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琳来到地底,为潘蜜拉补给黑暗魔石的时候,顺便给她蔫巴巴的小十字花补充了点营养,然后一脸得意地说道:

“看吧,我都说了,琴雅大人不会再理你了。若不是有我,你这花肯定就要死掉了。”

潘蜜拉自然不会在贝琳面前示弱,她眼珠一转,笑嘻嘻道:

“你怎么知道琴雅大人没有理我?她最近每晚可都回来住呢。我们做了些什么,当然不会让你知道。”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贝琳的目光便狐疑起来:“你怎么知道她每晚都回来?”

“是啊,我怎么知道的呢?”

狱中的日子实在无聊,白天琴雅不在,除了用黑暗之眼四处看风景、听八卦,逗一逗贝琳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曾想到贝琳是个传声筒——不过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她前脚刚随口说完,后脚就让琴雅知道了。

于是,在入狱的第十天,潘蜜拉终于等到了琴雅的到来。

彼时潘蜜拉似乎正在睡觉,听见响动,便懒洋洋翻身,隔着黑色的囚室石柱望向琴雅,明明囚室简陋,她却硬生生地睡出了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势,整个室内都漂浮着一种属于魅魔的荼蘼香气。

琴雅只犹豫了一会儿,没进去,潘蜜拉就笑。

“怎么了,琴雅大人不敢进来吗?我又不会吃了你。”

暧昧语气叫人联想起那些荒唐的梦。

琴雅便打开魔法阵,进入囚室。

“你进入了我的梦。”不是疑问句,而是笃定的肯定句,圣女皱着眉头。

“殿下平日里就是这样审讯魔族的?这样可问不出什么来。”潘蜜拉说,“不过呢,我是一个很配合工作的囚犯;那么,是的,我进入了您的梦,毕竟,伯奇镇的记忆若是只有我一个人记得,未免有些不大圆满。”

“那些梦都是假的——”

“当然,当然,细节上有一点小小的美化。”

“你的身份也是假的。”

“为什么这样说呢?”

一双眼睛对上另一双眼,双方都心知肚明。最终还是审讯者率先打破僵局:

“入梦是只有高级魅魔才能做到的事。”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为什么能被潘蜜拉轻易地魅惑住——高级魅魔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上一次魔王派出的高级魅魔刺客,还是在六十年前,她在枕边刺杀了一名红衣大主教,致使那个位置至今空缺。

“高级魅魔可不会有我这样的角和尾巴。”

琴雅却只自顾自说自己的:“高级魅魔的话,那必然就不会是黑暗之眼能派出来的了。你是魔王派出来的刺客,是不是?和伯奇镇上的那个影魔是同一批。”

她显然也很了解深渊。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与他合作,您在伯奇镇上就该是一具尸体了。这一点您有想过吗?”

潘蜜拉闲适地坐在床头,尾巴轻轻拍打着枕头,反客为主,等待着琴雅的回答。

出乎她意料的是,琴雅向她看来,眼神和言语都同样直白——

“我想过,但我没想明白。”

又在征求答案了,魅魔操心地想,哪有这样审讯人的?

她说:“有什么不明白的?爱——爱情是能改变一个人的立场的。”

“爱”,这样的字眼从她口中吐露,轻佻而又随便,没人会相信一名魅魔的真心。

就像刚一说完,潘蜜拉自己都笑了出来,侬艳的眉眼弯起来,双腿交叉,愈发显得漫不经心。

不可捉摸。

但琴雅想,她或许可以试着赌一把。赌一把——就凭眼前的魅魔错过了与影魔合作刺杀自己的机会,那几乎是她能够被杀死的唯一机会。

她说:“在圣城,你不会再有杀死我的机会。不过,我也可以保下你。”

“——只要你答应与我做个交易。”

堂堂圣女殿下,光明女神最坚定的拥趸,神在地上的使徒,与一名魔族做交易!

潘蜜拉露出一个感兴趣的笑容,身体前倾:“好啊。是什么,说说看?”

-

圣女殿作为圣女的起居之所,圣女住在主殿,而旁边的偏殿则由侍女居住,也就是贝琳的住处。

主殿内连接着许多房间,听从潘蜜拉的建议,琴雅将她安排在了离自己最近的位置。

但魅魔还嫌不够。

她的眼神瞄着琴雅的那张柔软大床:“做戏就要做全套才是,哪有人宠幸一名魅魔,却不与她同床共枕的。”

琴雅断然拒绝:“没可能。”

潘蜜拉激将:“圣女大人难不成不敢?”

琴雅不吃她这一套:“与敢不敢没有关系,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哦——”潘蜜拉笑吟吟地拉长声调,“可我看殿下在梦里倒挺喜欢的嘛。”

那些午夜的绮梦就这样被潘蜜拉提起,琴雅胸中一滞,忙像急于撇清一般,怒道:“从今往后,不许再随随便便入我的梦了!”

“若是能与您同床共枕,潘自然不会再去那些虚无的梦境中找寻欢愉,您说呢?”手抚上柔软丝滑的鲛丝床单,只需轻轻倚在床边,魅魔的存在就能为室内添上一抹旖旎气息,她面上浮起一抹得逞的笑意,慢条斯理地道。

“再说了,殿下不太了解魅魔吧?常与魅魔亲近的人,身上便会沾染上那名魅魔的味道,你们人类或许闻不出来,但这在魅魔之中,可是铁证。”

“您要我去接近那些魅魔,但自己身上一点我的味道都没有,怎么能够取信于人呢?”

这是潘蜜拉的杀手锏,琴雅根本无法拒绝。

果然,琴雅迟疑了起来:“真的?”

她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可为什么此前自己从未听说过?

“真的。若不然,您用个鉴谎术给我也行。”

鉴谎术是低级光系魔法,落在潘蜜拉身上不痛不痒,琴雅确认了她说的是真话,但同时也想起了另一件事——

“最开始在卡托里,为了接近我,你竟连受伤都装得出来?”

“那怎么能叫装呢?”潘蜜拉眉眼弯弯,“我的血可差点要流干了。”

琴雅抿了抿唇,没再说出什么斥责的话来。她想起在伯奇镇上时,自己小心翼翼地将光明元素铺在潘蜜拉周围,就连回到圣城将对方下狱,也嘱咐贝琳提前抽干囚室中光明元素……

还不都是因为,在卡托里审问结束后,面前这个人直接就倒在自己脚边了?

“一定要上我的床?”琴雅不死心,“就没有别的方法了?”

潘蜜拉失笑:“我不会做什么的——只是让您身上沾上我的气味而已,离得近点就可以了。”

“多近?”

“不用特别近。”

潘蜜拉一笑就止不住,整个人都发颤,压了雪的花枝一般,突然凑近琴雅,在她发间轻嗅一口,呼吸洒在她耳畔,叫她痒得一下子往后退了半步,心中又莫名泛起一阵熟悉。

“就像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