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进梦境的时候,陈九棋可以很明显地察觉心态和意识对游戏的影响了。

从科学而言,因为喝了点酒,镇静安神,但也对刺激麻木了不少,陈九棋对上她这条支线最后一个未解之谜David的时候,并没有因为对方那股子太阳之外我最亮的明星公子哥的劲儿,采取更加曲折容易接受的询问方式,也没有巧用敏感打持久战在对方心理防线上抓住口子乘胜追击。

她几乎平静得自大,但游戏似乎也为她不屑于动用双商的“自大”俯身让路,义气 的“呆少”完全没扛住。虽然David的表现可以解释为被陈九棋反差震慑,但也不算很有逻辑。

陈九棋再反差,也不过是敛去了她周身那种包容、倾听的融洽氛围,又没有说平时多乐观开朗现在像潭死水淬毒噬人怎么的。

所以,陈九棋后面和瞿封杨说这事的时候非常确信,游戏自动降低了难度。

言归正传,和被瞿封杨发小拽着领子时一口咬定是自己想保护瞿封杨安全不一样,David“半推半就”地说出了真相,真相也很简单,就是Paul又上分了。

咋说呢Paul法律意识淡薄、不尊重女性,遇到点挫折还马上就把被牵连的人抛下,但他对付男生确实很有一套,属于那种本能?被动天赋?总是能用对方法,使得男生确实对他评价不错觉得他很有魅力。

对Steven斯某,Paul直接爽快掏钱;

对David呆少,Paul拿出的就是兄弟情,David喜欢“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那套,Paul激他一激装个可怜,David自然一边数落他怎么能为个女人如此烦恼一遍两肋插刀冲上去“帮忙”了。

David本来就对瞿封杨不感兴趣,他父亲是本地铁道局的领导,母亲没有学历负责所谓的“温柔持家”,他自己对伴侣的期待也是操持家务洗手羹汤的类型,不讨论择偶观自由的问题,总之他一开始对Michael的赌局就没有什么好感,所以被Paul“掏心掏肺”诉苦以后,他毫无心理负担地偏帮了Paul。

一个破烂赌局,帮哪个兄弟他还能思考一下有没有心理负担,干跟踪这件事倒想都没想过是不是该有个坎——不愧是他吧。

但他确实活在自己自洽的逻辑里,他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对,他这一路给自己找了八百个理由、给自己贴了八百片“兄弟义气”、“让着女人”的金——上面并非他自曝那些趾高气扬的说辞的原文转述,而已经是被陈九棋客观化一轮后的结果了。

所以这时候,陈九棋终于知道游戏赋予他什么逻辑线了——

即只是因为陈九棋这个并不会对兄弟还有他自己造成很高威胁的“弱流女子”问了,也无法衬托出他抵死不说时的英勇,所以呆少他不屑于说谎遮掩。

又还说:“我们这不是顺路嘛,Paul也只是想知道她爸妈的态度想曲线救国。”

“Paul是长了什么猪脑子?”陈九棋无语了,话出口以后收到了David震惊的目光,可能无论是以平时的形象还是以刚刚麻木的平静感,冒出一句这种话都显得很突然。

但某种意义上敏感是需要同理心和理性来构成包容的所谓高情商,酒精给敏感降了级,陈九棋的直觉便决定也没必要硬撑着考虑得体与否了:“那我明天跟到他家跟他爸妈商量商量吧,既然他大概是一门心思想靠讨好丈人丈母娘的脸色,大概未来也不会顶牢门户,作为一个很愿意为各位叔叔阿姨着想的人,得好好提醒一下,未来养老不能靠这个儿子了呀,要不要考虑一下入股个我的新项目什么的。”

David露出了迷惑的神色,然后他的视线投向了陈九棋身后,陈九棋当然意识到背后有人在接近,但因为是不紧不慢的复数个,自然还是当路人的,此时抱着一点戒备转身——

倒不是有危险,但这个组合

Paul、瞿封杨、沈果心。

不过似乎Paul和瞿封杨也没太反应得过来陈九棋机关枪一样的讽刺在说什么,反而沈果心像是听懂了有点愉悦,嗯应该是因为瞿封杨和她那糟心的四个初中同学都是北方人,陈九棋这段话其实带了点本地口音,毕竟她为了刻薄出口,自然也要把口音调得杀伤力大些——可惜漏了对方不是本地人这茬。

“看来,啾啾已经先一步都知道了。”瞿封杨一只手揣着裤兜,一只手拿着一沓A4纸,现在配上她的发型倒真有点往校霸的形象发展了,“真的是,太能干了衬得我不行啊。”

Paul整个人都是蔫的,总之比马付当初被陈九棋设计踢出国际部而同时失去名声、出国机会还有女朋友显得更恐惧和畏缩,从这个角度来说:“好像还是你更能干一点。”

沈果心的出现倒是不意外。陈九棋并没有忽视她之前找Steven的时候,对方错误地以为,自己发现那档子事是因为沈果心告密,那时陈九棋就猜测,也许正确的解题思路是,感化沈果心让一切线索送上门,或许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但既然把沈果心那边的事情交给瞿封杨了,陈九棋并没有再中途折回去插手的想法,现在看样子虽然瞿封杨和沈果心并没有多么姐妹情深,但瞿封杨却顺利地达到了目的。

怎么做到的呢?陈九棋很好奇。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倒是没必要展示过多的求知欲,另外,瞿封杨这么吊儿郎当地出场以后,虽然很怪,但也很奇异地消除了陈九棋那一点点的麻木放肆。

当然她不是解酒药,但大概一定又激起了什么激素,通过很复杂的反应机理,抵消掉了吧,陈九棋这么猜想。

“看样子这两位的兄弟情并不深厚,”瞿封杨虽然是在和陈九棋面带微笑地交流,却直接对着两个男生开了嘲讽,“不是他们互相出卖,我们也不会在这里彼此心头了然地遇上了。”

“嗯,另外某些人的财力好像也不足以买到守口如瓶的下属,真是很可悲了做人。”

一唱一和地挤兑,陈九棋还是会的,但意想不到的是,沈果心也会加入进来:“而且这么大人了,还要家长拉着脸打电话求情,求一个机会上门道歉什么的,很丢脸吧?”

David却突然矢口否认:“你们说什么啊,我不记得我不明白。”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陈九棋并不喜欢身体接触,于是只叫了他名字:“怎么?原来你的软肋是怕告家长?”

Paul还在一边说:“David家教很严的,你们要报复就报复我一个人就好了,放过他吧。”

“你当你是什么琼瑶剧男主啊?”瞿封杨毫不避讳地拿纸直接往Paul手臂上甩了一下,然后又挥了挥那沓纸示意,“首先,你被惩罚已经是现在完成进行时了,从我告诉你爸妈这些东西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还仍然要继续下去;

其次,你要是真的打算一个人扛,我们现在根本就不会到这里来找你的好兄弟,刚刚不是都说过了么,你不是琼瑶男主的话那你是什么猪脑子吗?”

陈九棋听到这个“猪脑子”的反问,不由得笑了下相同的措辞,不过和自己要克制各种“理性”权衡才能说出口不同,瞿封杨根本完全不在意言辞会不会过激。

大概不像陈九棋涉及陌生领域一定要摸定框架小心翼翼,她作为律师虽然不主攻治安和刑法,但对于法律界限内很多东西更加心知肚明,于是也不会把很多东西套入到场景里做“无用”的小心。虽然更合理的解释是,性格使然罢了。

David顿了顿,还是打算头也不回地走——

“你录音了么?”瞿封杨问的。

陈九棋没看走出去几步的David,反而瞟了眼Paul:“当然,David现在不承认没关系,我可以原版放出来让他俩好兄弟一起走的;Steven表现不错,他那份我考虑给他加个变声器。”

David现在都不重要了,他和Paul是差不多的,他想独善其身矢口否认,主犯Paul显然对此,也很不甘。

“听到了吧?”瞿封杨又挥了挥手里的纸张,让人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杀手锏,“你就算没落在我手上,也会因为你俩兄弟身败名裂的,不过我看你应该也没天真到,对你那些兄弟有什么很高的期待。”

Paul烦躁地说:“我已经花钱找小助手把前面关于你的说说全部删除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是啊,毕竟你只是因为担心家里破产过不上少爷生活了才在这里垂头丧气,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吧?”

听到瞿封杨的话,陈九棋蹙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