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行走在红崖背面的谷底,枝叶茂盛的林间,时有鸟鸣传来,一高一矮,一男一女,间隔一丈开外,穿行其中。

终于在傍晚时分,少年停了下来,却并没有朝着百步开外的谷外继续走,而是往右一转,拨开层叠的绿色藤蔓,钻了进去。

穆十四娘早已筋疲力尽,见终于可以歇息,也跟着他钻了进去。

藤蔓后面有一个洞口,行走数百步,里面竟是一处大的岩洞,岩顶有几处孔洞让光线透进来,所以其间并不黑暗。

等穆十四娘进来,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心中没底的她站在原地,除了四处张望,不敢再移动脚步。等了很久都没见到他重新出现,本来就累得不行的穆十四娘只得在原地坐下来,让麻木的双脚休息一下。

人生头一次出府,除了奔跑就是走路,仿佛上天要将她十一年所欠缺的路程都找补回来。双脚在酸麻之后,又开始刺痛,尤其不能抬起,抬起后尤其痛得厉害。

少年从后面出来,就看到小丫头在那里呲牙咧嘴抬着腿不敢着地。“今日就在此处歇息,明日我到了地方,就让人送你回去。”穆十四娘听到他说话的声音,赶紧将抬起的双脚放了下去,重新用脏兮兮的裙摆盖住。却因为这个动作,触动了脚底的伤,疼得连眼睛都闭上了。

这一切的动作都被少年看在眼里,知道她定是脚底起了血泡。这也难怪,养在深闺中的娇弱小娘子,任谁突然走这么多的山路也会这样,况且这伤,除了回去好好休养并没有其他的法子,他也爱莫能助。

“我出去猎只免子,后面有泉水,渴了可以饮。”少年说完朝着洞口走去,一晃就不见了人。

穆十四娘确实口渴得厉害,只用脚后跟着地后,脚底的刺痛感终于缓解些。用一直拿在手上的树枝将自己撑起来,一步一挪地来到岩洞后面,发现这里不仅有沿着岩壁流下的清水,还有一处水洼竟然冒着热气。

穆十四娘呆呆地望着,想像自己脱去鞋袜将双脚泡在里面的情景,那种舒缓的感觉是多么美妙。可理智将她拉回了现实,摇摇头,洗净双手,接了岩壁流下的清水饮了个够。为了回避温泉的**,穆十四娘又一步一挪地回到了外面的岩洞,重新坐下来,蜷成一团,想着明日都未必能回府,自己一连两日不见,不知府中的娘亲和十五弟该如何心急如焚。

还有一同出府的其他人,如今也不知怎样了?十一娘逃走了吗?若是被抓回去,必定会受到家主的家法处置,穆十四娘一想到那严苛的家法,就不由得浑身颤栗。

还有自己,回府后必然会面临着众人的追问,虽然自己已经打定主意,咬紧牙关只承认是沿路乞讨回府的,可到底能不能轻易过关,却并没有把握。

少年拎着两只剥了皮的免子进来时,余光扫到穆十四娘,发现她依旧蓬头垢面坐在那里。心中十分奇怪,他虽未明说,但后面明明有温泉,自己又特意留了时间给她,公然洗浴是夸张了些,但清洗一下脸上的污垢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着岩洞里现成的干柴,将两只免子烤熟。少年干脆地示意穆十四娘一人一只,然后自己拎着其中一只,用刀切成小条,自顾自的又饱餐了一顿。穆十四娘没有可以借力的东西,盯着热油滋滋的免子犹豫了一下,转了个身,背对着他直接啃了起来。

少年觉得好笑,早上吃的时候怎么没见这么讲究,看来人饿到极致,就会遗忘许多规矩。现在饥饿不及当初,就重新讲究起了规矩。所以在穆十四娘吃饱之后,又说了句多谢,少年再也没忍住,笑出声来。

穆十四娘却因此想偏了,踌躇许久,轻声说道:“我自己只有这支银簪,就当谢礼吧。”少年眼光扫向她头顶那只细细的银簪,最多一两重,觉得被轻视了的洛玉琅脸色一沉,“你觉得爷像是缺银子的人吗?”

穆十四娘摇摇头,紧接着又摇摇头,手却下意识地捂紧了荷包。少年不屑地扫了眼,明明有好东西舍不得拿出来,用些不值钱的糊弄人。

于是接下来的晚上,两个人再没有其他的交流,少年更避嫌似地去了后面入睡。

疲累的好处就是两个各自都睡了个好觉。第二日清晨,少年在后面用温泉洗了脸,又用空了的酒囊装满清水。身上的伤也顺利地合了口,只要没有大的动作,已经算是没有大碍。

穆十四娘晚上因为吃了烤免,夜间口渴难奈,因为不方便去到后面,一直忍到他从后面出来,才得以进去解渴。

少年看着她一瘸一拐地模样,说道:“不如你就待在这里,我寻人给你家中报信,到时自然会有人来接你。”

穆十四娘跛着脚从里面冲出来,先是不停地摇头,后来见洛玉琅似乎不能理解,就解释道:“恩人只需将我送至穆府所在的镇上,我自己就可以回去了。”说完生怕少年把她留在这里,忍住脚底的痛率先向洞口走去。

少年望着她要强的背影,心想既然你自己要求,他也乐得少上一事。

出了山洞,两个人又如昨日一样,一前一后,朝着山谷的出口走去。哪知天公不作美,还没出谷,天空就下起了雨。少年有伤在身,自然沾不得水,恨恨地说了声‘倒霉!’就转身朝着山洞避去。

穆十四娘哪有他脚程快,等她回到山洞,已经浑身湿透。只湿了外衫的少年已经重新升起了火,在那里烤着衣服。见到她,于心不忍,“过来烤烤吧。”

穆十四娘却摇摇头,远远地避开,不但缩在那里,还背对着他。

少年皱着眉头,心中狐疑,莫非自己听岔了,还是她这个穆府并非传言中的那个穆府?于是,寻了几根长些的树枝将自己的外衫撑在上面烤着,自己则去了后面。

走时说道:“着凉了,你就只能等在这里让人来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