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咖啡店离这儿不远,都不需要过马路,走过一条小巷就到了。

劳累了一天的社畜很少会有人选择在中午喝咖啡吃三明治,所以咖啡店的人不多。

江眠要了杯焦糖拿铁玛奇朵,然后要了一个芝士三明治。

陈故和他口味差不多,只是还追加了份牛排和意面。

还在这家咖啡馆都有。

陈故:“上次就想说了,你会不会吃得太少?”

江眠闻言,瞥了眼陈故结实得有点像健身教练的小臂,慢吞吞道:“我不练的。”

他嫌那些累。

两人还是找了角落坐下,话题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你多少斤啊?”

江眠想了想:“去年年尾体检是101?”

他不怎么在意自己的身高体重,所以一般不是体检都不会去测。

陈故笑了下。

江眠这个体重,他单手就可以把他扛起来。

所以陈故意味深长地点了句:“偶尔有空还是可以练练的。”

他玩笑道:“不然哪天台风,我怕你会被吹着走。”

江眠不擅长接玩笑,有时也分辨不出来对方是不是玩笑,故而他语气认真:“所以我台风天一般不出门。”

陈故没觉得他呆板,反而低笑了两声。尤其是对上江眠略有不解的视线时,他眸中笑意更深。

江眠大概是不知道的,他这副模样,看着又乖又“靓”,让人想要欺负。

“那你以后工作了,总不能不出门吧?”陈故偏头,冲他发出邀请:“就算不练肌肉,锻炼锻炼身体也还是有必要的。”

江眠算了一下今年上半年自己有多少次小病,也觉得陈故说得对。

可……

江眠微抿了下唇,稍低眉眼,神色露出了几分犹疑。

陈故察觉到他的情绪:“怎么?还有故事?”

“也不算。”江眠嘀咕了声:“我不喜欢健身房。”

因为会有人来和他搭讪,还不是女性,是同性。

他知道有些人没有恶意,但江眠不擅长应付这些,也不想应付这些。

他的世界小小的,人际关系很简单,他也很满足现状,不想打破。

“可以去夜跑。怕不安全的话,我和你一起。反正我也总是会去夜跑。”

“嗯。”

江眠还是很迟疑:“再说吧。”

陈故哪里看不出他就是有点不想动,故而轻哂了声:“懒虫。”

江眠微怔。

他望着桌面上陈故的倒影,心想好像有点越界、过于亲昵了。

但其实从陈故打着伞来桥上找他的那一刻起,那个朋友的界限好像就模糊了。

江眠很聪明。他知道陈故对南界不熟,因为陈故去哪儿都要导航,可他却能够凭借着动态的一张图找到他。

要么就是问过人,要么就是用地图查过,但无论是什么,这个举止都有些刻意。

只是江眠没想明白陈故的目的。

哪怕他的神经在不断地向他报警,可要究其源头,又成了一片茫然。

难不成他跟陈易深道歉、承认自己的错误是假,只是为了进一步打消他的警惕,更好接近他?

江眠觉得不像。

那陈故为什么要……

江眠想不明白。

等服务生端着餐盘把咖啡和午餐一次性上齐后,陈故才悠悠问:“你真的只吃这么点就可以了?要分一点给你吗?”

“不用。”江眠摇摇头,稍停了会儿后,难得多解释了句:“我没什么胃口。”

陈故扬眉,没流露出太多情绪让江眠不自在,只用轻松的语气问:“心情不好?”

江眠不习惯的事有很多,其中像人倾诉就是其中一条,而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也是其中一条。

可要他做到像他爸江聊一那样滴水不漏八风不动,他也还不行,毕竟才十九岁,没有那么深厚的功力。

所以江眠只是没有吭声,咬着温度刚好的三明治,小口小口地吃着。

但陈故却没有识趣的不问。

他轻笑:“是工作上的事?我听说过,律师是有保密义务的。”

陈故说得没错,而且这也是一个很好让江眠把他的关心堵回去的借口。

于是江眠点了头。

陈故就在他的点头下笑得更加灿烂:“那我猜猜,你不用回答。”

江眠:“……”

他有点懵,就听陈故已经悠悠道:“我听陈易深说,你去兼职,主要是体会一下律师生活,积累一点经验。律所是你父亲给你找的,创办人是你父亲的学生,所以他肯定会让你接触各种不同的案子。”

陈故漫不经心地切着牛排,五分熟的牛排还带着点血水,他动作自然又娴熟,透露出一点浑然天成的优雅:“我猜是刑事法庭。你们的当事人犯了罪,但你们要为他做无罪或者想办法从轻处理?”

江眠停住。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弯着眼睛看他的陈故,原本就有点绷着的神经拉得更直。

陈故真的很厉害。

明明没有任何线索,他却能够猜到。

尤其陈故继续道:“为了达成目的,你们这边可能要隐藏一些证据或者线索?”

全对。

江眠不能说话,也不能给出任何反应。

因为保密义务,即便他再如何过不去心里那一关,他也不能背后捅王par他们一刀。

他只垂着眼,继续吃三明治。

可他不知道,他这样的反应,让本来就有十分把握的陈故更加肯定。

不过陈故也没有说什么,只望着从他今天见到他开始,就在散发着低气压,整个人写满了“不知所措”的江眠。

陈故吃了口大小分得刚好的牛排肉,思绪有些散漫。

之前陈易深与他说过,说江眠这个人,看着冷冷淡淡的,心里好像住不进什么人,也装不了什么事,仿佛与世隔绝、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家人。

但其实不是的,江眠内心很柔软,你找他帮忙,要他做一分的事,他就会尽自己的能力,在不影响到自己的情况下帮到三四分、五六分,甚至更多。

他也很较真,尤其是法律上的事。

虽说有句话是“法外有情”,可这单案子既然让江眠都没有胃口吃饭了,那就代表他们的委托人不是什么能用情容忍的好人。

所以陈故问:“你一定要做律师吗?”

江眠微怔。

他正在搅散拉花的动作停住,稍稍睁大了眼睛看着陈故。

就见陈故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你对律师,是有什么特殊情结吗?有的话,那我接下来的话就不说了。”

江眠抿了下唇,迟疑片刻后,道:“你说。”

陈故颔首,继续下去:“法学毕业后应该也有很多工作可以找。我觉得按照计划做决定,踏上什么路,不如凭心而动,做自己开心的事。总有工作是可以严格遵循法律,不用在灰色地带游走吧?”

确实有。

江眠神色微动,但仍旧摇摆不定:“可在选择律师这条路上,不是只有我付出了努力。”

还有江聊一,和他学校里的教授老师,他们都有给过他指点,并且都给过他期许。

他怕自己因为这件事选择不做律师了,会辜负他们的好意。

陈故轻笑:“江眠,我想爱你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会爱你、支持你的。如果只是因为你觉得这条路不适合自己就放弃而对你失望,那么那样的人,也没必要深交,不是么?”

江眠动了动唇。

“人生苦短。”陈故端着咖啡杯举起来,隔空做了个干杯的动作:“要为自己活。”

他说的随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场景和让人深刻的记忆点。

可江眠望着这样随性的陈故,不知怎的,握在咖啡手把上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下,像是保持了一个姿势太久有点麻了,难言的感觉顺着落在他的心上。

江眠后知后觉了件事。

他在陈故的自言自语中,不知不觉地被陈故带动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在跟陈故倾诉。

意识到这点后,江眠拧了拧眉,本能地想要后退,把自己缩回那个他从未察觉过的壳子里。

但江眠对上了陈故的眉眼。

陈故是很标致的狗狗眼,微微下垂,显得有几分可怜无辜又清丨纯,但他整个人的气质不一样。

尤其是他留起来的头发扎成了个马尾垂在脑后,让他笼着一层神秘的袈裟。

在和江眠说那些的时候,陈故的语气也拿捏得恰当,既不会让江眠觉得他冒犯了,也不会有种被说教了的感觉。

他敦敦善诱,就好像是江眠内心的写照,给江眠一种,在跟自己的内心对话的错觉。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这一点,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江眠鬼使神差地收回了后撤的步伐,再往前了一步。

他问:“你的意思是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

陈故偏头,一脸理所当然:“不然呢?人的平均寿命是七十多岁,你别看很多,但其实很短,毕竟我们现在已经走过了七分之二,短短七十年,不及时行乐,那来人间走一遭是来干嘛的?”

他玩笑道:“你是天神下凡来渡劫了么?”

江眠停顿片刻,到底还是被他逗笑。

他很浅地勾了下唇,原本压抑的情绪消散,那双素来清冷的柳叶眼舒展开,成了春日漂浮在暖河上的漂亮落叶。

江眠稍稍弯眼:“我知道了。”

他认真道:“谢谢。”

江眠看着陈故,第一次学着人开玩笑:“我不是天神下凡渡劫,但你一定是菩萨转世来点化我的。”

陈故却并不买账,还轻嗤了声,半警告道:“江眠,别给我发好人卡。”

小心他犯法,当场把人拘进那间无人所知的地下室。

作者有话说:

陈故,啧。

(指指点点.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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