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妃……阮心棠有一瞬怔忡,接过阿银端过来的茶,抿了一大口,压下心底的酸涩,心道:他当年那样无情待我,就让他选个庸脂俗粉去做王妃好了!日日让他看得心烦,也算替我报复了他一回!

耳边金玉还在快意地说着:“不是说我的扶光比不上她的四郎嘛,我倒是要看看他能选个什么样天仙的王妃,这一成,他永远也别越过我家媳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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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光从窗棂探进来,分拨一缕撒在温文尔雅的帝王侧脸上,离得近才瞧得出一些细微的岁月痕迹,伺候他更衣的女使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头低的越发低了,一时不察腰间的扣子就歪了。

宇文帝皱了眉,温文尔雅的气势陡变,女使吓得跪地请罪。

幔帘被掀起,一个娇媚的女子走了出来,她脸上已经画了薄薄的妆,只是头发依旧散了,瞧着有几分慵懒,越发妩媚。

“别皱眉,穿个衣服罢了,我来吧。”孟荞接过女使手里的玉带,仔细帮他扣好,低眉顺目的样子柔顺极了。

宇文帝握住了她的手,满目柔情:“今日我将政务早早处理了,回来相看两眼。”

孟荞抬眼睇了他一眼,呶嘴道:“你了别来,你来了,往那儿一坐,菩萨似的,惹得她们都不随心了,怪拘束的。”

宇文帝一本正经:“给咱们四郎相看未来媳妇,我怎么能不来。”

孟荞挽住他的手撒娇:“今日只是借了游园的名头,等我有看中意的,再让你来瞧。”

宇文帝总是依着她的,只得罢了,只是看着她娇俏的模样,忍不住俯下身来,孟荞手搁在了胸前,小声道:“我擦了口脂了,小心沾上,阁老们该恼了。”

一旁的女使们早就低下头背过身去了。

宇文帝眯了眯眼,转而在她脸颊上啄了一下,才心满意足地携着她往外走,虽然他们的四郎已经二十有四了,可他们依旧还像是年轻夫妇一般恩爱。

送走了宇文帝,孟荞就开始正式梳妆了,不过今日的主角是那些娇花儿似的娘子们,她嘱咐清新淡雅即可,女使抿了嘴笑:“娘娘体恤,不愿抢小字辈的风头,可今日这园会,娘子们的风头怕是也难出。”

孟荞从镜中看了她一眼,体会出她话里意思来,柔柔一笑,眼里藏了欢喜:“那有什么法子,总不好让心棠蒙了脸来。”

娘娘对世子妃的喜欢她们都瞧在眼里,只能变个法子说:“今日最出风头的怕是孟夫人。”

孟荞想到自己那个口无遮拦的嫂子,也是有些头痛了。

今日天气好,也算作美,不似昨日炎热晒得人出汗,凉风习习而过,吹过畅春园满园的花香,掠过园子里各家的小娘子,头上簪的珠花乱颤,步摇叮咚作响,正是姹紫嫣红的,低低的笑声也悦耳动听。

孟荞走进来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金玉身边的阮心棠,乖乖巧巧秀气地笑着,听着金玉的夸赞之词,对面那些官夫人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夸溢之词几乎让阮心棠下不来台。

可怜的孩子,孟荞心道。身边的女使这才高呼一声,众人听得,连忙站好了,请贵妃娘娘安。

只有金玉腰杆挺得笔直朝她淡淡地笑,孟荞也朝她笑。

“今日就是请你们来玩赏玩赏,倒也不必拘束,你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也别尽瞧着我们。”孟荞坐在水上木厅中笑着,朝那么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们说着,然后朝阮心棠招了招手,“心棠,到我身边来。”

阮心棠如释重负快乐地奔了过去,娇吟吟喊了声:“姑母。”

孟荞顿时整颗心都化了,拉着她的手喜不自胜。

今日请的夫人都是宗亲夫人,小娘子们也只请了正二品大员家的,适龄的统共也就五个小娘子,行为举止端庄大方,一颦一笑都是个中典范。

孟荞忽然小声道:“你见过我那四郎了吧?”

阮心棠心里噗通,讪笑着点头:“见过了。”

孟荞扫了一眼或赏花,或作画,或挽留琴谱棋谱的小娘子们,问她:“那你觉得哪位娘子与我四郎相配?”

阮心棠就好像喝一杯没有放冰糖的酸梅汁,酸的胃里直冒泡,她粗略看着,神思混乱,压根静不下心来看那些娘子,忽然一双温热的手覆住了她的双眼,她心里惊骇一瞬,立刻又定了神。

只听身后俏皮的声音传来:“猜猜我是谁?”

阮心棠唇角扬了起来:“鹿儿!”

眼睛上的手松开,阮心棠立即转身,她呆了一瞬,看着身后束手而站的女使有些茫然。

“棠棠!”忽然一个小脑袋窜了出来,满脸灿烂的笑容吓了阮心棠一跳,“你刚刚的样子好可爱哦。”宇文鹿箍着她的脖颈靠在她肩上撒娇。

孟荞笑骂道:“没大没小!这么久了连句嫂嫂都不会叫!”

宇文鹿在阮心棠和孟荞中间坐下,一边勾着一个:“阿娘,我喜欢叫她棠棠。”她心里不乐意,总觉得她那个流连烟花之地的纨绔表哥一星半点都配不上阮心棠。

这时,那几位官夫人走了过来,取笑道:“小公主调皮,明年也该找个夫君好好管着。”

宇文鹿朝她皱皱鼻:“我才不嫁呢,我要找我哥哥那样的夫君。”

官夫人笑了起来:“哟,那还不知要找到猴年马月呢,靖王殿下那样的人物世间再难找第二了!”她这话说的真心,却也有奉承孟荞的意思,只是说者随心,金玉却不乐意了,这岂不是说孟荞的四郎天下无双了,又把她的儿子摆在哪里呢?

天下父母心啊,总希望自己的儿子独一无二无人可比,金玉这种心思犹甚!

金玉扯了扯嘴角,哼了一声:“鹿儿要选夫,那样的人自然是一抓一大把的!”

众人听了只是抿嘴笑,宇文鹿似笑非笑地耸耸肩,摊了手娇声着意有所指:“那姑母抓一把给我选选呢,可别去燕归楼抓一把给我哦!”

官夫人们忍俊不禁,金玉的脸色顿时成了菜色,不一会笑道:“今日是给四郎相看的,只是瞧着几位娘子……”她故作眯缝着眼,瞧上一瞧,砸着嘴道,“到底是差了一二分了,妹妹就将就选选吧。”她惋惜地回头看孟荞,言外之意的得意谁都听出来了。

宇文鹿暗暗瞪了一眼金玉,拉着阮心棠的手起身:“这儿不好玩,我们出去玩吧。”

话音刚落,园外头就响起了“靖王殿下到”的高吟。

阮心棠脚下一崴,又坐了回去,心里如打鼓一般,脸上也一阵一阵发红:怎么他也来了!

园子里的娘子们也不比阮心棠好到哪儿去,又是找位置站,又是理鬓,又是扯衣摆的,不自在的脸像是红透的苹果,引起了小小的**,可这些**,在脚步声越近时,也静了下来。

傅云玦步子稳重走了进来,他颜如舜华,即便已见过多次,那些官夫人还是瞧直了眼,经过战争的洗礼,他的气势也愈发强大冷漠,直叫她们心颤。

傅云玦旁若无人,先是看见了满园的娘子,他眼中微惊,不动声色沉下脸来,孟荞特意让他今天过来一趟,心里已经知道孟荞打了什么主意,他打算请了安就走,目光移上四四方方的厅中,一眼捉住了站在宇文鹿身后只露了半边身子的她。

那些娘子矜持,不敢抬眼看他,只能感受到他凌冽的气势,就愈发不敢抬头了。

傅云玦脸色骤冷,如霜如雪寒得瘆人。

孟荞心虚,儿子恼了,她也得硬着头皮道:“忘了你今日要来请安,是内侍告诉你我在这儿的吗?你这孩子也是,非得来一趟。”末了,她还干笑了两声,生怕他直接揭穿她的意图。

傅云玦目色清冷,语气平缓只请个安,其他什么都没说,孟荞才放了心,她也只是想让傅云玦来走个过场,事后再旁敲侧击有哪位娘子合眼缘,谁让她的儿子不近女色又对婚姻之事了无兴趣,她只能这样了。

众所周知,太子温和,康王虽然张狂倒也好相与,只有这靖王,平时总是冷面冷语,如今更是添了一份肃杀之气,让人不敢仰视,那些官夫人平日里的巧言也无用武之地,只能陪着干笑。

一直跟在身边的瑶伽也看出了孟荞的心思,一双眼睛只在那几位娘子身上扫了一眼后,露上几分不屑。

宇文鹿备受宠爱,任性惯了的,凡是随心,不想顾及别人时丝毫也不会顾及,比如此时,她欢快地跑过去,挤开了瑶伽,自己插了进去,挽住傅云玦的手仰头道:“四哥,我的马术有精进,下回你带我去骑马吧。”

说话间,他们已经移步上阶,少了宇文鹿的遮挡,阮心棠整个人都曝露了出来。

傅云玦温言道了句:“好。”然后掉转过来,目光状似不经意瞥过阮心棠,语声就冷了下来,“世子妃也在。”

阮心棠强作镇定,眼眸低垂:“是。”再无其他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四郎:你居然也在。

阮阮:我来凑凑热闹!

四郎:你很爱凑热闹?

阮阮:还,还行……

四郎:我有更有趣的事,比如……

阮阮:你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