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数的行动力很强,一天不到,他就弄到了关于闻弈的调查报告。

此时他们正在去往塔索斯岛的渡轮上,江鹤苓因为腺体不适在房间休息,沈婷听闻过来给他做了个检查。

“昨天闻弈又标记你了?”沈婷看着他后颈腺体上还很新鲜的齿印问道。

“没有。”江鹤苓说。

Alpha的恢复能力很强,腺体上的刺穿伤一到两天就会结痂,此时他腺体上伤口明显,是闻弈昨晚反复亲吻又弄伤了的。

沈婷点了点头:“没有就好,你最好不要再让他咬你的腺体。”

“嗯?”江鹤苓喉结滑动,发出一声疑问。

沈婷皱着眉,脸色有些凝重,也有些迟疑,思忖片刻她才开口:“你自己应该也发现了,自从他标记你之后,你就没有再出现过信息素紊乱。”

“嗯。”江鹤苓点了下头。

被标记之后,江鹤苓不仅没有出现信息素紊乱,甚至他的Alpha腺体处没再出现难忍的疼痛,只有偶尔会出现轻微的酸胀感,伴随着一种微妙的空虚感,比他平时因为自身信息素匮乏的感受要好很多。

“这勉强算是一件好事,但是你自体的信息素能量好像在降低。”沈婷的眉头皱得更狠了,她看着江鹤苓,面露思索,像是在斟酌用词,好几秒后她才又说:“Enigma信息素对你腺体的影响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得多,他的信息素竟然能在你的腺体里成结。”

沈婷说着自己都有点觉得不可思议,江鹤苓却是淡然接话:“闻弈的确说过,他能够标记alpha。就像alpha标记Omega一样,这应该是enigma的特殊之处。”

“嗯?”沈婷的眉梢挑得老高,“你知道你还让他标记你?”

先前在红尘,听闻弈说他标记了江鹤苓,沈婷只当是咬腺体的暧昧说法,后来用沈数带来的仪器给江鹤苓做了详细的检查,她才知道,闻弈所说的标记,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标记。

Enigma信息素的确特殊,可让沈婷震惊又不解是江鹤苓,既然知道所谓“标记”,他还是让闻弈咬了他的腺体。

“搞搞暧昧也就算了,你竟然让他标记你,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个Alpha啊?”沈婷提高了声音。

江鹤苓眉心很轻地皱了一下,他不太喜欢“搞暧昧”这个说法。

不过他抬眸看了一眼沈婷难看的脸色,没有说话。

其实当时的情况也不允许江鹤苓有更多的考虑,不管是身体还是思想。

被琴酒信息素裹挟时,在被闻弈受伤又决绝目光注视时,江鹤苓的理智不足以支撑他想太多,他只能看得到闻弈,只能想得到闻弈。

看着江鹤苓木然的表情,沈婷忽然间明白了江鹤苓为什么要带着闻弈,为什么要说让闻弈站在他这边。

“算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能说幸好这个标记缓解了你的腺体紊乱。”

可是江鹤苓没有再出现过信息素紊乱的症状,并不代表他的状态一直都是良好。

这段时间,江鹤苓一直都有点精神不振,那种倦态挥之不去,即便闻弈在身边释放了安抚性信息素也没有让他好受多少。

久病成医,不用沈婷说,江鹤苓自己也能感觉自己身体的变化,说不上坏,但也说不上好。

“咱们这会儿条件有限,我也不能确定后续会不会发生其他的异变,所以你不要再让闻弈咬你,标记你,看看标记消失之后的情况。”沈婷语气沉重,“剩下的,等过了边境再说。”

江鹤苓应下了,沈数就是在这个时候敲门进来的。

“江哥,你要的资料我查到了。”

见他这么快拿来闻弈的资料,江鹤苓都有些惊讶。

“这么快?”

“嘿嘿。”沈数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卷毛,笑着说,“之前就调查过,就是还有一些资料没拿到。”

江鹤苓眉梢挑了一下,旋即问道:“你四哥让你查的?”

沈数笑着点了点头。

江鹤苓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后接过沈数递过来的掌上电脑,低头查看。

沈婷没走,在他阅读时也探过头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看到页面上的内容,沈婷本想问沈数,四哥为什么突然要查闻弈,复又想到沈问轻是个腹黑多疑的性子,在得知江鹤苓回一区时身边会跟着一个艾瑞的人,他肯定是要知己知彼的。

这份资料比当初江鹤苓调查得要详细得多,包括闻弈进入联盟前的种种。

闻弈出生在第八区,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十四岁之前一直生活在第八区的九区难民收容所,后来到了年纪,从收容所出来,在尼厄区外围干一些跑腿杂活谋生活。

一直到十六岁分化,遇上了来执行任务的艾瑞,就被艾瑞带回了联盟。

这部分和当初江鹤苓查到内容大差不大,不过沈数这份显然更详细,补充了闻弈分化的细节。

闻弈分化时,enigma信息素暴动,引起了周遭的Omega群体**,是艾瑞上校及时反应,驱散人群,控制闻弈,不然后果不会是只有几个Omega受伤这么简单。

而闻弈也因为信息素暴动,身体无法承受一度陷入了休克状态,差点死亡,是艾瑞救了他一命,并且把他带离了第八区,之后闻弈就顺势留在了联盟。

“原来艾瑞还是闻弈的救命恩人啊,难怪闻弈会替艾瑞卖命。”沈婷感慨道,“所以说,他们关系不和只是表面现象。”

说完她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江鹤苓,“既然有这层关系在,你还要怎么让他站在我们这边?”

江鹤苓没说话,仍然注视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资料,片刻后他侧眸看向沈数:“他被艾瑞带走的前两年,没有任何资料吗?”

沈婷愣了愣,旋即便看到屏幕上关于闻弈被带回联盟的在资料里,有两年时间的空白。

闻弈被艾瑞带回联盟是在五年前,但是联盟的资料却是从三年前开始,这中间的两年,没有任何记录。

“我黑进联盟系统里翻了又翻,那两年间只有艾瑞的邮箱里有两份邮件是和闻弈有关的。”沈数说着皱了皱眉,“那两份文件已经被粉碎了,我摸到了源头,就是还没黑进去。”

沈婷闻言挑起了眉梢:“还有你黑不进去的地方?”

沈数可以算得上是一区首屈一指的天才黑客,在网络世界可谓是来去自如,当年沈问轻能够一举攻破曼德研究所将那些秘密实验调查清楚,就数沈数功劳最大。

“谁说我进不去,”沈数说,“就是需要一点时间。”

“多长时间?”一直专心阅读的江鹤苓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向了沈数。

“嗯……一周吧。”沈数说。

江鹤苓眉心很轻地皱了一下,似乎不太满意他这个时间。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两年他应该是在被带去研究了吧,他毕竟是enigma。按照联盟对enigma的管制,一定是确定他安全无害才会放他出来。”沈婷说。

江鹤苓不予置否,沈婷能想到他自然也能想到。

“enigma是什么?”沈数问道。

“嗯……你可以理解为一种变异的腺体。”沈婷解释道。

沈数脱口问道:“联盟也在搞什么进化研究?”

沈婷瞥了他一眼,心念电转间就明白过来,沈数这是想到了当初曼德研究所的研究,以及那两位腺体变异的奇迹alpha。

“Enigma的腺体,应该是一种自然进化。”沈婷淡声道。

沈数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江鹤苓又把那份资料翻了翻,沉默片刻后,他对沈数说:“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沈数离开江鹤苓的房间没多久,他们就到达了塔索斯岛。

在这里,江鹤苓见到了江家的管家,张叔。

张叔在江家待了大半辈子,一生未娶,几乎把江鹤苓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阔别月余,又听说这一路并不安全,张叔一见到江鹤苓,差点老泪纵横,全然靠着教养没有过分激动,只是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上上下下把江鹤苓看了个遍,确定他安然无恙,才算是松了口气儿。

塔索斯岛还在第八区境内,依然鱼龙混杂,这里没有完全开发,附近海域甚至还有鲨鱼出没,交通并不便利。

早些年,沈问轻在这里捣毁了一个走私枪支的窝点,勉强清出了一片安全地带,同时他也意外得到了一条通往一区的边境月牙岛的航线。

这条航线除了那伙名为“利刃”的走私犯了解,就只有零星几个人知道,当初听闻江鹤苓要秘密回到一区,沈问轻便让他从第八区绕行,经由这条隐蔽航线到月牙弯,进入一区境内。

长途跋涉,又深思熟虑,江鹤苓身体的疲倦感越发严重,下船时吹了海风,引发了不算严重的轻咳,和张叔叙旧之后,他便回到了房间休息。

张叔还把那只叫做阿尔法的橘猫给带来了,听说是路上有些不习惯,一直有些精神恹恹,也不知道藏哪儿去了。

江鹤苓挺想它的,但实在疲惫也就没去找。

沈林给来给他送早餐时,阿尔法已经循着味儿溜到了江鹤苓的房间。

约莫是长途跋涉,阿尔法有些不适应,比在联盟时消瘦了一圈,但还是很胖,跳上江鹤苓膝头时,踩在他大腿内侧,疼得江鹤苓轻嘶出声。

“怎么了?”沈林立刻关切问道,“需要我带它走吗?”

“不用。”江鹤苓抱着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让它待一会儿。”

江鹤苓腿根的疼痛,归根结底,罪魁祸首不是猫,是闻弈。

想到这,江鹤苓忽然发现,自从下了船,他好像就没见到闻弈。

“闻弈呢?”江鹤苓问。

沈林动作一顿:“沈婷让他住在隔壁房间了。”

江鹤苓心中讶然,闻弈会这么听话地独眠?

“我已经查到了他之前联系了谁。”沈林将热牛奶放在江鹤苓手边,然后将他的调查结果一一汇报。

在闻弈联系联盟时,沈林的监听没有成功,但根据信号节点,沈数还是查到了信号源,从而根据调查,确定了闻弈联系的人是石清。

毕竟根据资料显示,在情报部门,唯一和闻弈关系不错的人就是石清。

听到这个名字,江鹤苓心里就自动浮现出先前沈数送来的调查报告里,关于闻弈和石清之间的关系。

“在第八区,应该就是他泄露了你的行踪。”沈林猜测道。

江鹤苓不予置否。

不用沈林说,江鹤苓也能猜得到。

从始至终,江鹤苓都不觉得闻弈会故意泄露他的行踪,引来危险,所以只可能是石清利用了闻弈。

江鹤苓又问了几句关于闻弈今天联系石清的细节,沈林都一一作答。

听完闻弈联系石清前后的反应,江鹤苓很轻地勾起嘴角。

看来闻弈已经知道他自己被利用的事儿。

怀疑一旦被坐实,信任便岌岌可危。

对石清是这样,对艾瑞也是这样。

“他们联系说了什么,我没能查到,时间太短截取通信没有成功。”沈林低头说道,面上懊恼一闪即逝。

江鹤苓看了他一眼,又问:“你被他发现了?”

沈林浓黑的眉头皱起,为自己的能力不济感到羞愧。

江鹤苓却是忽然露出浅笑,他掌心来回抚摸着阿尔法的脑袋,放松的橘猫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你不用再去盯着他了,他比你想象的还要聪明。”

沈林猛地抬头,嘴唇嗫嚅还想说什么,但瞧见江鹤苓脸上似赞许似骄傲的笑容,到嘴边的话便如鲠在喉。

“出去吧。”

“是。”

江鹤苓垂眸看了看眯着眼睛打呼噜的阿尔法,又对沈林说了一句:“去给我拿一瓶琴酒过来。”

“少爷,您现在的身体不能喝酒。”沈林说。

江鹤苓笑着挑眉:“谁说我要喝?”

沈林不明所以,就见江鹤苓挠着阿尔法的下巴,低声说:“我拿来哄人的。”

闻弈的确心情很烦闷,既因为石清的背叛,也因为江鹤苓的试探。

或许是因为距离边境越来越近,一些闻弈下意识忽略的问题,变得清晰可见,无法逃避。这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鹤苓。

沈婷把他安排在江鹤苓隔壁的房间,他也没有提出异议,更没有去缠着江鹤苓要同床共枕。

可是江鹤苓似乎很有异议。

此时还没天亮,轻纱似的月光从阳台投进来,闻弈躺在**,望着树梢上的圆月,颇有些辗转反侧的意思。

那只有过一面之缘的橘猫就是在这个时候跳上他的窗台。

和初见时,橘猫似乎是瘦了一点,脖子上多了个黑色的皮质项圈。

闻弈隔着玻璃看了它一会儿,见它没有离去的意思,便想下床打开窗,可他一靠近,那只橘猫便受惊似的跳开,跳回到隔壁房间的阳台,从窗户缝里一溜烟地钻了进去。

闻弈在原地驻足,目光越过阳台,紧盯着隔壁房间窗户漏出的一抹光亮,他忽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江鹤苓睡觉没有关窗户的习惯了。

他在等猫。

闻弈站在那里看了许久,直到那橘猫就又钻了出来,一人一猫隔着阳台对视片刻,那橘猫弓起身子,跳向了闻弈。

轻风浮动,闻弈嗅到了淡淡地潮湿玫瑰信息素的味道。

“他还没睡吗?”闻弈低声问了一句。

他想要伸手去抱那只猫,橘猫却躲开了,径自从打开的窗户跳进了闻弈的房间,然后跳上他的床,挑挑拣拣在闻弈的被窝里蜷着身子趴下了。

闻弈:“……”

闻弈看了它几秒钟,然后走回床边,在橘猫的另一侧躺下,鼻尖的潮湿玫瑰信息素很快就被琴酒味儿取代。

橘猫似乎是待够了,伸了个懒腰就又从窗户跑走了,看方向这又是回到了江鹤苓的房间。

没过多久,那橘猫又去而复返,带来了淡淡地潮湿玫瑰信息素。

这一回橘猫似乎是变得大胆了,蹭进了闻弈的臂弯里,脑袋蹭在他的腺体上嗅来嗅去。

闻弈被它湿软的鼻尖蹭得有些痒,鼻间都是它身上的两股信息素融合成的玫瑰酒味,迷迷糊糊间,闻弈忽然有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江鹤苓不会是在用这种方式蹭他的信息素吧?

闻弈觉得自己脑子坏了,可是在橘猫又一次回到江鹤苓的房间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跟着跳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江鹤苓面对着窗台侧躺在床榻之上,睡衣因为惯性下落,露出他余痕未消的粉白胸膛,以及那诱人珠红。

见到闻弈时,他脸上没有丝毫诧异的表情,仿佛等候多时。

“你怎么和猫一样,这么喜欢翻我的窗户?”江鹤苓微微提起嘴角。

闻弈眯起眼睛,视线落在他开合的粉唇上,转瞬间便飞身奔至床边,把他压回了被褥里。

“谁让你睡觉不关窗。”

浓郁的琴酒信息素将江鹤苓包裹,闻弈身躯火热又带着夜风独有的凉,叫人冷静又叫人疯狂。

“关了窗,你还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