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心棠仰着脸娇声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阮心棠。”

应钟看着眼前在阳光下言笑晏晏的小娘子,欣慰地笑道:“应钟,原来你也是活泼的姑娘, 以后别愁眉苦脸了, 不适合你。”

他往阮心棠身后看去, 那个芝兰玉树的男子正朝他们缓缓而来, 他抿笑:“你找到你的宇文玦了?那日他冲进来杀气腾腾的,把在场的百姓吓得够呛的。”

阮心棠微微红了脸,又听到他戏谑的声音:“看来有人把我当成假想敌了。”

“什么?”阮心棠一时没听懂。

应钟耸耸肩, 望着阮心棠晃了一下神, 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他伸出手来:“那日你的那位冲进来狠狠把我推开, 害得我崴了手, 到现在还疼呢。”

阮心棠面色抱歉,身子微倾想要去看看他的手:“真是抱歉……”

忽然腰间一沉,阮心棠的身子就往后靠去, 她惊慌抬眼, 就见宇文玦俯视下来,亲昵低语:“这里人多,小心伤着。”

阮心棠呆了呆,就见宇文玦已经移过目光直视应钟, 目光清冷唇角微扬:“那日多谢你帮我照顾阮阮, 他日必有重礼酬谢。”

应钟沉默一瞬, 后退一步, 抬手作揖躬身与地面平行, 起身爽朗道:“王爷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他看着二人, 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那就此别过,有缘再见了。”

应钟走出了一段距离,忽然停住了脚,转身望过去,宇文玦正牵着阮心棠的手往回走,人潮涌动,宇文玦把她护得很好,没让她受到一点碰擦,应钟抬头望了望天,阳光刺眼地让他闭了一回眼,松快一笑,继续走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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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阮明峰已经是乌柳城刺史了,他们自然不会再回松平县,而是去的刺史府,刺史府果然气派的多。

马车停在刺史府,宇文玦扶着阮心棠下车,府门的门房护卫面面相觑,不知是哪里来的贵人,恭敬地迎了上来:“不知几位贵人有何要事?”

阿银心道,也难怪他们不认得姑娘,老爷升迁后她们还没回来过,她俏生生笑道:“你们快去回禀老爷,咱们家姑娘回来了。”

门房护卫具是一愣,又对看了一眼,恍然侧过了身,立刻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姑娘快请。”护卫脚下生风地去了。

他们早就听说刺史有一位天仙似的千金,在京城王府,看来这位就是了,果然传闻不如见面啊。

那!猛地,那门房脸色煞白,那姑娘身旁那位丰神俊朗的郎君,莫不是,莫不是就是……

他吓得双腿一软,膝盖砸了地,阮心棠他们听到动静,转过身来,阿银见状走过来准备扶他:“大哥你没事吧?”

门房赶紧撑着膝盖起身,垂目低声道:“不妨事不妨事,小娘子快随姑娘进府吧。”

阮明峰和安氏已经听到消息急急忙忙奔走出来,二老还打断过两日去萧城看她,怎么突然回来了,可喜悦的心情满脸都藏不住。

“心棠……”安氏眼圈一红就要上前抱她,猛地被阮明峰拉住了臂膀。

“参见靖王殿下。”阮明峰眼见着宇文玦静静立在女儿身边,忙是拉着安氏给他行礼。

可这个礼才行到一半,曲着腿还未跪下,就被宇文玦扶住了手肘:“不必多礼。”

宋怀玉不怀好意地取消:“就是就是,都是一家人。”

阮明峰一愣,见阮心棠红了脸垂下眼眸,心中便了然了,安氏欢喜地抱住阮心棠,自然很满意这回事。

晚上他们一起吃了晚饭,阮氏夫妇第一次和贵人同席而做,一开始还有几分拘谨,但见宇文玦一门心思只在阮心棠身上,便也放松了些。

晚上阿银给阮心棠收拾床铺,几番欲言又止,阮心棠托着腮侧脸看她,懒懒说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阿银走过来,叹气道:“我也知道,这回姑娘是决定要和王爷在一起了,前世尘缘也当过眼云烟了,王爷待你的情意,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可是前世毕竟也是真实发生过的,鹰山是王爷的人,总是个隐患,过几日肯定得回京的,这个姑娘打算怎么做呢?”

阮心棠倒了杯茶捧在手心,思忖了会:“当时在萧城时,宇文玦似乎提过一点前世他的记忆,好像那段时间他并不知道我们的遭遇……”

阿银惊诧道:“若是王爷说的是真的,那鹰山又怎么会对我们下手?”阿银抱着手臂好整以暇道,“要么就是王爷说谎,要么就是鹰山背叛了王爷,可是他背叛王爷又干嘛要对我们下手呢?总是奇奇怪怪的。”

阮心棠枕着手臂伏在桌上,目光凝聚在了一点,是啊,阿银说的没错,是该问清楚宇文玦。

“在想什么?”

清越低沉的声音突兀而入,阮心棠晃神坐直了身子,就见宇文玦站在门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阿银行了礼,笑道:“王爷,姑娘,你们说话,奴婢先告退了。”

阿银顺手关上了门,阮心棠道:“你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你呢。”

宇文玦挑眉地握住她的手在她身边坐下,摆出聆听地姿态:“你说。”

可阮心棠还没开口,外头传来阮明峰的声音:“心棠。”

阮心棠一惊,慌张地抽出了手,紧张地盯着紧闭的门,已经响起了敲门声“心棠。”

宇文玦已经起身,阮心棠猛地扯住他的衣袖压低声音问道:“你干嘛?”

宇文玦理所当然:“去开门。”

阮心棠跳起脚捂住了他的嘴:“你小点儿声,不能让阿耶知道你在这里!”

“为何?”宇文玦也压低的声音,他压低声音时有一种别样的**。

阮心棠稳住心神:“这么晚,你还在我房间,还关着门,阿耶会误会我们那样了!”阮心棠抿着唇说出最后那几个字,眼神左顾右盼,脸上红了一片。

宇文玦见她害羞的模样煞是可爱,存心逗她:“哪样?”

阮心棠抬头瞪他一眼,把他推向屏风后:“你躲好了,别出来。”

宇文玦还在挣扎:“我堂堂靖王……”

阮心棠凶巴巴地瞪他一眼:“出来我就不理你了!”

宇文玦点点头,站到了屏风最里侧。

阮明峰还在敲门,阮心棠见他躲好了,回头应了一声:“阿耶,我就来了。”

她定了定心神,笑吟吟开了门,乖巧甜腻地喊了声:“阿耶。”

阮明峰笑着走进来:“在做什么,这么久才开门。”

“呃……我刚刚,准备沐浴来着。”

“阿银没在?”

“嗯,她最近累着了,我让她下去休息了。”

阮明峰叹息道:“你从小就任性张扬,但也是懂得体恤人的,不过脾气一上来也管不住,那时候我还担心将来哪位郎君能包容你。”

阮心棠给他倒水的手一顿,下意识瞄了眼屏风:“阿耶怎么说起这个了。”

阮明峰呵呵笑着:“小时候你阿娘跟你开玩笑,问你将来要找什么样的夫君,那时候你整日迷恋听说,就说将来要找个说书先生,会哄你开心的。”

阮心棠心里一软,又是心酸又是难为情,就听阮明峰惆怅道:“靖王殿下金尊玉贵,是个为国为民的大将军,怕是不会哄姑娘开心。”

阮心棠一时呛着水,咳了两声,脸颊两坨红晕,她又瞄了眼屏风,娇声道:“阿耶,您是不是不喜欢王爷呀?”

阮明峰斥责地看了她一眼:“诶,不可妄言,只是……”他语风一转,忧郁道,“只是将来你受了欺负,他地位尊崇,我们也怕是鞭长莫及。”

阮心棠蓦地想起前世,阿耶被抓进大理寺,当时她受尽孟扶光的欺辱,阿耶一定也受尽了孟扶光的□□最后被逼自戕,她悲从心来,伏在阮明峰肩膀扑簌簌落下两行泪来。

阮明峰心里一紧,扶起她:“怎么好端端哭了,你别担心,王爷不是那样的人,上次他送你回来,我就看出来了,他对你有情。”他以为女儿只是被他的话吓到了,不由安慰起她来。

本来只是想跟女儿说说话,没想到惹得她伤心,话也不好再谈,阮明峰再坐了一坐,就嘱咐她早些歇息离开了。

阮心棠送走了阮明峰转过身来,就见宇文玦站在壁灯下幽幽地望着自己,满眼心疼。

他走过来,看着她泪盈盈的双眸,忽然笑了一声,语气轻快道:“这是觉得我不会说书讲笑话,落了你的期许而难过?”

阮心棠“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刚刚的阴霾也一扫而空,扯着他的衣袖给自己擦残泪。

宇文玦由着她,半思索道:“我想说书应该也不难……”

阮心棠又笑出了声,这么一闹,气氛正好,她想和宇文玦谈的话似乎也变得不合时宜了。

接下来的几天,宇文玦陪着她看戏逛花灯,作着前世他们还在松平县时,阮心棠总是缠着他做的事,现在他恨不得一天之内就补回来。

乌柳城自然也传开了,阮刺史未来的女婿,竟是俊美无双大权在握的靖王殿下,一时间刺史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烂了。

宇文玦已经离京日久,也该回京了,阮心棠自然是要跟着他回京了,当年不告而别,也该回去做个交代。

离别时,免不得又是一场哭泣,阮心棠还是红着眼上路了。

石昊驾着车,看着一旁闲情逸致骑着马的宋怀玉,笑道:“宋公子怎么坐车?”

宋怀玉愤愤地回头瞥了马车一眼,叹道:“你家王爷嫌我碍眼呢,真叫人伤心。”

石昊自然是不信他的话的。

一行人慢慢悠悠走了七八日才到京城,全因宇文玦纵着阮心棠一路上看到什么新奇玩意总要逗留一段时间,俨如游山玩水,若不是阮心棠还懂点事,知道宇文玦要回京面圣的,怕是七八日还到不了呢。

一行人在王府前下了车,大管家已经领着府兵在门口恭迎,喜滋滋齐声喝道:“恭迎王爷回府,恭迎娘子回府。”

阮心棠一阵,有一种久违的亲切之感,不再像从前那般惘惘然。

宇文玦携着她的手,进府,那头却又传来一阵车轱辘声,众人看去,马车已经停下,车帘掀起,瑶伽浑身缟素从车上缓缓下车,她鬓角的小白花尤其惹人眼球。

阮心棠面色微变,瑶伽遥望着宇文玦,欲诉还休,眼泪夺眶而出,直直朝他们奔来,赫然扑进了宇文玦怀中,哭泣道:“哥哥,瞿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