕴含的深刻威胁也太有震慑力了,陆瑜终于被我的诚意感动,放下原本环臂的双手,漫不经心地将双掌合了几下。虽然这掌鼓得简直跟没吃饭一样,一点力道都没有,但是起码有行动比没行动好吧。
我佯装认可地点点头,重新转过身去,偷偷地长吁了一口气。
一旁的楚息看了陆瑜一眼,又看了看我,悄声道:“看样子陆总监还是挺听你的话。”
楚息顿了顿,接着说:“陆总监可不比品优娱乐的总裁黄锦立。他一向独来独往,脾气无常。别说为这种事鼓掌,就是探班,都少之又少……”
这边导演又回放了一遍,开始一一点评。
导演肯亲自如此细致地指导,对于所有演员都是个难得的机会,大家围得更紧了,谁也不想错过。
“楚息这个动作不错。”导演指了指显示器,屏幕里正放到日本兵用刺刀挑开帘幔,他一边假装跟白玫瑰厮混,一边敏锐地趁机估量了一下形势,动中带静,有勇有谋。
楚息帅气地比了个V的手势,大伙会意地笑了笑。
肯努力,时下正当红,容貌和性格又都不错的帅气偶像,谁会不喜欢?
“这里,以后力度可以再大一点。这次还行。”导演在半空做了一个从刀鞘中抽武士刀的动作,颇带凌厉之气。他向其中一个饰演日本兵的演员示意了一下,对方马上感激得快要鞠躬了。
导演一个个分析,从剧情到每个人物的性格,从每个演员的动作到每个演员的眼神,一边点评一边给我们讲戏。
当屏幕里放到白玫瑰在歌女们打过群架后的一片凌乱之中优雅妩媚地一笑时,导演不由得赞道:“雨仪演得不错。”
大家也跟着看了唐雨仪一眼,有点另眼相看的味道。
随着剧情越往后走,导演盯着屏幕的眼神越发认真,唐雨仪饰演的白玫瑰时而露出娇艳的笑容,时而朝我饰演的任露露嚣张地挑衅,时而又想方设法让日本军官放过楚息,几个镜头切换,白玫瑰脸部的表情眼神变了又变,到了白玫瑰突然挡在楚息面前迎向刺刀拿命去堵一把时,导演瞬间扭头望向唐雨仪,脸上浮现出一抹浓浓的欣赏:“非常细腻!雨仪有个相当突出的优势,整个脸部表情相当有‘戏’——轻而易举地就能带人入戏!”
此时的唐雨仪已经卸了妆,不再是电影里面那种咄咄逼人的造型,反而长发披肩,显得非常的恬静温柔。听到导演毫不掩饰的夸赞后,唐雨仪谦虚地笑道:“都是导演导得好,我才能发挥出这样的演技。”
导演继续称赞:“你的功底很好。”
这么多演员里,到现在为止只有唐雨仪获得导演如此之高的评价!
周围的演员、工作人员也纷纷称赞起她来:“我说怎么一跟雨仪对戏,我就特别有感觉呢!”“是啊是啊,雨仪姐人很好,平时还教过我……”
唐雨仪在这些称赞的视线和话语中更加谦虚温柔了。
导演继续看片,就在其他人还在小声夸赞唐雨仪的演技人品时,他突然大喊一声:“停——”声音在整个摄影棚中极其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