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后,这对夫妻显得有些无措,他们慌张地拉开餐桌旁的椅子让乔君影和周晓晓坐下,又张罗着烧水,然后他们局促地站在桌边,手足无措地盯着那小小的烧水壶。

周晓晓面无表情地坐在那,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叠搁在大腿上,一双妖娆的眼眸里没了笑意,暗沉沉压得人心头发紧,那夫妻俩越发显得局促不安。

乔君影尴尬地清了下嗓子,开口说道:“别忙了,坐吧,我们了解完情况就走了。”

舅舅舅妈相互对视,然后凑着椅子的边缘坐下,舅舅看了一眼周晓晓,还没等两人对上视线就飞快看向别处,他喏喏地问:“那俺们子柒……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乔君影学着电视剧里的情节打着官腔,挂上亲切的笑容,“现在还不能确定,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之中,一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们的,好吗?”

她尽力把语调放轻,柔柔地看着这对夫妻,希望能让他们不要这么紧张,“我现在可以询问一些问题吗?希望你们配合调查。”

夫妻俩又相互看看对方,舅舅放在桌子上的手用力握紧,“问吧,只要能给娃子讨回公道……我们啥都说!”

乔君影的注意主要集中于舅舅的面部表情,她安抚地微笑道:“那么……林子柒平时性格怎么样呢?”

舅舅说:“我们子柒可好啦,从小就会帮着她妈妈干活,性子也好,邻居没有一个不夸她的!”

舅妈在一旁猛地点头。

“那她一直是这样吗?有没有什么表现出不太一样的地方?”

“没有啊……”

“请您再仔细想一想,这真的很重要。”乔君影努力启发他们,“比如说言行变得不像她,或者突然忘记了什么事……”

这时舅妈突然拍了舅舅一下,“那口子,那次算不算?”

舅舅有点愣住了,“哪次?”

“哎呀!就那次啊!放假那次!”

舅舅恍然大悟,“那次,但那算吗……”

他看着乔君影,犹豫了一下,“前几年,钱磊还在的时候,钱磊就是俺妹子后来的那口子,子柒丫头放暑假到我们乡下玩,然后……”

舅妈受不了他慢吞吞的样子,“哎呀!就我们乡下有个二流子欺负她,哦呦呦,别看我们娃子小小的,她冲上去跟人家打了,又掐又咬的,还骂人骂得可厉害了!直接把那浑小子吓跑了,不过她第二天就不记得了,问起来也说是自个儿在外面玩没见着别人,好笑那二流子后来一见她就绕道走!俺们丫头……”

舅妈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俺们丫头咋说没就没了呢……”

“这样啊……”乔君影沉吟片刻,“那请问林子柒的母亲是怎么走的?”

“俺妹子……说是不小心在家里磕桌子上脑袋破了老大一个洞……”

“那钱磊呢?”

舅舅舅妈互看一眼,“听人家说是喝大了没关煤气……丫头跟他不亲,俺们也不太来往。”

“她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学校的事?或者她男朋友呢?”

舅舅的眼神很迷茫,“没吧……丫头不太跟俺们讲话……”

乔君影站起来,“那谢谢你们,今天先到这儿吧。”

舅舅舅妈也赶忙起身,“同、同志,那俺丫头就靠你们了,俺们……”

乔君影冲他们点点头,“放心。”

两人便离开一起回到学校。

走在安静无人的校园里,乔君影悄悄侧头看了看周晓晓的脸色,夕阳把最后一点余晖洒向大地,给她卷翘的睫毛镀了一层金色的光。

注意到这不知是一路上乔君影偷看她的第几次,周晓晓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主动开口问:“怎么了?有什么想说的?”

“……是你怎么了吧?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周晓晓再次叹气,拉起她的左手放在掌心,那只手上的指痕已变得青紫,映着周围白皙的皮肤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她轻轻用指尖触碰青痕,像是触碰什么易碎品,“这里……还会痛吗?”

看着她低垂的卷翘睫毛和精致的鼻尖,乔君影猛地抽回手,“早不疼了。快回去吧。”

离宿舍越近,乔君影越觉不对,她疑惑地停下脚步,平日里的校园……有这么安静吗?走到现在竟一个人影也没有。

不知从哪里起了一阵风,吹得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撩起鬓角的碎发,她突然觉得心头一紧,好似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盯上了一样。

乔君影下意识转身去看周晓晓,却见到她着急的神情,“小夏!危险!”

视线中的周晓晓猛地扑了过来,带着她扑倒在地滚了几圈离开原地。

乔君影被她整个护在怀里,额头抵着她的锁骨,感觉有什么硬物硌着额角,后脑压着她的胳膊,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住。

她从周晓晓的怀里爬起来,只见刚刚她站立的地方留下了个半椭圆的坑,袭击者却不见踪影。

能把水泥地面砸出一个坑……

如果是相同的力道砸到人身上,大概连脑浆都会被砸出来吧。

她有些惊魂未定地看着周晓晓,“谢谢你刚刚救了我。”

周晓晓对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安抚的笑,“不客气哟。”

“你项链掉出来了。”乔君影抬手指指她的胸口,细细的银链子上坠着两个大小不一的素环,刚刚硌着她额角的应该就是这个小东西。

“嗯。”周晓晓没说什么,只是把项链又塞回领口里。

两人加快步伐向宿舍走去。

“所以学校这么安静是支线的原因?林子柒……或者说是……开始疯狂杀人?”乔君影喃喃道。

周晓晓侧头看了她一眼,估量着她的情绪,“算是吧,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游戏设定就是这样的啊。”

所以……不要因为这些人的死而自责。

“不过你刚刚说‘或者是’?”周晓晓语调上扬,声音带笑,“或者是什么呢?”

“我怀疑林子柒是……多重人格。

“一路上地铁站点只播报了脑科医院、出租车上的广播和司机大叔都在说精神病、林子柒住所的医疗广告也直指脑科,再加上林子柒说自己会突然失去记忆、她的画有风格截然不同的地方、舅舅舅妈说她遇到欺辱像变了个人、舍友说她性格大变……

“要是巧合也太夸张了,游戏应该不会有这么多凑巧的无用信息吧?”

乔君影看向周晓晓,撞进她带着鼓励的眼眸,“还有……再大胆一点猜测,鸽子先生可能是她的副人格……之一。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不能相见,又一直陪着她,而且对她的失忆毫不惊讶,真的很让人怀疑。我记得好像在哪看过,说是旧人格不知道新人格的存在,而新人格会对旧人格有相当的了解?而且从小被性侵,带有极大的童年创伤也符合多重人格的产生条件。”

“不过我觉得袭击者不太可能是林子柒本人,性格不像,不过也不排除死后性情大变的可能。”乔君影继续说。

周晓晓耐心地听完笑着点了下头表示赞同,“我也这么想。”

走到宿舍楼下,她们正好遇见衣着凌乱、身上带着多处擦伤的崔健,他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们好几眼。

这时候楼道里突然冲出来一个男人,他挥舞着拳头朝周晓晓打来,却被一把抓住。

周晓晓反手一扭一推,那男人就整个摔在了地上。

乔君影定睛一看,是那对兄妹中的哥哥江晨阳。

他仰躺在地上,发丝凌乱,满脸泪痕,衣衫带血,偏过头红着一双眼睛满是仇恨地盯着周晓晓。

董倩也慢慢地从楼道里走出来了,她的左臂随着身体的走动不自然晃动着,血液顺着左手指尖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没一会儿就积了一小滩。

她见乔君影在往自己身后看,便用哑哑的嗓子开口道:“没有别人了。”

“……”乔君影收回视线没有吭声。

说不清是愤怒、怨恨还是嫉妒,崔健的情绪很复杂,“江晨语和梁丰年都不在了,女鬼来的时候,梁丰年推了江晨语抵挡,但他自己也没逃过……”

他认真地看着安静站着的两个人,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想看见她们后悔、自责还是自得。

只可惜两个女子脸上是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没能让他看出一丝情绪波动。

崔健心里空****的,似乎累到连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

听到这里江晨阳哭得更大声了,撕心裂肺得好像要把一辈子的悲伤都宣泄出来一样。

视线依次扫过三人,周晓晓眉头微蹙打量了一下董倩,又重新看向躺在地上痛哭的江晨阳。

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那个女鬼去哪了?”

江晨阳只是哭,不想理会她。

董倩冷冷地盯着周晓晓嘲讽道:“怎么?现在于心不安想要当救世主了?”

周晓晓却是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只是沉默地看着江晨阳,而江晨阳咬牙不语。

面对呈对峙状态的三个人,崔健深深呼出一口气说:“刚刚去南边活动区了,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

周晓晓这才看向董倩,语含嘲讽,“没有支线的人会在完成主线任务后被游戏直接送离的,但你……不是不想走吗?还拖着这么多人不让他们走。”

说完她再不理其他人的反应,扭头大步离开,“小夏,走了。”

乔君影挪开一直放在江晨阳身上的视线,默默地跟了上去。

身后传来崔健愤怒的质问声,但董倩却一直没说话。

“董倩怎么能拦住其他人不离开的?传送不是游戏本身进行的吗?”乔君影好奇地问。

“正常来说是游戏进行传送,但玩家也不是不能改变,有对应的道具外加一点小代价就行了。”周晓晓回答道。

看她有些严肃的脸,乔君影并不想知道所谓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摩罗斯游戏:改变游戏传送用道具就可以做到,只不过是要付出代价而已。我可是很体贴很人性化的好游戏。

①多重人格:一个人具有两个以上的、相对独特的并互相分开的亚人格,是为多重人格。学界通常将其称为“癔症性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多重人格这种心理障碍往往发于患者童年时期,而且与一些因素息息相关。他们童年时候几乎都受到过虐待。不管是暴力还是性虐待。而且受虐时间长久,施虐对象通常是长辈,甚至自己最亲的人,比如父母。当他们受到虐待的时候,身边没有更强的力量来保护他们,而他们自己又因为太过弱小无力反抗。久而久之,人格便扭曲发展。比如,他们起初会幻想出一个强有力的自己,能够站起来反抗这种伤害。或者幻想出一个逆来顺受的自己,能够更多地承受这些虐待。在受虐过程中,这些幻想的“自己”能够帮助真正的自己去逃避,暂时缓解焦虑。事情过后,真正的自己便不再愿意回想那些痛苦,于是选择性地忘记,忘记所遭受的痛苦,也忘记幻想出来的那个自己。除此之外,几乎所有的患者在不同人格之间的转换都是突然的,甚至有些戏剧化,他自己意识不到,也会让周围的人莫名其妙。《我没疯,我只是与众不同》祈莫昕

关于多重人格的灵感来源于《24个比利》和《比利战争》,不过我觉得《24个比利》比《比利战争》写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