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动!”这嗓子喊得有点破音。

陈九棋没有转头看瞿封杨,事实上她只是绷着一口气,多余的动作都可能直接摧毁她硬撑着的意志,但她的思绪竟然还很清晰——

瞿封杨不能过来,这里仍旧很危险,醉酒的圆脸并不一定理智地接受警告与威胁。

“我开摄像了,你自觉点马上报120!”

聪明……

陈九棋的意识好像是非常清醒地度过的这一段梦境与现实的穿梭,先是痛感的逐渐消失,然后因为剧痛僵直的身体开始从应激中恢复受到控制,再然后是记忆的梳理,陈九棋忍不住打量了会儿自己在梦里带来巨大疼痛的左腿,然后才从**下去。

虽然一个人住,但陈九棋还是选择了和收入匹配的大平层,两百多平米内丝毫没有多余的人气,高层内封设计杜绝了高空坠物的隐患,楼与楼之间隔得很远,也看不到对面的动静。

陈九棋没有住过像梦里那么逼仄的房子,也没有与邻里那么近过,但她意外地不讨厌人气。

她以前还以为自己会很讨厌小孩子,在冲出去之前她只是想能避免悲剧就提醒一下,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本能。

她也没想到,在危急时刻瞿封杨的反应,踏到了每一处她曾经爱的鼓点,唤起了她情感上那么大的波动。

就好像自己是Galgame里的被攻略对象,瞿封杨选对了选项,就不自主加了好感。

是呢,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里的神思不属显然不是被砸出来的,而是再次动心了啊。

这次来到这个娱乐圈世界的时候,医院病房的消毒水味道让陈九棋皱了皱眉,说实话这间病房比她们的小公寓看起来还大,还没等她更多观察脑子更多转几下,护工的摁铃就引入了医生护士的好一番检查问询。

大概一个多小时以后,陈总裁带着瞿封杨来了,还带来了做笔录的警察,陈九棋条理向来清晰,也花了大半个钟点。

陈总裁和瞿封杨的关怀看上去都太小心太踟蹰,陈九棋猜想可能是伤势会导致她再不能高强度训练了。

其实床头就有伤情描述,陈九棋这样对环境敏锐的人早看到了。

她很难说心里的感受,现实中她当然不是靠舞台为生,但时间流速能到达白天一天梦里一周的时候,其实梦里的生活对她影响也很大,况且,她是真的练剑的人。

“我都知道了。”陈九棋最后直接说,“我没事。”

事情变得很奇怪,到了把女团队长砸残疾的程度,又被录下了视频,其实已经锤死了圆脸经纪人,瞿封杨的危机已经解除了。

但陈九棋还好端端地在这,她觉得应该还有后续,所以陈总裁走了以后她忍不住跟瞿封杨叮嘱:“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你千万不要插手。”

“我能插什么手?”瞿封杨坐在病床边反问她。

“那你把手机借我看看。”

瞿封杨不给,理由是刚做完手术的人不该接受手机辐射,活脱脱民科口吻,可她做的又不是眼科手术。

陈九棋又看了眼病床边贴的小单子,发现时间上似乎有个比平时更大的跳跃,看来除了睡眠,昏迷时间也会被跳过,这次进入梦境就直接已经是事发那晚的三天后了——这样的社会热点事件,三天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一定要看。”

“别看了,阿姨会处理好的。”

瞿封杨说一不二,陈九棋强调多少遍也没有用,只能在把瞿封杨支去买水果的时候拿了护工的手机,也不必登陆微博,已然飘得血红。

陈九棋完全可以接受自己的名字跟那位流量放在一起然后被骂,但她实在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瞿封杨还能被挂——不,陈九棋都不好意思说是“被挂”了——

瞿封杨公开声明,指控圆脸蓄意杀人未遂。

这一开始还好,但流量被证实那晚也在以后,流量粉就坐不住了,开始在博下控评与流量无关,流量没喝酒。

流量公司顺应说法发声明的一分钟内,瞿封杨编辑了微博,加了条指控流量清醒状态没有阻拦应认定共同故意。

这就炸了锅。

不炸锅陈九棋都不相信,瞿封杨也太能惹事了。

她一开始怀疑是陈总裁的手笔,毕竟这么直接迅速又针对性很强的指控不像是一个女团里素以花瓶为人设的小偶像说的话。

但下一秒,她又觉得有另一种可能。

瞿封杨拎着粥进来的时候,陈九棋已经把手机还回去了,但看瞿封杨的脸色,她也料到了陈九棋已经知道了状况,倒是有点回避目光了起来。

“你没什么想说的么,”陈九棋问她,“瞿封杨?”

“没有。”瞿封杨精致的脸绷成了面瘫,把粥从袋子里拿出来,又拿好勺子,放在小桌板上推到陈九棋面前。然后把看护的椅子挪到了门口,一下子就躲得很远了。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坐那么远干什么?”陈九棋拿着勺子皱着眉,“不喂我么?”

她抬眼直视瞿封杨,对方的眼神很诧异,但犹豫后突然软了下来,甚至带着一些小心翼翼的渴望。

陈九棋心里的猜想落实了四分。

瞿封杨侧身坐在了陈九棋的右边,接过了勺子,粥是甜的,加了枸杞、冰糖,还有那种维他奶的味道,很像哄小孩子的口味。

“我是在做梦么?”瞿封杨看着陈九棋咽下第一口,却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人就是瞿封杨,现实的那个,陈九棋确定了,就一边回答“是做梦”,一边打算拿回勺子打发走对方,她还没做好和现实那位相认的准备。

但她忽略了,她为了解开心中猜想的试探,本质是带有危险的。

所以结果她没有拿到勺子。

瞿封杨俯身吻了她。

无敌的生涩。

瞿封杨从来不是主动的一方,无论陈九棋怎么挑逗,她好像都得过且过,让人很没有征服的实感,但陈九棋这一刻忽然觉得,可能她俩的方向一开始有些差错。

她连抬手推瞿封杨,都做不到。

但是,这不是随随便便的幻想啊,这是真实的她们两个人在别的世界里相遇罢了,这种感觉太复杂了。

“我喜欢你,九棋。”瞿封杨起身后认真地说。

陈九棋无法回复,尽管她知道自己有再次动心,可是一对恋人真的分手了那就是存在很多隐患,即使她在这里放纵自己,到头还是以错误收场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她先指责了瞿封杨:“你做梦也做得太放肆了点,我认为你应该专心事业,不要偶像失格谢谢。”

对方的神情似乎可以形容为“意料之内”:“你就不能少点事业心么,怎么在这里也这么严肃?”

陈九棋咬紧了左边的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什么这里那里?我事业心重?我都残废了你跟我说什么事业心?”

陈九棋开始演了,是吧,她得把瞿封杨带入剧情,也不能真让她当梦做了光想着破镜重圆你依我侬。

剧情线推到这了可不能让瞿封杨给自己再来一遍,那按陈九棋不爱走回头路的性格还得再想个新方案。

瞿封杨眼里的缱绻这才消减了些许:“我会陪你找到新的事业的,所以……还是要给我点空间帮一下你。”

“你的帮是打算帮我打官司?”陈九棋属实无语,“你是女团偶像,不是讼棍。你真的要帮我,那就该回舞台啊,是谁说要做偶像界的善恶天平读数器的?”

瞿封杨有自己的想法,她不会那么快就听陈九棋的话,但她很快会发现自己没有从业许可而不得不意识到这件事情,陈九棋是这么想的。

下次瞿封杨带着陈九棋四个充当保镖的峨眉师姐妹出现的时候,陈九棋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瞿封杨搞事的程度。

这时陈九棋刚跟项目组的小团队开了好几个小时视频会议,把几件重要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刚打算歇一会儿,瞿封杨就带着师姐妹敲门了。

这是亲师姐妹,峨眉一个宫练武的,对话氛围轻松,寒暄完师姐就感慨道:“九妹儿,那些个脑残粉真是太夸张了,我们带着小瞿绕了好几圈把他们带迷咯才过来。”

“他们……追你们干嘛?”

“我知道!”一个师妹**举手,“他们家有个大粉在质疑小瞿姐姐蹭热度虚伪至极的时候,被小瞿姐姐点名了后援会做假账,然后好多粉丝竟然比他们哥哥被连带告上法庭还生气,跑来蹲线下了。”

“他们这追的是那个男明星还是啥子大粉哟?”

陈九棋唔了一声,开始安抚几个姐妹,却给了瞿封杨一个眼刀,等到师姐妹去一边坐着了,陈九棋才跟瞿封杨说话:“你真行,我这边根本不需要你引火。”

“可我要火啊。”瞿封杨漫不经心地搪塞,但好像又不是那么漫不经心,她甚至拿出来手机,指着微博上的V字标识,“你看我这就红了嘛。”

“红个鬼哟。”被老家来的师姐妹带回点乡音的陈九棋低声吐槽她。

瞿封杨轻轻抱了抱她以示安慰,面对那个女团版瞿封杨时,陈九棋本人硬下心的时候还偶尔有点儿说一不二步步为营的空间,在真瞿封杨面前她是没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