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们的朋友!

日后纵马江湖,每当想起这句话,少年的心中仍无法抑制地泛出一丝丝温暖。也许,自己一生中最值得庆幸的并非是可以在修罗场中活下来,而是当自己走人江湖时,最先遇到的是这群兄弟,是太哥任平生!

十七岁,少年第一次走出了那间自小长大的屋子。在那一瞬,早已习惯幽暗灯光的双目几乎被灿烂的阳光立时刺瞎。

跌跌撞撞,少年走出了深山。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也许找个地方住下来,也许四处看看,或者也许再去找些人,让弯刀再度染血,让身体又一次体会那战栗的快感!

少年饿了,凭着野兽般对食物的直觉,他走向路边的茶棚。

那是一个简陋的茶棚,孤零零坐落在荒无人烟的驿路中央,三两个孤零零的旅人慢慢品尝着旅途的孤寂。

“我饿了。”

店家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少年,生活的重担早已磨平了他仅有的一点同情心:“去去去,看你的窝囊样子,饿死算了!”

握住了刀柄,从未和世人打过交道的少年准备用最直接的方法解决问题。

“他是我们的朋友。老板,请他这边坐!”

他是我们的朋友!就是这七个字,江湖上少了一柄肆性而为的魔刀,一群为着理想聚集在一起的年轻人多了一个小七弟,而少年也终于拥有了亲人,一群可以笑之骂之,可以共酒共醉,可以在战斗中安心背对,可以在他们的守护中安心入睡的兄弟!

兄弟间几乎无话不谈,但有些心事,少年却从未告诉过别人。那心事关乎他的六姐——颜芷烟。

当他们七人聚会,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六姐。当颜芷烟带着七分醉意,轻拍着他的头,嬉笑道:“终于有人比我矮了”时,少年面色涨得通红,却不是因为愤怒,而是一种从未体会过的羞涩。

从此后,少年的目光总是不自禁地移向那巧笑倩兮。女孩眉头一皱,少年便不可抑制地想,是什么让她心烦?如果自己能解决的话……女孩面露微笑,少年便费尽心思地去回想,是什么让她高兴,也许自己也能做到……

每当看到善良的女孩儿因为无力回天,对着去世的病人哭泣,甚至为着路边倒毙的野猫、野狗伤悲,少年便一次次地恨自己为何毫无医术天分,无法哪怕分担一点她的伤悲,而每当众人出手救出无辜时,女孩儿的喜悦又让他甚至有些感谢自己那疯狂的“师父”,感谢这柄魔刀!

多少次生死决战,面对强敌,少年拼死护卫着女孩,似乎如同其他兄弟们相互做的那样。但少年心里知道那是不同的。我会为了保护兄弟不惜生命,但如果你有事,我一定不会独生……

有一次,纵酒狂欢之后,大家借酒起哄,一定要六姐说出她心中理想的夫婿是何模样。少年躲在一旁,似乎不屑参与这撒酒疯般的胡闹,心却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六姐平日向来羞涩,但一旦醉酒后却像换了个人一般豪放不羁。闻听众人起哄,她也不似素日般脸红,只是笑眯眯挑衅一般望向众兄弟。

她看向我了,看向我了!少年久经生死的心脏此刻却不受控制地狂跳不止,他想要挺胸迎向六姐的目光,却又被一种奇异的自卑压制着这冲动,只能悄悄跟随六姐的目光流转。

“我的夫婿啊……”六姐醉酒后的声音又黏又甜,与素日的娇脆相比更有一番风韵。那每一个字似乎都变成一滴火热的熔岩,融入少年的血液中,让少年有一种沸腾的错觉。少年希望这一刻永远不要过去,就让这几个字在自己的体内燃烧,让自己永远不要离开这从未体验过的战栗。他却又希望六姐赶紧说下去,希望能听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答案。

“我的夫婿啊,要是……”六姐又重复了一遍,忽然,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转向了这边,看向少年那火一般的脸庞。之后……

少年只觉得“轰”的一声,仿佛全身血液都倒流回心脏,似乎身体不再属于他,又像灵魂脱离了肉体的羁绊,浮游到了宇宙之外。

模模糊糊间,少年没听清六姐究竟说了什么,只听见一声声蒙蒙的哄笑。从小到大,少年,第一次,醉了。

粗心的女孩和一群粗豪有余的汉子都没发现,有一双目光一直默默注视着女孩,那目光中,有竭尽全力也无法掩饰的情意。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鼓足勇气,对六姐诉说心声,又有多少次在梦中,六姐轻轻在他耳边诉说着让人脸红耳热的情话。可惜,梦醒时分,他还是那个用笑容掩盖羞涩的少年,而六姐还是那个善良地关心着每个弟兄的六姐。

无数次地幻想过终有一日,当自己神功大成,击败江湖动乱的根源,挽救无数苍生后,终于能堂堂正正地告诉六姐,告诉她这份青涩但真挚的情感。可惜少年也知道,一切都只是幻想,即使真的成功,也决不会改变什么。因为陷入情网的少年心最是敏感,只有他发觉了,女孩那含情脉脉的目光指向——那是坐在他身边的大哥,江湖中人的偶像,一蓑风雨任平生。

为什么是大哥?少年无数次痛苦地思索。

如果说六姐第一次让少年体会到爱情的滋味,那任平生便是第一次让少年体会到什么是亲情。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少年明白什么叫崇敬的人。那是高山仰止,让人兴不起争胜之心的伟岸。

如果是别人,少年绝对不会放弃,可是面对自己最崇敬的大哥,少年不得不缩回自己孤独的世界。

方才看到二人的亲密举动,丰十一心中虽早有准备,却仍无法压抑自己澎湃的感情,当即悄悄起身,跟守夜的二哥谎称要方便,却是进入树林中,茫然乱走。此刻的他只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静一静。

密林已深,一声惊鸟啼叫骤然惊醒沉思的少年。也许,自己应该默默祝福他们。少年苦笑着自我安慰,六姐跟随大哥不是最好的归宿么?

从茫然中清醒,少年这才发现自己已走出太远,远到甚至已看不到回去的路。回去吧,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最起码,自己还有生死与共的兄弟!

明月皎洁,银光洒下,少年骤然觉得浑身一冷。

影子被明月拉得甚长,在眼前直直伸出老远,少年忽觉不妥。没有任何声音或者杀气,那纯粹只是一种无法言表的感觉。

影子太粗了!

身后没有任何声息,丰十一掌心沁出一层汗水,脚步却丝毫没有变化,依旧缓缓前行。一步,两步,三步,第三步左脚落下,功力霎时被积聚至极点,寒光骤闪,魔刀盘旋着斩向身后那无声的不安。

“铮”,金铁交鸣。一袭白衣猝然而退。

魔刀刀法可能不是天下最强,但绝对是江湖上最快。秋声振自恃潜行蹑踪之术天下无双,却忽略了这从修罗场中活下来的少年野兽般的直觉,猝不及防之下,刀剑相交,饶是他剑术高绝,挡下这一刀,却被这一刀之势击退三丈,丧失了突袭的最好机会。

秋声振一退便进,笑道:“果然不愧魔刀之名,你来,我让你做副楼主。”说话间剑势暴涨,瞬间便把丰十一的刀光压了下去。

丰十一武功虽高,但和这一代枭雄相比终究有差距,几乎瞬间便落入下风,弯刀苦苦支持,欲待回口几句,却被那汪洋般的剑势压制,胸闷至极。他心知二人武功相差实在太远,若无救援,只怕今日无幸。

这时,却听一个悠然的声音响起:“那不知楼主给任某安排了什么职位!”那声音初起时犹在十数丈外,说到“任某人”三字时,一道幽暗的刀光已然加入战团。

长刀攻至,刀光不长反聚,刀身一如顽铁,与秋声振暴涨的剑光恰成强烈对比。丰十一只觉压力一轻,自知已从生死路上走了回来。

任平生与秋声振缠斗一处。丰十一死里逃生,不知为何,心下竟毫无喜悦之感。看着大哥与那方才压得自己无力还击的长剑斗得旗鼓相当,少年的心中五味杂陈。可只是稍一愣神,他便拔刀攻上,掠过任平生身后,欲与大哥合力,攻向那恐怖的强敌。就在身子冲过大哥身后的瞬间,丰十一只觉手中魔刀竟然发出一阵阵渴望鲜血般的呜咽之声。

——大哥的后背正对着我,丝毫没有防备,如果我出刀……

如果我出刀……只是短短一瞬,丰十一已掠过任平生身后,谁都不知道在方才那一瞬,他心中让人战栗的想法。

众兄弟中,本就数任平生和丰十一二人武功最高,此刻二人合力,秋声振逐渐被压制。十余招后,秋声振一声长笑:“再会!”长剑一个虚招,就欲退走。二人方占到上风,如何能容他从容离开,当即也不答话,均自发力追击。

此刻三人所战之地靠近山崖边缘,秋声振直朝一处凹谷退去。二人不及多想,发力猛追,眼看堪堪追上,骤听秋声振一声长笑,剑光暴涨,却是击向山壁。只听轰隆一声,二人骇然抬头,惊见一块巨石沿山壁滚下,直朝二人砸来。

若是平日,这等陷阱自不可能奈何这两名绝顶高手,但此地地形特殊,本就是山间凹陷处,无法左右躲闪,二人大惊,急急便欲后退躲闪。

剑光乍起,却是起自二人身后,秋声振竟然已经在短短时间落至二人身后,长剑一出,截断二人退路。就这片刻耽搁,巨石已然落下,二人避无可避,四只手凝聚全身功力,硬撑住这千斤巨石!

巨石从天而降,怕不有几千几万斤的冲力,饶是二人武功高绝,却也只能勉力支撑,一时虽不至于被压倒,却也无力脱身。若是平时,自可缓求办法,但此刻强敌在侧。秋声振长笑连声,上前抢攻。

二人本已是勉力支持,全然无力回击,若是一人撤手攻出,另一人独力根本无法支撑巨石,立时就要被压成肉饼。而若继续僵持,二人却都要死在秋声振剑下,仍是无生之路。

丰十一在后,眼见着前方大哥颤抖的双臂,心下一震,生死瞬间似乎六姐的倩影突现眼前,方才身在大哥背后时的心悸忽又浮现在心头。

退后……我只要撤手后退,就可以活下去……若不撤手,便是两个人一起死……我退回去,没人会知道大哥怎么死的……我可以活下去,我还要见六姐……

心念电转只是一瞬间事,秋声振已然杀到。

丰十一骤然一顿足,大喊一声:“照顾好六姐!”左脚踢出,正中任平生后心。任平生也在勉力支持,眼见秋声振杀至,还未想出应对之策,忽觉背心一股大力涌来,身不由己踉跄向前两步,已然脱离大石范围。

眼见丰十一舍命救人,任平生脱离险境,秋声振也是一愣,攻势一缓,旋即攻向任平生。任平生一脱出,丰十一独力再也无法支撑巨石,眼见就要死在巨石之下。

任平生被踢出,方自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对秋声振的攻势不闻不问,转身举手撑向巨石。巨石被这一撑,坠势稍缓,秋声振长剑却已攻至。

“铮”一声金铁交鸣,两柄长剑同时赶至,堪堪挡住秋声振。这一挡虽是二人合力,却仍有所未及,二人一起踉跄后退,却也化解了这要命的一剑。正是老三白夜和老四栾景天及时赶至。

秋声振一退,却见一锦衣青年已然飞至巨石侧,左手晶莹如玉,撑向巨石。正是七兄弟的二哥凌霄。眼见对手纷纷赶至,秋声振知事不可为,长笑一声,飞身而去。众人忙于救人,一时竟无力追击。

死里逃生,任平生看向丰十一,想到方才他不顾性命要救自己,却也不说话道谢,只是微微一笑。兄弟间何用多言,相逢一笑足矣。

任平生忽道:“你们一起到的,六妹呢?”凌霄道:“我们是分头寻找,听到此处有异声才过来的。”任平生面色一沉:“六妹落单了?此地动静这么大,她竟没来会合,别……”话未说完,众人面色都是一变。

丰十一道:“大家分头去找!”话音未落,身形飞起,众人未及阻止,他便已没人密林。任平生叹了口气,这七弟竟然丝毫未从方才的生死之险中学到教训。但他自己也心系六妹安危,当即道:“大家分头去找,注意不要离得太远,一遇秋声振立刻发声求援!”

少年愣愣地行走在月影下。

方才他急着离开,挂念六姐自然是一个原因,可另一个原因却是他急欲离开众人,不愿面对兄弟。虽然最后有惊无险,虽然自己并没有做,但少年依旧心惊于那一刻自心内浮现的恐怖杀机。虽然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那一刻自己的想法,但少年仍然无比心虚。

冷静,把它忘掉,之后真心为六姐和大哥祝福,坦然面对众兄弟吧。

左方,惊鸟啼叫着飞过头顶。少年忽地一惊,霎时拔刀在手:“谁?”话音方自出口,却见右方寒光骤起,裹挟着杀气直袭向少年前胸。

丰十一料敌出错,本是全神戒备左方,万不料竟中敌人诱敌之计,先机已失。但他年纪虽幼,若论战斗经验,却是众兄弟中无人能及。如今见这一击攻势之疾,便知不可硬接,身子急速后退,弯刀一晃,先封住自身要害,自保后再求攻敌。刀光流转,瞬间与攻来寒光相撞,叮叮声在静夜中格外刺耳。

转眼间双方已交手十余招。丰十一觑准机会,弯刀漾起一片波光,搅向那道寒光。只听一声悠长的交鸣,明明斩了多次,却因为每一刀都在上一刀劲力接续处斩上,竟把所有撞击声连续起来。

魔刀,七旋十三斩!

昔日魔刀纵横江湖,靠的便是这连续斩击、累加伤害的独门刀法。而自丰十一出道以来,除了今日的秋声振外,还没遇到过这一招斩不断的兵刃。甚至连威震异族铁骑的连城巨盾,也曾被这刀一刀两断。

但今日,这一刀却失手了!丰十一只觉对方兵刃按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振动,每一次振动便化解了自己的一刀之力,直至十三刀斩完,对方骤然后退,兵刃竟是丝毫无损。

从没出现过的情形让丰十一心头剧震,但看清来人面容后,惊讶顿时转成恍然——谁能知道魔刀的破法?自然只有自家兄弟了。

那人笑对丰十一,却不说话。

丰十一有些赧然,当即一笑,正要开口,忽见对面那人怒喝一声:“什么人?”飞身朝他另一侧扑去。

丰十一一惊,想不到周遭还有人潜伏,眼见兄弟扑至自己身边,下意识举刀为他护住身侧,忽觉胁下一疼,寒冷的锋刃已经透体而入。

此时此刻,魔刀传人修罗般的训练显出效果,虽然剧痛之下几欲晕倒,丰十一的身体却已自动作出反应,一个铁板桥向后倒下,先脱离出体内的锋刃再说。

偷袭之人一招得手,却似没想到丰十一能在这种情势下反应,当即身形一错,锋刃全力下刺。丰十一的身子骤然从不可能的角度一个翻转,已然脱离寒光,张口欲喝,却觉喉头一甜,鲜血喷出,方才那一刺,已经刺穿了他的肺脏。

那人锋刃拔出,却不稍停,身形一转,寒光抹上了丰十一的咽喉。

丰十一几乎已经完全失去意识,唯有身体仍在条件反射下一个旋身,欲躲闪这夺命一击。可血光飞溅,锋刃依旧划过他的咽喉,他的身形却仍然在旋转,鲜出随着旋转喷洒而出,瞬间落满周遭之地。那人一招得手,便即飞身后退,转眼不见了踪影。

一场杀戮瞬间而完,杀人者身上竟然没有沾上一滴鲜血。

丰十一颓然倒地,只感觉意识渐渐模糊,仿佛那次无能为力的醉酒。

六姐,小心……这是十八岁的魔刀传人丰十一最后的一丝意识。

尖锐的呼哨声传来,任平生霎时间变了脸色。那是兄弟们的讯号,而且是最紧急、最危险的时候才用的暗号。毫不顾惜内力,他全力催发,直朝那哨声而去,只怕稍慢一些,便酿成无法弥补的大错。

鲜血!满地满树、淋淋洒洒的鲜血,实在很难相信,一个人竟然能流出这么多的鲜血。

凌霄守在只剩一丝气息的丰十一身边,焦急地看着兄弟们一个个飞至:“六妹,六妹人呢?”赶来的颜芷烟几欲晕厥,却也知道此时自己是七弟的最后一丝希望。她当即上前,双手疾刺,几枚金针插入丰十一的各大要穴,同时示意任平生上前。

众兄弟中武功最高的自然是大哥任平生。任平生举步上前,双掌按住丰十一巨阙、气海两穴,内力泉涌而入。

“烟罗度魂”的施救和一蓑风雨任平生的内力灌输,几乎可算是这世上最强的医道组合。可惜人力终有尽时。即使是当世无双的医道武功,也无法接续上断绝的生机。凌霄眼见丰十一呼吸越发微弱,而任平生面色潮红,显是内力损耗过度之状,当即便欲上前替下大哥,方要举步,却见一人快步上前,却是四弟栾景天。

栾景天自到场后一直四处查看,脸色阴沉,此时上前,任平生虽怕他内力未必够撑多久,但自己确已无力再续,当即道:“四弟,你来……”

话未说完,却见一道剑光闪起,半截剑尖自丰十一前胸突出,犹自摇曳不止,正是栾景天的佩剑“天杀”。丰十一受此一击,当即断气。

这下变生不测,本来任平生和颜芷烟就在丰十一身边,断不会让人轻易得手,但二人一则未曾想到栾景天会突然出手,二则方才一番施救损耗太大,一时竟不及阻止。

颜芷烟完全呆住,任平生盯着那剑尖,却不说话。一边的二哥凌霄怒吼一声:“你!”栾景天拔剑还鞘,面色仍是一如既往的阴沉:“他肺已破,喉已断,生机早绝,你们这不是在救治,是在让他受苦。”他的语声平静,似乎方才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理所当然的事情。

白夜颤声道:“就算如此,终究有一线希望,你、你怎么能……”栾景天道:“希望?你问问六妹,还有没有希望!我们不要自欺欺人,还是赶紧让七弟安息,再谋划为他复仇,才是正理。”

大家都心知栾景天所说的确是事实,但明白是一回事,亲手把希望打破却是另一回事。众人一时默然。半晌,任平生长叹一声:“四弟说得对,大家先让七弟入土为安,再想想如何向秋声振讨还血债吧。”

俊鹄捕猎,出手一击,便飘然远逝,但那一双嗜血的眼睛却始终紧盯着它的猎物,等待,等待时机,等待下一场血腥的杀戮。

秋声振就像化作了枯木野草一般,竟找不到他的丝毫踪迹。

这是一场捕猎,也是一场豪赌,押上的赌注便是这群年轻人的生命、荣誉,还有那兄弟间的情谊。谁才是最终的胜者?

凌霄独自穿行在林野间,看似闲庭信步,却是全神戒备。

众人最终拟定的策略便是各自独行。你寻找破绽,我便给你破绽。

秋声振虽然一定知道这是圈套,但以他的狂傲个性,很可能依然会闯。一众兄弟相互呼应,只要秋声振出现立即合围,誓要为七弟报仇。

已是七月流火,片片蝉声却仍然不绝于耳,直要连成一片。凌霄的精神一时竟有些恍惚,想起久已不愿触及的过去——静谧的小山村,垂柳上的鸣蝉,遍地火红的凌霄花,初遇的少年少女。胸口处的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那伤早该结疤了吧,为何此刻还会如此之痛?

寒光闪烁!犹自沉浸在思绪中的凌霄只觉一股惊天杀气扑面袭来,大惊,不及拔剑,左手挥起,瞬间手掌变得透明,骨骼历历可见。

一边是蓄势以待,一边是仓促迎战,一招下强弱立判。凌霄踉跄后退,衣袖已被这一剑划了条长长的裂缝。好险,幸亏我的瑕玉掌坚逾金石,否则这第一招,一只手怕就被人卸了下来。准?是秋声振?可这武功又不像……

不及庆幸,凌霄锵的一声,拔剑在手,左手护住前胸要害,这才得暇看清这偷袭之敌,同时预备发声呼唤兄弟前来。

那敌人一招出手后却不再进攻,径自收剑后退。就在此刻,凌霄已看清来人面容,脸色一变,开口道:“三弟,你这是?”

来人正是兄弟中的老三白夜,闻言一笑:“我在那边林中听有人经过,以为是秋声振便出手攻击,没想到竟是二哥。二哥,你没受伤吧?”

不知是否错觉,凌霄总觉得白夜说话时眼光游移不定,并不和自己的目光相触,当即随口答道:“哦,没事,三弟的功夫又进步不少啊。”白夜似乎突然想起些什么似的,骤自转身,同时说:“那就好,二哥多加小心,我先走了。”边说边走,转眼不见了踪影。

莫名其妙就交手一招的凌霄犹自有些发愣,过了半晌,他抚摸着衣袖上那道狭长的裂缝,喃喃低语道:“认错了人?难道真的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