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8点左右,晚自习会给一个休息时间,然后8:20开始第二堂的时候,老师还会去各班再点一次名,所以在8:20之前,陈九棋她俩并不需要回到教室。

如果中间老师真的来抽查盯着了谁一直不在,那也只能盯一个人,抓到谁就算倒霉。

陈九棋是这么跟瞿封杨表述的,或许不一定能说服她,但反正这只是陈九棋还没想到具体办法前随便叨叨的废话,叨叨到后头她自己都觉得没有意义了,开始掏手机备忘录打算理一下时间线。

1 目前是高一下期中后,四月下旬。

2 高一下第二次月考,会在五月中旬。

3 春季运动会沈果心制造事故,那应该在月考后,假设为五月下旬。

“你发现有人跟踪你,是什么时候?”陈九棋对这件事非常在意,毕竟她已经执着认为这是个过往经历会自动冲突升级的升级,尾随恶化的方向,不就是由爱生恨绑架甚至害命吗?

而且前两个世界都插了瞿封杨的死亡Flag,娱乐圈那个更是毫无道理的刺杀,从这个范式她不能不担心——用瞿封杨的“规律”来看的话,这个游戏场生成关键事件的算法说不定就是这样,从而搞出个跟踪狂持刀杀人。

瞿封杨的回答打断了陈九棋不好的联想:“难说,但应该是雪地以后,所以我一直怀疑是一个人,但他并不承认。”

“所以你后来抓到了跟踪的人?”

“肯定是发现了才会意识到跟踪嘛——我联系小时候家属院里的朋友装我男朋友教训的他。”她说完似乎有点忐忑,补充道,“完全只是装了一天,我们都没怎么联系过,因为后来他家搬到南郊去太远了。”

陈九棋下意识先挑了下眉,但其实内心完全不介怀也没有怀疑的意思,不过什么事情都提前解释清楚是个好习惯,把所有误会芥蒂尽量扼杀在摇篮里,当然当对方主动扼杀的时候,自己也就需要一些投桃报李给予言语上的安慰与信任。

“那先抓他吧,把他名字给我我找人盯盯看,只要露出马脚的话”陈九棋在第一条后打了个回车,添加上了抓跟踪狂的条目,“顺便你家地址在哪?周五我绕一圈看看情况。”

瞿封杨老老实实报了,然后突然指着屏幕困惑道:“沈果心制造事故——是什么事故?”

不想讲,但也不会瞒,陈九棋概括了沈果心拿美工刀刺小六结果把自己撞倒了的事情,省略了“不必要”的描述。但一向对语言关窍不甚敏感的瞿封杨,这次却反应得很快,抓起了陈九棋的左手:“我上次就注意到了,你现在手上还没有疤。”

陈九棋虚虚握了一下拳,没有正面回答她潜藏的问题:“确实没有。”

“你帮人挡刀了。”没得到回答,却好像又得到了结论,瞿封杨没有笑意,虽然她大部分时候都不会牵扯起笑意,但陈九棋可以感觉到她在生气。

这个嘛就是说刚刚还提到过理论上应该尽量扼杀误会,所以陈九棋自己肯定也应该解释清楚,何况瞿封杨都已经明确有意见了。想了想,还是先从动机上着手:“我这是意外,我就好端端坐在那儿,她俩撞上来了,绝对没有特意英雄救美的意思啊——这两人显然也没有我多么乐意救的吧。”

“哦。”瞿封杨应了一声,但看上去并没有消气,这说明她并不是因为吃醋什么的而不虞,虽然不意外,但头脑风暴还没为陈九棋找到下一个可以尝试的关键点并依之组织解释。

“你怎么就,一点都不,为自己紧张呢?”瞿封杨打断了她的头脑风暴,“你加粗下划了对一个畏畏缩缩没对我造成过实质伤害的小人,却觉得一个曾经直接给你来了一刀的’事故‘算不上危险现在甚至更频繁接触凶手吗?原来你玩游戏的手法是这么粗暴的——按MOBA类的话,你是把自己当坦了吧?喂,你自己有多脆你自己知道的吧?”

“也也不能叫凶手?”提出微弱的异议。

“哦?我现在觉得,她俩满16周岁了吧,要不直接等事件发生把她俩一起送少管所呢?”

“送不了吧,以我浅薄的法律知识而言?没到轻伤的范畴,定不了故意伤害罪。”

“那就请我们极富对凶手同情和感化心理的陈同学牺牲一下,往刀口多送两下,让她砍掉半个指节就差不多了嘛。”

“别说气话。”陈九棋对瞿封杨越来越极端的发言表示了拒绝,“相比回避那个要素可能发生各种变化的事件,不如直接去排掉人物身上的雷,跟踪和美工刀这两个问题在解决思路上是一致的对吧?”

“但你打算温和地帮美工刀变得更好,从成绩或者交际上——难道你也会找出跟踪的人然后帮助他构建自信体面追爱吗——我一点不想帮她,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陈九棋本来想继续说服她的,但她发现,在瞿封杨说出她不想帮沈果心以后,陈九棋的第一反应是“那就算了”,游戏本质还是为了娱乐,就算加上赵衔蝉所说的“社会社交价值”,也绝不是为了制造让别的玩家不爽的负面社交。

而且,在游戏里去拯救沈果心,对现实里的她有什么帮助么?

即使以成年的认知重新审视,陈九棋也不过是能更硬气地不放任小六施为一点,在不掀摊子的前提下,不过独善其身最多带着沈果心避下锋芒,这算得上什么很大的进步吗?

如果说从本来的无知觉忍让,到了有知觉的间歇懦弱,是不是从人性上来说还更加不堪了?

但这些推导反思并不代表陈九棋要硬气起来干倒小六他们,才算是从过往经历中站起来获得新生云云,相反,这只是给她一个筹码,使现实中的人和事比游戏输赢更多的重要性清晰一些,但直接放弃这个部分,会让她俩的游戏经历有种再而衰三而竭的泄气感,进一步可能不有利于感情稳固——

“这样吧,”陈九棋伸手揉了下对方的的发顶,瞿封杨没躲,也许也不敢躲,她在陈九棋沉默的这半分钟内很快地泄气了,似乎还有些踌躇,也许是觉得自己没做到之前“第一等要事”那样的顺从呵护,当然,陈九棋已经不需要这样了,“小六那边的事情,全部交给你处理,你用什么手段都行,能送进少管所也行;而跟踪还有雪地的事情,我来负责。”

“嗯。”

“你不用太担心,我尚且还不是为了无干人士,能毫无愧疚让亲人两行泪的傻子。”

“嗯。”

陈九棋有时不能太明白瞿封杨在想什么,尽管她脑子停不下各种分析推断,但这些内心活动多半只是基于注意到的细节和条件做出的,不代表真实情况,不意味着正确,极端地说,当客观信息尤其少的时候,称之为主观臆断有时也并不过分。

现在她认为瞿封杨是怕自己横冲直撞忽视危险早死了,所以做出了以上发言,但某种意义上,她的推理过程并不顺利,因为她并不怜顾自己的性命,更不觉得瞿封杨是一个在乎生死的人。毕竟瞿封杨是一个偶尔能为社会事件抑郁得了无生趣的人——

某种意义上她以前这种不太正常的精神状态也是让陈九棋对待她比较忍让和小心的缘故——

如果一个人都愿意为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放弃生命,按道理为了一件自己能起到作用的事情冒险难道不应该更轻松吗?

不过理智告诉陈九棋,她不能用自己的逻辑去代所有其他人的想法,也包括身边亲密自以为很了解的人。

总之当印证了对方在乎这个的时候,陈九棋就要提醒自己在心里把一些东西稍微提一提档次,记挂下来。

稍稍认点软、哄一哄,陈九棋稳住了态势、进行完反思,在第一堂晚自习结束前把瞿封杨送回她教室门口,然后回自己教室的路上需要穿过两栋楼之间的廊桥,廊桥有灯,还有几级台阶,陈九棋突然脑子一热,就地坐在了台阶上,觉得很久没体验过这种大马金刀的接地气坐法,且觉得这个姿势很适合思考。

既然游戏场构建的基点是她俩的记忆,那解决跟踪事件最直接的办法自然是瞿封杨用过的找个伪装男友警告对方,但作为女朋友,用这个办法怎么想都会不爽吧?

希望保持瞿封杨的游戏体验而选择放弃沈果心线,也不代表她甚至要为了这个游戏求稳要选择一种恶心自己的解法吧。

然后理论上就是找老师和家长了,但陈九棋直接pass了这两个主意,理由仍然是从她俩认知基准做判断。找老师,在她印象里没有用;而找家长,瞿封杨既然当时没选择肯定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