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演出圆满完成,杨陶对陈叔叔的表现很是满意,他走路都是用蹦的。

陈秋肃的长相和身高本来就出挑,刚又在舞台上“大放异彩”,哪怕从后台出来,还是惹得不少人打量,幸好手里牵着杨陶,他不至于尴尬到同手同脚,憋着一口气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他以为经受完了旁人打量的目光,紧接着是杨邵的取笑,可等了半天,也不见杨邵讲话。

陈秋肃疑惑地转头,杨邵压根儿没意识到他和杨陶已经回来了,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模样。

“爸爸!”杨陶可受不了他的冷落,径直扑到杨邵怀里,“我和陈叔叔跳得好吗?”

杨邵吓一跳,下意识接住杨陶,这才回过神来,目光不自觉地扫在杨陶和陈秋肃的脸上,刚好旁边有人听到他们讲话,又没太听清楚杨陶喊的什么,接过话茬,“你跟爸爸跳得可有意思了。”

最近爷爷奶奶也会纠正杨陶对陈秋肃的称呼,杨陶虽然还改不了口,但是已经习惯,也把旁人的玩笑话当成夸奖,他美滋滋的,仰着头跟杨邵说话,“爸爸,下午的接力赛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啊!”

杨邵感觉自己的心七上八下,在胸腔里蹦跶得很厉害,真的很像吗?连陌生人都会认为陈秋肃是杨陶的爸爸?

“你没事吧?”陈秋肃见杨邵脸色有点难看,轻声关心了一句。

杨邵别过头,不想和陈秋肃对视,怕陈秋肃看出端倪来……

是不是陈秋肃早就看出杨陶跟他长得很像,所以才想了假结婚的法子把自己跟杨陶弄到他家去?毕竟陈秋肃跟他爸胡说八道的时候也天衣无缝,如果真是那样,陈秋肃这人也太可怕了。

杨邵狠狠地盯着陈秋肃,想从他这张真诚的脸上找到算计的痕迹,可……陈秋肃除了对自己,其他时候都很正人君子,也从未打听过杨陶的事情,哪怕是假结婚,也真诚接待叔叔婶婶。

“杨邵?”陈秋肃喊了杨邵一声。

杨邵咽下一口唾沫,脸色渐渐平复,是自己想多了……

“爸爸,你压力不要太大,不拿名次也没关系的,我们老师说了,重在参与嘛。”

杨邵揉了一把杨陶的脑袋,“这可是你说的啊。”

幼儿园因为有了老太太的赞助还为大家准备了午饭,吃饭时间必然是杨陶小朋友单口相声的场合,今天又多了两个老人听他发表亲子节感想。

杨邵被陈妈妈一句话弄得心绪不宁的,饭也没吃多少,起身走向了厕所,最近在陈宅,大概是过得太滋润了,没什么要操心的事情,他连烟都抽得少了,现下心里烦闷得很,周围也没人来,他从兜里摸出了香烟和打火机。

刚点上烟,从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杨邵怕是哪个小孩来上厕所,想要把烟给掐了,谁知听到的是陈秋肃的声音。

“杨邵?”

看到陈秋肃,杨邵的心情更加沉重,两人很有默契地退到了厕所旁边的小巷子里。

“怎么了?”

怎么了?陈秋肃不给自己添乱就谢天谢地了,自己还能指望上他能帮忙吗?自己还能跟他商量怎么骗他吗?

怎么了?他杨邵做贼心虚,怕被陈秋肃认出杨陶来。

呸,哪门子做贼心虚,他光明磊落,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杨陶,对得起天地良心。

杨邵不能跟陈秋肃说出他心里的担心。

烟雾缭绕的,陈秋肃不太喜欢烟味,但是杨邵身上淡淡的烟味又让他没那么抗拒,他只是出于关心,“少抽点烟吧。”

“陈秋肃。”杨邵没嫌陈秋肃多管闲事,郑重其事地喊了他一声,“一年以后,我就能带着杨陶和钱离开对吧,不管什么原因,你都不会不让我们走。”

哪怕是知道了杨陶的身份。

陈秋肃愣了一下,他没有留下杨邵的理由,他知道他在杨邵心目中并不体面,他知道杨邵抗拒他,但是他又难以接受杨邵那么地抗拒他,那么迫切地想要离开。

“当然。”

陈秋肃的答案并没有让杨邵安心,他从陈秋肃眼睛似乎看到一抹的失落,等他想要看清的时候,陈秋肃已经转身离开。

下午的接力赛,杨邵多少有点不在状态了,加上胳膊没完全好,勉勉强强跟杨陶跑了个第二名,比赛结束,杨陶又领着大家欣赏他的最新力作。

幼儿园的展览会挺像那么回事的,展出的作品都放在了玻璃柜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爸爸,这是我新做的,跟太奶奶给我买的那把玩具手枪是一样的。”

杨邵算是最不捧杨陶场的人,“看过了看过了,在家天天看呢。”

亲子节这天,最高兴的就属杨陶,等到结束回家的时候,他累得直接在陈秋肃怀里睡着了。

杨邵把杨陶交给了陈秋肃爸妈,由陈秋肃陪同,把叔叔婶婶送回医院。

车上,陈秋肃和杨邵没怎么讲话,叔叔和婶婶也没察觉到异常,倒是一直在说杨陶活泼可爱。

“他是活泼,有时候可爱,有时候也烦人,亲子节过完他们就得放假了,到时候在家里当小霸王。”

叔叔笑了笑,小孩嘛都是这样的。

“再过几天,等针灸完,我和你婶婶就回去了,打扰这么久,太不好意思了。”叔叔说这话时,特意冲着后视镜里的陈秋肃,“等你和杨邵婚礼的时候我们再来,那个时候杨邵弟弟也放假了。”

“一家人哪有什么打扰的。”

一家人……杨邵朝陈秋肃看了一眼,陈秋肃目视前方,神色如常,不像是在跟叔叔说客套话。

把叔叔婶婶送到后,车上只剩下两人独处,陈秋肃没有着急发动车子,犹豫了一下,主动开口,“我先送你回去,我得去一趟医院。”

这一来一回的,陈秋肃都不嫌折腾,既然还得回杨陶学校附近,干吗专程来送叔叔他们,随便找个借口说有事要忙不就行了,陈秋肃还是太轴了一点。

“哦。”杨邵随口一问,“你成天往医院跑,到底能不能治好啊?”

本身就不是一种病,谈不上能不能治好。

杨邵真就是随便问问,他不想让陈秋肃觉得自己有多关心他似的,“你别送我了,回头又像上次一样,你随便找个路口让我下车吧,我打车回去。”

这回陈秋肃没有跟杨邵坚持,开车进了市中心,找了个车流量大的公交车站,等到杨邵上了出租车后,他才开车离开。

换到出租车上,那种憋得慌的感觉才渐渐淡去,杨邵疲惫地靠在车门上,钱来得太快,心里会不安生。

出租车正好颠簸了一下,撞到杨邵脑袋了,他看着车厢里,果然是由俭入奢易啊,这才几天啊,自己打车打成了习惯,先前一块钱恨不得掰成两块用,骄奢**逸。

一年,就一年,他一定踏踏实实,稳稳当当在陈家过一年,拿到钱后,带着杨陶远走高飞,保证这辈子都不再见陈秋肃了。

那个时候,杨陶会舍得陈家的人,陈家每个人都是把他捧在手心里的,杨陶大一岁,懂的事情就会更多,自己怎么跟他解释?

好像对陈家人不公平,对陈秋肃也不公平,陈秋肃他赚了好吗?好歹也让杨陶给他当了一年的儿子。

杨邵烦了一路,到了家门口还不敢进去,还是阿姨听到了出租车的声音出来开门的。

“杨先生,怎么不进来啊?”阿姨给杨邵让了条路,“表少爷来了。”

哪个表少爷啊?高门大户的就是亲戚多。

杨邵朝客厅看去,沙发上坐着个有点眼熟的男人,嘶……在哪儿见过,医院!表少爷,不就是陈秋肃的表哥?

杨陶坐在垫子上摆弄他的纸质枪,何禹东伸长了脖子观望,“弄这破玩意儿干什么?叫声大伯听听。”

他手也欠,非要掐杨陶的脸颊,估计下手没轻没重的,杨陶疼得直哼哼,说什么都不肯叫他。

“你别掐杨陶。”一旁的陈妈妈看不下去了,打掉何禹东的手,揽过杨陶一看,脸颊都有红印了,“你怎么不知道轻重啊!”

何禹东不以为然,往沙发上一靠,“怎么还姓杨?回了我们老陈家不得改姓吗?”

杨邵早把这茬给忘了,像陈秋肃这样的家庭,肯定会要求孩子跟他们姓的,怎么从来没听陈秋肃父母提过呢?

陈释良见何禹东闹半天了,也有点烦,“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姓什么都是我们陈家的子孙。”

姓氏的问题,陈秋肃早就跟他爸妈谈过,杨陶这么大了,这个名字也叫习惯了,贸贸然给他改姓,他肯定不适应,当爷爷奶奶的还是心疼孙子,一想到杨陶从小吃苦,名字什么的他们不计较,人回来就够了。

大家没注意到杨邵回来了,还是阿姨提醒的,“先生太太,杨先生回来了。”

“怎么站哪儿啊?把你叔叔婶婶送到医院了?”

“送到了。”有客人在呢,自己总不能躲到楼上去吧,只能硬着头皮坐到了沙发上,还朝何禹东点了点头,“我叔叔他说等针灸完就回去了。”

陈释良收起报纸,“这么快啊?难得来一趟,叫你叔叔他们多玩几天。”

“家里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何禹东在一旁接嘴,“哟,这就有亲戚找上门来了?”

也就是陈秋肃的表哥,不然杨邵才不会对他赔笑脸,头跟屁股装反了的傻逼,说话不过脑子的。

陈妈妈都懒得搭理他,只跟杨邵讲话,“杨邵,你叔叔喝茶吗?”

“喝。”

“那正好,我还没准备好回礼,你肯定知道他喜欢什么茶,你跟阿姨去仓库里看看。”

“其实我也不懂。”

早知道说不喜欢了,叔叔婶婶带来的那些东西,连医药费都抵不了,还需要回什么礼啊。

杨邵在仓库转了一圈,光是看包装就知道这些茶不便宜,叔叔平日里喝的茶叶,都是集市上几十块一斤的便宜货,好不容易找到一盒开封的茶叶。

也不知道何禹东从哪儿冒出来的,“挺会挑啊?”

真他妈想揍他,怎么阴魂不散的。

“说什么不懂茶,但是价格还是挺懂的,挑了都挑最贵的。”

杨邵忍了,“我真不懂。”

这时,陈妈妈也来了,“选好了吗?”

“舅妈,杨邵还说他不懂,他这不挺会挑的吗?专挑贵的。”

杨邵火气一下子上来了,陈秋肃爸妈待自己不薄,即便他和陈秋肃的婚姻是一桩交易,他也不想现在在陈秋肃妈妈面前太掉价,还是因为一盒茶叶。

“也是,杨邵你怎么拿这盒啊?”陈妈妈从杨邵手里拿过茶叶,“这盒开了怎么能拿去送你叔叔,家里要是没有了,就叫人去买。”

“啊?”杨邵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陈妈妈拉出去了。

陈妈妈絮叨着,“我还给你婶婶准备了一些东西,你看看行不行,还有你弟弟……”

为了保持一个正常状态,陈秋肃让医生给他加大了剂量,效果确实显著,可给身体带来的伤害也是不可避免的,要在医院做一周的保守治疗。

“陈先生,想问您一些问题,您介意吗?”

刚做完治疗的陈秋肃气息有些虚浮,“你问吧。”

“最近还有和那位beta接触吗?”

两人住在一起,想要完全避免接触是不可能,但是他和杨邵晚上已经不待在同一个房间睡觉,更多时候也有其他人在场。

“正常接触有的。”

因为不清楚陈秋肃和那位beta的关系,医生只能大胆猜测,既然能和陈秋肃发生性关系,那必定是陈秋肃是愿意的。

陈秋肃这个年纪的人,不会轻言说喜欢,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陈先生,您应该去尝试着接受你的本能,这位beta能刺激到您的信息素,那不是信息素的选择,那是你潜意识里对自己的暗示,其实信息素的匹配度那也只是一个参考数值,最原始的心动才是寻找伴侣的最佳方式不是吗?”

现在的人已经将匹配度奉为一段婚姻是否合适的标准,数据始终是数据,只具有参考价值,什么样的人适合自己,只有自己最清楚。

是自己给了自己暗示吗?他确实对杨邵会牵挂一点,会惦记一点,但是杨邵是他的责任,责任驱使……

陈秋肃忽然想起拜神那天的那支卦,他没想过会牵挂杨邵的原因,他坚持认为杨邵是他的责任,不去想反倒顺从了本能。

但是杨邵今天的问题,不就给他答案吗?杨邵想的是一年以后能离开,他可能根本没考虑这个问题,自己明知故问的话,不是显得很冒昧吗?况且,他和杨邵的开始并没有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