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徐祁年的所有信息就被网友扒了个一干二净。

高中的时候徐祁年和喻修景共同就读于重庆一所重点中学,大学都在北京念书。喻修景是G大外国语言文学专业毕业,主修法语,而徐祁年本科就读于Q大数学科学系,硕士研究生就读于该校地球系统科学系,博士为Q大该系与埃克塞特大学生命与环境学院联合培养,该项目每年名额不超过2个。

目前,徐祁年刚刚结束在埃克塞特大学为期一年的交流,于今年年初回国,效力于国内顶级的科技公司。

网络上传播了很多徐祁年的照片,其中一张是他穿着羊羔毛夹克,在Q大地学系午餐沙龙活动中发言。

照片上,徐祁年微微侧脸仰头,鼻梁高挺,眼廓狭长,神色专注地说着什么。

而最引发广大网友尖叫的几张,是徐祁年和摩托车的合照。

他的车是一辆纯黑色的杜卡迪,一张照片是徐祁年手上拎着头盔靠着车,还有一张是他坐在摩托车上,上半身是简单的T恤,纯黑色手套中露出的半截手指握着车把,下半身被黑色牛仔裤和矮筒靴包裹,单脚踩在地面。

爆出这两张照片的人据说是徐祁年公司的同事,配文:【别的不说,玩车很野,是真的帅哥。】

大家又慢慢回过神来,喻修景手指上的纹身“X”,不会就是这位徐祁年的姓的首字母吧?

喻修景几乎一夜没睡,天快亮的时候才困得沾着枕头眯了一会儿。

醒来时他头脑发昏,手垂在床边,轻轻一扬便碰倒了红酒瓶。

剩下的红酒从瓶子里慢慢流出来,在地毯上染出一片红色。

喻修景迟缓地盯着那里,后知后觉坐起来,给前台打电话让人上来打扫卫生。

等他洗漱完,清洁阿姨也来了,容悦正好给他打电话。

“悦姐。”喻修景理了理T恤的衣领。

“我房间在你隔壁,你过来,邬总到了。”容悦说。

绵绵给喻修景开了门,他进去的时候容悦和邬祺都坐在沙发上。

邬祺今天也穿的是西装,他今年三十二岁,父亲是圈内顶级导演邬珉晟,利用自己的资源创立了艺晟娱乐,后来暂时退出娱乐圈,由邬祺继承家业成为艺晟娱乐的总裁。

邬祺是喻修景的老板,同时也是他的朋友,所以邬祺见到他第一眼,先问他:“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喻修景摇摇头,坦诚地说:“没怎么睡。”

“我先说一下我们大概的方案,”容悦插了话,“目前我们是要隐瞒你们离婚的事情,因为现在我们已经完成了千灵手表的代言拍摄,他们目前在开发的系列叫’分分秒秒的心动’,这个手表代言对你来说非常重要,你也知道不是所有顶级艺人都能拿到顶级代言的,如果你现在承认离婚,我们就会和这个品牌的理念不符,会面临高额违约金。”

容悦看着他,“没有人关心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们只关心别人认为你是怎样的人。”

喻修景听着,邬祺忽然抬手和绵绵说:“倒杯水过来。”

绵绵立刻就懂了,给喻修景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手上,喻修景声音很低地说了谢谢。

他喝了水,沉默片刻,问:“你们和他沟通,他的意见是什么?”

容悦说:“他会尽力配合我们。”

容悦看了一眼喻修景的表情,告诉他:“徐祁年二十五岁那年参加了Q大和埃克塞特大学的联合项目,留学英国,毕业之后,他又在北冰洋等区域开展了为期两年的科研工作,回国供职国内一家顶尖的科技公司,你们中间这几年没有被拍到过任何同框照片完全合理,至于其他时间,解释为低调就可以,而现在他出现正是合适的时机。正好最近他在附近工作,他说他那边结束之后可以过来配合我们。”

听到容悦说“留学”、“科考”这一类的词语,喻修景觉得很陌生。他压下心绪,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行。”

容悦没说话,反而站起身,碰了一下绵绵的肩膀,她们两人先离开了房间。

邬祺和喻修景坐在茶几两边的沙发上,邬祺把茶几上的包装袋打开推过去,说:“早餐。”

喻修景低下身,掰开筷子开始吃东西。

“不想见他吗?”邬祺笑了声,问。

喻修景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是说明他们没在谈工作了,是在用朋友的关系聊这件事。

“不知道。”喻修景说。

“我反而觉得你很想见他。”邬祺看着喻修景,他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肯定想是不是又麻烦他了,是不是会耽误他工作学习,”邬祺抱着手臂靠在沙发背上,“我想说的是大家都是成年人,他不想来他会直接拒绝。”

喻修景听完,眼睛落在面前这份肠粉上,说:“我们离婚五年了。”

“公关团队的意思是,如果现在徐祁年出现在剧组,被拍到的话是好事,这样会更好,但是如果你不乐意,也可以不用,这种关系再见面,多少还是会尴尬。”邬祺说。

喻修景的筷尖在食物上戳着,停顿片刻,他最终说:“你们安排吧。”

“好好休息,”邬祺叹了口气,开玩笑说,“我们公司现在就指着你挣钱,你看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

“这是这个剧的要求。”喻修景嘴硬一句。

刚开始导演是说让他再瘦点儿,后来他来重庆之后,因为天气热,长时间拍戏太累,又不怎么吃得下饭的缘故,都不用减就哗哗往下掉体重,到现在已经瘦太多了,那天导演才特意去叮嘱绵绵让她看着喻修景多吃点。

“别的别想了,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就是特别容易乱想,”邬祺安慰他,“车到山前必有路,怕什么。”

喻修景难得笑了一下,说:“知道了。”

今天一整天都是雨,喻修景在房间里睡了一个上午。

下午工作人员和他说晚上要把后面一场室内的戏份提前,所以喻修景还能休息的时间不多了。

他不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熬一场夜,第二天也会很不舒服。

昏昏沉沉在空调房里又睡一下午,喻修景中暑的症状好了不少。

要拍的戏份安排在山村的学校里。

这部戏的绝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学校里拍。这是一部献礼的电影,名叫《山里人》,主要讲述的是一名从小在山村长大的孩子,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功考上大学,之后又回来支教,报效家乡的故事。

影片以主角的成长为线索,综合许多当下年轻人需要思考的问题。

暴雨时山路很难走,就连车也很难开动,而且危险。

这也是之前剧组说要停工的原因。

酒店到拍摄的学校,还有很长一段山路要走。

下午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不过路仍然泥泞。

到达片场比之前花了多上一倍的时间,最后还是安全抵达。

喻修景换上厚衣服开始工作。

和他一起演戏的都是非常年轻的演员,因为这部分就是要拍几个一起回山村支教的年轻人。

其中一个男演员叫李秋楠,是最近因为短视频爆红的小鲜肉,被资本塞进来蹭个脸,还有一位女演员叫贺涵,是重庆人,人很娇小,但是性格格外爽朗,且很能吃苦。刚来的第一天甚至帮着道具组搬东西,把喻修景都吓了一跳。

天气恶劣,他们更想早点拍完收工,偏偏李秋楠不知道怎么了状态很差,导演喊了几次重来,最后也不耐烦了,把他骂出去让他想清楚再进来。

绵绵上来帮喻修景脱掉他的厚外套,递上冰袋和风扇。

他和贺涵一起坐在走廊的小凳子上看着天。

没下雨了,但空气仍然很闷,乌云在不断聚集,听工作人员说晚点可能还会再有暴雨。

喻修景有点困,被闷得很不舒服。他四下张望没看见绵绵,就朝一个会抽烟的工作人员。那个工作人员在自己裤子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盒,敲了一根递给喻修景。

“景哥,是黄鹤楼,抽得惯吗?”

喻修景接过来,捏着烟头转了一圈,才低声说:“可以的,谢谢你。”

走廊尽头,喻修景点燃那支烟。

他里面穿的T恤已经被汗水打湿了,褶皱地贴着身上,勾勒出清瘦身影。

抽烟的时候喻修景微微仰着头,他食指和中指夹着那根烟,手垂在身边,口中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贺涵侧头偷偷看着喻修景。

喻修景是很有电影感的演员,这样的人长相好好在骨相,第一眼看见或许不会觉得很惊艳,但越看越有味道。

此刻他仅仅是抽一根烟,伴着隐约雷鸣和天边乌云,就足够让贺涵想象出一个情感丰富的故事。

等喻修景抽完回来,李秋楠说自己可以了,他们又去拍。

很不巧的是,拍着拍着,暴雨来了。

这次的雨来势汹汹,人甚至不能走出房间,否则就会被溅进来的雨淋湿。

雷声很大,闪电也格外激烈。

有工作人员大喊:“今天可能走不了了!”

李秋楠站在喻修景身边,听见这句话就啊了一声,脸色很臭地去找自己助理。

绵绵也走过来,和喻修景小声说:“景哥,可能今天要在这边将就一个晚上了。”

喻修景点点头。

从前他在比这恶劣不知道多少倍的环境里待过,根本不觉得是什么问题。

很快剧组的工作人员开始着手安排晚上过夜的事情。

学校里有职工宿舍,且现在是暑假,没有人,都可以安排他们去住。

只不过**只有光秃秃一块木板,没有床单也没有枕头。

喻修景作为主角,是所有人里面咖位最大的,大家给他安排了一间单人宿舍,他原本推脱给导演,但导演打开了他隔壁的房间,说我也是单人间,你担心什么,喻修景就无话可说了。

他简单洗漱完,被叫过去吃宵夜。

一间大教室挤满了工作人员,宵夜是用这边食堂仅剩的东西做的,喻修景只拿了一碗酒酿汤圆,而剧组里的其他演员基本上都没吃任何东西。

他们围坐在一起聊天,喻修景尽管不说话,但也合群地坐过去。

他坐下来之后很多人和他打招呼,但原本热闹的聊天氛围突然就冷下来了。

喻修景低头吃着这碗汤圆,勺子和瓷碗轻轻碰撞发出一些只有他能听见的微弱声音。

贺涵问他:“这个甜吗?”

很少有人主动和喻修景搭话,他说:“不怎么甜,这里面好像酒要多一些。”

贺涵点点头,笑着说:“不甜的话那我也去吃一碗。”

“嗯,”喻修景说,“夜里会饿的。”

贺涵摇摇头,说我都饿习惯了,但还是站起来去拿了一碗。

因为他们短暂地聊了两句,其他人也纷纷开始说话。

喻修景在角落里安静地喝着酒酿,快见底的时候贺涵坐回来了,说:“没剩多少了,这个还是我跟别人抢的。”

喻修景笑了笑。

“喻老师,您也是重庆人吧?”贺涵边喝边问。

“是,”喻修景说,“我一直到读大学才离开重庆。”

“那这回回来不出去看一哈再回去?”贺涵直接换成了重庆话和他交流。

“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喻修景放了碗,正想拿回去,立刻就有工作人员过来收走了。

吃夜宵的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很多人慢慢站起来要走,喻修景也准备离开。

他招手把绵绵叫过来,想问一下她今晚在哪里住,四周突然乱了起来。

不少工作人员站起来往外走,走廊上脚步错杂,好像是有人来了。

喻修景前面几个人也跟着起身,挡了他大半的视线。

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也朝前看。

忽然一只手撑了下教室门,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他身上的黑色T恤和运动长裤被雨淋湿了,头发上也沾了不少水珠,眉眼像被洗过一样雾蒙蒙的,手里一把伞不断往下流水。

喻修景微微怔住。

那人进来的第一秒,眼神就穿过无数人,和喻修景对视。

众人都偷偷打量着喻修景,然而喻修景根本没有注意他们的神色。

他完全愣住了,直到绵绵走上来轻轻拍拍他肩膀,喻修景才站起来。

徐祁年接过旁边人递给他的毛巾,说了声谢谢,他随意擦了两下,眼神始终留在喻修景身上,朝他走过来。

绵绵看喻修景实在不在状态,才凑过去小声提醒道:“景哥,大家都还看着。”

喻修景被她的话点醒,想起自己是一位优秀的演员。

于是在徐祁年走上来的时候,喻修景拿过他手里的毛巾,叫了一声:“哥。”

单单一个字,被他念得沙哑到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徐祁年笑了一下,抬起一条手臂抱了抱他,但两人身体中间隔着礼貌的空隙。

“好久不见,小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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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