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许对他出手。◎

接下来的几日, 因为十大宗要在玄奇宗对兰淮安进行当众刑罚,不少修士都是特意赶了过去,想要看一看是怎么个刑罚法。

藤君宜则无兴趣, 她稳步地刷着邬云雁的好感度, 到如今已经刷到了九十,可好感度愈是高到后期愈是难刷, 最后十点一直没有进展,到了瓶颈期。

看来是需要一些刺激才行。

不过想归想, 她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能刺激两人的感情更进一步, 至于身体……她并不太愿意以这种方式达成最后的目的。

七日后, 兰淮安在玄奇宗被刑罚。

藤君宜和邬云雁没去,自然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当天去的修士可不少, 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

——有人去救了兰淮安。

且去的不只一人,个个身穿黑袍,脸戴面具, 遮得严严实实, 修为都还不低。不过到底不敌十大宗的人, 没多久也被一齐抓住,和兰淮安一起受刑。

兰淮安受的是“肢刑”,当着所有人的面被砍去双手双脚,变成了一个有脑袋的人彘, 最后在他头上施以定魂针,让其魂魄无法离体寄附于他人。

修为彻底被废, 逃不出去, 这样活着无异于比死还痛苦。

可兰淮安在最后说了一句令在场之人都毛骨悚然的话。

“万魂成恶, 魑魅已聚, 不出三月,这天下就要易主了。”

他不顾血流如注的躯体,还是笑着说出来的。

有人不信,但也有人信,各大仙家不少人都觉心中忐忑,心中有三分怀疑,兰淮安说这话会不会是故意扰乱他们的心神?可这有何用,若是真的……

一时间,人心惶惶。

当然,担忧的都是修士,凡人可不在乎这天下是谁的,他们的日子过得苦,哪里还有闲心忧这忧那的。

藤君宜也知道了那句话,不过她同样无计可施,没法分出心思关心那边。

她与邬云雁赶路几乎是日夜相对,白日御剑,夜晚从储物戒中取出逐奔就在里歇息,逐奔内车厢空间极大,两人不存在什么不方便一说。

这日,藤君宜从逐奔中出来,她抬手理了理耳边的发丝,等邬云雁从里出来,然后一个抬眼,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人,那人神情阴沉地盯着她看,也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

她的动作顿住,面上惊愕,“苏摄?!”

心下一个咯噔,身后的邬云雁也从里出来了,他神采奕奕,明艳亮人的模样简直和对面那人的苍白阴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洛儿……”邬云雁看见了那人,眉头微微皱起,“这人是谁?”

怎么一副看仇人的眼神看他?

藤君宜一开始是有点慌,但约莫是在脑中预演过这样的情形,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她对邬云雁说:“他是我认识的人,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有话和他说。”

邬云雁点头,兴许是藤君宜的表情太过镇定,他没察觉什么不对。

苏摄就站在那里看她走了过来,等人一靠近,他一直死死压在胸口的那股气差点炸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一样:“你是为了他才将我抛下的?”

藤君宜很头疼,她知道苏摄缠人,可没想到他居然能有办法找到她,简直成了一块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

“我和他……”她斟酌着措辞,“认识已久,我二人要去寻一样东西,我原打算回来再找你的。”

苏摄哪里肯再信她,她若是真有心,为何不回来同他说一声?她分明是把他抛下了。

心里的怨气撕扯,他恨不得把人直接掳走,卸掉她的双手双脚,让她的眼里从此只能看他一人,只能依赖于他。

这种阴暗的想法在此刻达到顶峰。

但……他已经打不过她了,也下不了这个手。

“带上我,”苏摄不再问下去,眸子紧盯着人,“我和你们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藤君宜不愿被打扰,有苏摄在,她还怎么攻略邬云雁?她的神情淡了下来,说,“苏摄,当初说好你要听我的,你现在回去吧。”

“为何不让我一起?”苏摄没忘记他亲眼见两人是从一辆逐奔上下来的,眉眼缠上阴沉沉的戾气,“你和他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藤君宜听到他质问的语气,心下已是有些不耐烦了,她长睫一掀,像有金色的碎光落下,语气淡然得令苏摄难以喘息,“是又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吗?”

深深的不甘和妒意像是毒蛇一般啃噬着他的躯体,他本就苍白的面孔有一霎那将行枯萎的残败,甚至还说出了那个他厌恶至极的名字。

“你……和崔渐离不是……”

藤君宜说:“他不知道。”

苏摄有片刻茫然,崔渐离不知道?那她的意思是……?

见他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藤君宜点头,“对,如你想象那般,我就是这么一个坏女人,你可还要跟着我?”

她笃定苏摄不会把这些话告诉崔渐离,不能攻略此人,她也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只要能把他甩掉就好。

苏摄沉默片刻,道:“你说这些就是想要我走对吧?”

“我、不、走。”他一字一字地说,黑如幽井的眸子隐隐有着一丝疯狂晦暗,“除非我死。”

藤君宜:“……”太难缠了。

不远处的邬云雁频频望过来,心中已经开始生疑。

“好。”她终于松了口,“你要跟就跟吧,不过你不能说出我的真实身份,不管发生什么,也不能对他出手。”

苏摄虽不满最后一句条件,但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邬云雁看着人带着那身穿黑袍的男子过来时心中愈发奇怪,“他是?”

藤君宜面有无奈,“他是苏摄,我的一个旧识,因为同道,他也要和我们一起去青陵州。”

“苏公子。”邬云雁道。

苏摄冷冷盯着这个长得一看就很会勾姑娘魂的少年,目光有一瞬的阴冷,然后随意地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人。

邬云雁察觉出了他的不喜和厌恶,不甚在意,只暗自惋惜不能和洛儿单独相处了。

三人上路,很快,苏摄就明白了藤君宜为何要对他提出那样的条件了。

他看着这个叫邬云雁的少年时不时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衣袖,路上但凡看见什么好看的、好玩的都要说上一番,那嘴像抹了蜜似的,说出了许多他听都没听过的好话,偏偏又长着那样一张脸,简直和会讨女人欢心的花花公子没什么两样!

苏摄一张脸越来越阴沉,他没见过这种人,把夸姑娘的话说得浑然天成,看着藤君宜脸上的笑意,他难受得像是蚂蚁爬遍了全身,心中时不时会冒出杀意。

身边这么个随时阴恻恻盯着你看的人,邬云雁又不是傻子,知道这个苏摄对洛儿有情。他看出洛儿也不怎么搭理他,便也明白此人约莫是强行要跟过来的,行事更不可能收敛。

穿过数州,入夜后三人找了一处平地休息,再将逐奔取出,今夜就在这里将就。

邬云雁这时从怀中取出一支金步摇来,那步摇用玉、金石雕成层层花瓣,花枝曲绕,簪身细长,其上珠玉点缀,垂有流苏坠子,做工浮华精致,栩栩如生。

“洛儿,我新学了个发髻,为你挽发好不好?”

藤君宜看着那支金步摇,一眼便喜欢上了,“真好看。”

这是邬云雁在路上偷偷买的,他在元州秘境一个人时把自己的头发解了下来,练习了好几晚,就想着有机会再给人梳一次发。

看着藤君宜坐到了逐奔上,邬云雁要给她梳发,苏摄再也忍不住了,他走了过去,神色沉郁,“这么晚了梳发做什么?”

“晚上怎么了?我给洛儿梳发碍到苏公子什么事了吗?”邬云雁抬头看他,手上的动作不停,一头青丝流泻。

藤君宜道:“我想戴那支步摇。”

苏摄一下哑然,胸口涌起密密麻麻的针刺般的疼痛,他想上前把邬云雁推开,想把那支金步摇扔得远远的,可他实际上只能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邬云雁为她挽发。

那滋味难受得扎人,酸涩得厉害,比重伤不能动弹还难以忍受。

藤君宜不着痕迹地盯着苏摄看,他能一直忍这么些天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她见识过他的执拗和疯性,这样忍耐的模样还是难得一见。

邬云雁专心梳发,他虽然拿自己的头发练过,但要为别人梳时还是笨拙,第一次时挽了一个松松的髻,心下不满意,然后取下步摇又重新开始挽。

这发髻的名字他也不知道叫什么,只是想起家中几位姐姐都甚是喜爱,以前看得多,便也记住了。他将这乌发分成上下两股,将上面的头发挽成一个单髻,最后将金步摇插入髻中。

流苏坠子从旁垂下,上面还饰有金色花瓣,轻轻摇曳,少女本就眉目倾绝如画,这金步摇更是锦上添花,衬得人灵动华艳。

“我就知道会适合你。”邬云雁眼中光彩连连。

藤君宜抬手摸了摸,唇角弯弯,“应当很好看吧?”

邬云雁理所当然地道:“洛儿不管怎样都是好看的。”

苏摄阴翳的面孔已是掩不住冰冷的杀意。

此时此刻,他看着这人竟然比崔渐离还要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