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嘴。

盛茗资本上海办公室。

这两月, 随人事、财务、行政及六位北京员工的陆续到岗,上海分公司看上去总算初具规模,业务也开始陆续展开。后续华东地区的项目, 都将base在上海。

总经办内,Eva一身妥帖的职业套装坐在傅裴南办公桌前述职, 展示自己这两个月的工作成果。各行各业,要开始运转, 最少不了的便是人才,先把人手搭建起来才有机会承接业务。短短两个月时间,Eva能帮他挖来这么多人, 工作能力可见一斑。

傅裴南一边听一边“嗯”“嗯”地点着头。

Eva讲完,又问了句:“傅总还有其他事情吗?”

傅裴南怔楞了一下, 而后例行公事道:“没什么事,你做的很好, 先去忙吧。”

“好。”说着, EVA走出了办公室。

傅裴南坐在办公桌前, 鼻尖萦绕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水味,依旧是那款卢氏丹的柏林少女……

她今天又喷了香水。

大概也是因这味道, 每次和Eva开会, 他总有些集中不起注意力。

过了会儿,行政来敲了敲门,送来了印着盛茗资本logo的台历。这本台历北京那边年前便发过了,如今上海办公室开张, 行政便找供应商又订制了一些。

傅裴南说了句:“放那儿吧。”

行政把台历放到了他办公桌上,走了出去。

人一忙起来, 时间观念便会逐渐模糊, 他一时间竟想不起此时是几月, 看了一眼手机才确定是6月,便把6月那一张抽出来,放到了最上面。

他静静望着台历出了神,目光落在6月16日的那一天。

唐珞生日快到了……

他拧开了钢笔笔帽,“哗啦—”一声在6月16日那一天划了个圈,蓝黑色墨水逐渐干涸在质感昂贵的台历页上。

他又拉开了办公桌抽屉。

办公桌是德国某高端品牌,价格不菲,阻尼也很丝滑。

他刚来,抽屉里也没什么东西,惯性作用之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黑丝绒首饰盒往外一滑,不轻不重撞在了抽屉壁上。

他顿了顿,把首饰盒拿了出来。

打开,里面是一条璀璨夺目的红钻项链。

玫瑰金色的链子上一共镶了三颗红钻,中间一颗五克拉,两侧是2.5克拉,周围又镶了些碎钻。

强光之下,那颗硕大的钻石反射出的光,像一根根钢针般刺眼。

猩红的颜色,看似热烈,摸上去却是一片冰凉。

和唐珞一样。

送给她,也算物得其所了。

不知为何,成都IFS上那只爬墙的大熊猫,和唐珞坐在朱星辰副驾上的画面总是在他眼前挥之不散。以他这么多年对唐珞的了解,朱星辰倒还真是她有可能会喜欢上的类型。

唐珞看似现实,骨子里却也是个搞艺术的人。

年轻、炽热、鲜活,这样的特质,自然会对她有吸引力。

他甚至在想,在成都,他们该不会真搞到一起了吧?

想着,傅裴南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

他只觉得心烦意乱,把首饰盒随手扔进了抽屉里,便把抽屉不轻不重踢了回去。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很不好,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和唐珞之间已经结束了,他不会真的在做着复合的美梦吧?

只是看唐珞,哪有半点想复合的样子。

在一起七八年的人,分手过后再次重逢,会有感情、有熟悉感流淌出来也只是人之常情。当年选择分手,自然也是两人之间有着无可逃避的矛盾,如今想重新在一起,也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心一横,便删掉了她的微信。

*

下了飞机,唐珞伸手打了辆车,说了声:“金通府。”

听了“金通府”三个字,司机用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毕竟那小区,放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档豪宅,近几年,价格更是直接突破了九位数。

年轻、美貌又有钱,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

正值晚高峰,道路拥堵不堪。

开了一个多小时,车子总算停在了金通府门口。

唐珞穿了一件肥大的白T恤,穿了条黑色牛仔裤,手上挎了个channel的黑色链条包,刷指纹走了进去。

这一阵上海一日比一日炎热,唐珞穿过林荫路,只觉得闷热难受,靠近了入户大堂,冷气透过大敞着的门呼呼地吹出来,这才感到好受了些。

唐珞正要走进去,手机便“嗡—嗡—”在包里震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红姐。

红姐一般不是急事不会打电话,她一滑动接听,便听红姐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一阵安分些吧,网上已经有人通过你戴的墨镜,还有一些蛛丝马迹猜出朱星辰副驾上那个人是你了。你一出道就和朱星辰传了绯闻,说你有‘金主’的传闻更是传了三四年,中间乱七八糟的绯闻更是一堆,这回万一真被人锤死副驾上那个人是你,你就等着被骂吧,私生活太乱了!”

一开始在网上被指认,公司宣传口还觉得莫名其妙。

啥呀,又是她们家唐珞了。

只是唐珞却在群里给大家透了个底,说车上那人真的是她,叫大家万一后面又有什么锤出来也有个心理准备。

唐珞虽自知理亏,一时语塞,却还是辩解道:“又是不我……”说着,又立刻停住了。

现在在外面,万一被旁人听到了不好。

她回了句:“回上海了,现在在外面,不方便说话。”说着,便挂了电话。

除了这一回,她哪次绯闻不是为了热度或新剧宣传,被公司拉过去拉郎配。粉丝觉得她私生活乱是她一个人的问题?

正心情不爽,身后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唐珞!”

唐珞回头看了一眼,是傅裴南。

唐珞站在入户大堂门口,身后的水晶吊灯亮起了金碧辉煌的光,傅裴南大步走上前来,问了句:“度完假回来了?”

从刚刚那一声“唐珞!”,再到现在这一句质问似的“度完假回来了?”,他全然是理直气壮的口吻,跟抓到了女朋友出了轨似的。

唐珞摘下了墨镜,清冷道:“是啊。”

“还舍得回来?”

“什么舍得舍不得的,跟你又没有关系,你不会真认为我这个行为叫爬墙吧?”

首先,她和朱星辰清清白白。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她和傅裴南之间也只是普通前男女友关系罢了,她单身,干什么不行?

傅裴南微微低着头,默地笑了。

他看了唐珞一眼。

她素着一张脸,一张小小的巴掌脸。

她脸真是个玄学,上回热搜上,伪素颜的她像极了一个民国大学生,干净而富有朝气,像是涉世未深,又读了点书,一身的抱负理想。

只是此刻,同样的素颜,却又显出一丝凌厉,精巧而不简单的小嘴上,正吧儿吧儿地说着往他身上捅刀子的话。

傅裴南认了似的点了点头,又淡淡地说了句:“加一下我微信吧,那天不小心手滑,把你给删了。”

他发现有两样东西,他大概这辈子都戒不掉。

一个是烟,一个便是唐珞。

当然,戒不掉,也是因为他骨子里并不是很想戒。

多少次他把家里的烟和打火机都扔进了垃圾桶,而过不了十分钟,还要从垃圾桶里翻出来抽。像极了他心一狠删掉了她微信,不到半天便忍不住要加回来的样子。

唐珞只是抬头扫了他一眼。

他什么时候还删她微信了,就因为朱星辰的事?

大男人戏也是多!

唐珞嘴角边浮出一抹调侃的笑,一边点开微信一边道:“删好友要点那么多下,你手滑得还真有技术含量。喏,扫吧。”说完,亮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傅裴南拿手机扫了一下,又随口说了句:“哈哈猫腿受伤了,我把它捡回来了,哪天过来看看它吗?”

唐珞道:“不了,我其实没那么喜欢猫。”

“我明天回北京,替我喂两天吧。”

毕竟是两人一起抱过的猫,现在两人也算是邻居,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她没办法拒绝,回了句:“行,既然没人喂的话。你走之前抱下来,我让阿姨喂。”

“我明天一早的飞机,现在抱下来?”

“可以啊。”

*

知道他一会儿要下来,到了家,唐珞也没换衣服,也没干什么,换了双拖鞋便走到沙发上坐下。

坐了一会儿见他不来,便又拿起iPad看起了剧本。

看着看着,她猛然想起一事。

她衣服落酒店了……

她身上这身,是那天朱星辰买给她的。

不过之前那一身,她也没法再穿了,网友仅凭一副墨镜便推测是她,她再把那身穿出来,岂不是在那个“神秘女子”脸上打上大写加粗的“唐珞”二字。

反正见光死,扔了就扔了吧。

而是在这时,门铃声响起。

唐珞走过去开了门,见傅裴南一手拎着航空箱,一手拎着猫粮和猫砂,脚边还放了一个大大的猫砂盆,站在了门口。

“能进来吗?”他问。

“进。”

傅裴南走了进来,把大包小包撂地上,一边往里走,一边还阴阳怪气来了句:“你绯闻男友够多的啊,出道才几年,传过绯闻的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这屋子里没藏着什么乱七八糟的狗男人吧?”

唐珞轻笑:“这屋子里只有你一个乱七八糟的狗男人。”

傅裴南:“……”

关上门,唐珞便蹲下身打开了航空箱,而小奶猫像是受了惊,门一开,便瘸着一只打了绷带的腿,“噌——”一下窜到了沙发底下。

唐珞跟上去,蹲在沙发上往底下打量。

而一看到她,小奶猫便又“噌——”一下窜到了客卧。

唐珞没养过猫,之前在北京时,倒是和傅裴南一起养了只哈士奇,但狗一般都是亲人类的,哪见过这场面。

一旁,傅裴南只是淡定地回了一句:“不用管它,给它放一盆猫粮,到了饭点自然就出来了。走路当心,别踩着它,开门当心,别让它窜出去就行了。”

唐珞问了句:“对了,元帅怎么样了?”

“我一直在外面跑,拿给陈文宇养了。”

她又问了句:“猫猫呢,打算就叫她哈哈猫?”她一副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也太难听了。”

“要不你给她换一个?”

唐珞往沙发上一坐:“我可想不出,你的猫,你自己想。”

傅裴南说:“那叫它嫦娥吧。”

唐珞:“……”

漫长八年的岁月,那些细小的记忆,她忘了,他竟还记得。

傅裴南喜欢狗,尤其哈士奇、阿拉斯加之类的大型犬,唐珞喜欢猫,之前一直想养个金渐层或银渐层,当年商量要养一个宠物时,两人也争辩了许久,不过到底是傅裴南霸道,朋友家哈士奇生了一窝,满月后他便直接抱了一只过来。

两人精力也不容许再养一只宠物,唐珞养猫的计划,便也搁置了下来。

元帅这名字是他取的。

她便说,她之后养了猫,就叫它嫦娥。

天蓬元帅恋慕嫦娥,恋慕到被玉帝知晓后,被贬到人间转世投胎为了一头猪。

她要他的狗,像元帅追嫦娥一样追在她猫猫的屁股后头。

而随口一说的一句话,他竟还记得。

唐珞只回了一句:“随你咯。反正是你的猫,你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