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应酬的时候,陈九棋脑子里还挥之不去的,是瞿封杨站在墓碑前的感觉。

无论瞿封杨怎么认为她抱有多少对死者的尊重和对“伯父”的敬意,事实上,对于未曾谋面仅以各种暴戾、无理形象在瞿封杨口中出现的瞿父,陈九棋并不会像瞿封杨还受着养育之恩心情复杂,而是纯粹不拍手称快就算是还持有作为晚辈的礼节了。

至于成年后工作世界里总是以温和形象示人,导致瞿封杨看不出来她的心情还在那里七拐八绕地“告诫”,陈九棋也不好解释什么。

毕竟无论亲不亲近,这个事实说出来就太不礼貌了——她只是在为那个情景心折。

瞿封杨的美毋庸置疑,古典式侵略感不强,如果用家庭突变赋予一些情有可原供陈九棋彻底原谅她当初的情绪的话,就更加雪浪霜华、滨江兰芽,墓地本身的萧瑟打上清冷幽怨的基调,下压的眼尾增添了清纯和脆弱。

然后她抬眼的时候,仍似榛莽之中的汀兰,区别只是,她不是以榛莽衬得如何顽强不渝高贵,而是周身都是倒伏枯萎的蔓草,连那些刺人的荆棘都不堪为伴,只剩下她自己无所牵绊无可依靠。

但最要命的并不是这种如果当明星会被疯狂营销的“易碎感”——事实上榛莽中独活的芬芳绝不可能易碎,陈九棋也不想要易碎——

而是对视时,当投来的视线告诉你,她只有你了,陈九棋意识到一种震撼的美感。

流畅分明的轮廓、精致古典的眉眼,能满足陈九棋的审美主观体验,这自始至终都存在着并非新生的变量;

脆弱、遗弃、孤独这些带来的缺憾感,固然是可以和美感伴生交织彼此加强的一种感觉,是让相隔万里再会比朝朝暮暮相陪总显得美好的东西,但在这里也只是烘托情绪的背景;真正直击到陈九棋的,其实就是最后最明白的“她只有你了”。

作为一个“好人”,陈九棋绝不容许自己的爱人只有自己,她会用最大的努力让对方拥有世俗定义里应该拥有的美好,包括融洽的亲朋、独立的事业,但这只是道德操守层面的东西。

而从根本的心理冲动上,陈九棋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晰地认识到,理论和手法都难以帮忙遮掩的是,此处最高的美感产生于她的控制欲和安全感得到了完全的满足。

完全的满足啊假设陈九棋抛开道德不谈,把自己当作一个原始的冲动载体,那么对这个情景产生美感后,自然也立即会产生追求情景永恒的主观意志。

而这种追求,自然是一种无节制的贪念,而贪念到最后,总会造成与意志初始南辕北辙的破坏。

所以这种贪念为什么会被遏制呢?道德这个东西并非凭空而生,它作为准则存在,自然因为其能够产生比单纯满足贪念更强烈的效用。

如果追求这一刹那登峰造极的美感,让瞿封杨保持这个状态,陈九棋势必将失去一个长久相携与相偕的对象,而放任她成为攀附的菟丝子,同时她的缠绕并不能在自己疲惫时作为依靠,甚至也许会缢住自己感到窒息。

那时,由贪念驱动的陈九棋,大概自然会撕扯掉寄生植物,然后去寻找新的未知也未必可以获得的美感了。

而如果瞿封杨为此失去希望,她还要背上罪恶以及渣女名声的负数效用,姑且算作5*100-200=300。

如果真的在意长长久久,算它30年每年效用40,综合也是前者的4倍了。

综上,还是平平淡淡多努力生活一点。

说到平平淡淡努力生活,应酬饮酒这件事情就很迷幻,在酒桌上时而显得功利丑恶与平淡毫不沾边,但又好像能成为影视作品中在外如何努力生活的一个剪影。

不过当下倒也没那么复杂,陈九棋又不是和中老年大肚男陪酒去的,同行业高中同学攒的局,几个资管做甲方的也就大个五六岁,大家正好是都从底层996和30%淘汰率熬上来了的年纪,正在惜命保养的时候,陈九棋的小白酒杯里装的却是红酒,也寻寻常常,其实等会儿转头换成白开水,估计也没人说什么。

不过喝到这一轮了,大家的脑子相对也转得不够快了,放松的气氛晕染得刚刚好,确实很适合增进感情。

而这大概就给了陈九棋如上和如下胡思乱想的空间。

这几天的梦境世界,重温高中生活,见到和想起了一些思想懦弱或行为龌龊的人,抓到了一些偷拍、私po的违法而不犯罪行为,按理说在愤怒之余,合该是有些恐惧的,但后面这个情绪却缺失了。

她看了眼正分享某司八卦的同学——他不曾出现在梦境里,其实以前高中时也不熟——

就知道缺失恐惧的原因有一方面是,无论她如何讽刺自己的高中,至少一所重点高中的学生,总是在预期上比别的群体要更“安全”的。就算出几个做坏事的人,也是阴沟暗地里的偷偷摸摸。

虽然长到未来,最极端的情况可能会是下药投毒,但预期的最大偏差值基本也就到这里了。

恐惧么,得面临这些危险情境企图摆脱而又无能为力才痛苦。

这种有所预期,又尚被文化法律规训了十来年,大概也算有点脑子的群体,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方法可以限制和回避的,还不值得非常发散的恐惧。

非要说的话,生在太平盛世却突然遇到当街抡拳掏刀的“鲁提辖”,对方且并非为了匡扶正义而是磨刀霍霍向寻常路人,那一定会成为最令人震惊并容易产生恐惧的事情。

唔也许梦境世界还是让人对时间流逝麻木了一些,仔细一想,好像三个多月前浏览过社会新闻刚看到过类似的条目。

不过就她个人,她也不太害怕这种事情就是了,毕竟作为一个从小练剑用剑还重的人,作为一个相对不那么在意存活与否的人,她保有鱼死网破的选择。

怎么说呢?这不适用于普罗大众,但陈九棋真心觉得,能打永远比不能打好,尽管很多人说什么天生力量差异练了也没有用,什么遇到事马上跑不要想着反抗,但一条条来说吧:

1 没练过的陈九棋,28岁一个白领,身体素质机能就那么回事了天生也没在武力上多点几个点,大概能被任何四肢健全的异性摁着打。

但仅因为真实的她有器械武术的底子,所以就拿酒桌这一圈一半都缺少锻炼没那么中气十足的人来说,陈九棋很清楚他们讨不到好而从不气短。

2 正常人不要像陈九棋一样随便考虑鱼死网破,这里不单指性命上的鱼死网破,也指社会名声后续生活等等,宁见法官不见法医不是那么必要和容易下的决心,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性地控制凶器在手时的杀心,那么基本注意点先亮一下:不必考虑持械。

随身携带自锁**、刀尖小于60度的利器或者15厘米以上长度的单刀,绝对没有必要。

这些东西一方面会因为生活中各式各样的安检变得麻烦,甚至携带进入公共场合属于违法行为;

另一方面,行凶者如果徒手拳脚或者只拿了棍棒,且并未展露杀抢强等意图和明显威胁的情况下,带这些武器的你绝不会被认为是正当防卫。

而真到了双方管制刀具械斗的水平——

你一定不如心存歹意或见过血的社会混子有下杀手的狠劲,如果有的话,那你真的会容易被认定为故意伤害罪,道理嘛大概类似于手持杀器还有心理优势的那个怎么都不像是要主动维护社会安定的良民,司法和舆论最终都不会偏袒你,社会和法律上的声名狼藉,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并不会比身体上的伤害容易承受多少,所以

3 那确实是要学会跑了,但和那些劝没必要练拳脚和反抗的言论冲突的是,跑这个东西,最要紧的是跑得掉。

蓄意伤害的案例,不大部分都是直接先往脑袋招呼让你无法反抗的吗?

就算他没上来就实施暴力要先放两句狠话,这种人普遍也懂得怎么先把退路堵上。

所以想要通过逃离对即将发生或已发生的暴力降级,要么得能扛两下要么得会点技巧把人别开,不然就是纸上谈兵了。

当然从这个角度,拳击的抗击打训练比器械武术什么的要实用。

所以总体结论大概是,强身健体会两手是最重要的,弥补力量差距可以熟悉随身剪刀、金属表、钥匙的位置,紧急情况攻击行凶者的脆弱处可以,也够用了。

在做好这些准备以后,其实恐惧会消散一些的,而其实也只有在害怕的情绪不那么轻易笼罩在心头的时候,遇到危险的情况才会更加冷静并作出正确的判断和合理的自卫。

唔时间不早了,酒后浮思时间结束,也该找话茬结束酒局回去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临时起意的插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