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护不住他。

很简单一句陈述, 但却又极其现实。

换做任何情况下,鹤步洲都能理直气壮的反驳这句话,可是当一切都涉及到所谓的玄学以后, 他却没办法了。

堂堂鹤氏掌权人,随便动一动手指整个商业圈都要跟着震三震,结果却连自己爱人都护不了, 何其讽刺?

鹤步洲突然悟到, 当钱和权这些优势都被剔除掉,原来他也只是一个无能的人。

三十多年坚定不移的世界观,如今开始隐隐坍塌。

“你怎么知道我们就护不住呢?”

浮离却忘了面对衔雪时本能的恐惧, 还不服气了起来。

“你别看我术法学得不深,但我身后可是站着一个鲛宫和国安七区。我爹是鲛人族战斗力天花板, 我姐我娘最会占卜, 我哥下一任鲛人族长,我哥夫可是龙族现任族长兼七区区长。难道凭他们的实力想要保一个人, 还会保不住?”

他挺直腰板, 脸上难掩骄傲。

衔雪收紧了手里的丝带,不置可否。

浮离以为他觉得自己吹牛, 正急于解释, 却撇到一旁敛眉沉思的鹤步洲。他双眼一亮, 一把拽住鹤步洲指着他道:“你看看他这一身恐怖的功德金光和紫气,这可是活的天道亲儿子!肖意安往他旁边一站, 哪个不开眼的敢去挑战天道亲儿子啊?嫌命长还是嫌被雷劈得少了?”

衔雪坐直了身体, 终于开始正视两人。

“我身上的功德金光和紫气很有用?”

陷入自我怀疑的鹤步洲,像是绝境逢生般抓住了重点。早在之前肖意安丢了一魂一魄时, 浮离就跟他说过他身上的紫气可以给肖意安吊命, 但他却不知那紫气厉害到邪祟不能欺。

如果真的可以像浮离说那样保肖意安无忧, 那么无论他们要自己做什么,他都毫无保留的配合。

他一扫之前的颓唐,气势凌厉,飞速运转的大脑思路清晰。

“如果我没猜错,先生定然就是之前同安安一起被我带回家的那只小橘猫吧?以你妖族的身份,大可不必伪装成普通奶猫潜伏在一个人类家里。”

他养了橘猫大半年,根本不可能认错猫。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衔雪时的场景,那时他就是想要把肖意安带走的,只不过中途被自己横插一脚截了糊,又不好暴露他妖族的身份,只能装普通猫混进自己家里。

肖意安对他而言,肯定是个特殊的存在。

鹤步洲不能保证他的猜测是对的,但衔雪越发沉默的态度,却让他无比的肯定了起来。

他说:“如果我这一身对我而言毫无用处的紫气当真这么有用,我相信先生一定知道该怎么利用它来保护安安。”

衔雪:“……”

他看向衔雪,像孤注一掷的赌徒:“我只想要我爱人平安,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估量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像是被摆在了拍卖台上,等待估价师判定价值的货物。

衔雪久久不作表态,气氛陷入了沉默之中。

性格比较跳脱的浮离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紧紧的闭上了嘴。

这是他们一人一妖之间的博弈,他这个旁人可不好插嘴。

这一沉默就是许久,谁也没有打破僵局。

叮铃……叮铃……

系在丝带上的铃铛自己晃动了几下,清脆的铃声在不大的车内空间里回响,瞬间引来三道视线。

鹤步洲死死盯着铃铛,内心有股异样的冲动,他总有种肖意安就在铃铛里的预感。

“能不能……”

他刚开口,对面的青年却像是如梦初醒般,丝带一收,将铃铛攥在手心里,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光凭我一人我也不能百分百保证能保住他,既然你们态度这么坚决,那就陪我做场戏如何?”

——

“你骗我!”

实木的房门被暴力推开,光听这惊天动地的声响,还以为来人是个壮汉,结果却是个怒气冲冲的娇小女人。

气质清冷的青年在落地窗边负手而立,初冬的冷风呼啸着倒灌进屋内,却没有掀起他一片衣角,一缕发丝。

肖磬竹狰狞着面目,眼神阴鸷。

“主人根本就没有回来,你支开我,是想要做什么?”

她责问的同时,视线落在展柜里的人偶娃娃身上,仔仔细细的观察过后,确定娃娃和阵法都完好无损没被动过,才暗暗放下了内心的忧虑。

她还以为青年把她支开,是为了抢她的安安哥哥。

她不知道青年和肖意安之间有什么渊源,但旁敲侧击的听闻过青年之所以被主上再次抓回来,是因为肖意安的缘故。

人都是自私的,没有谁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甘愿当笼中困兽,妖就更加不可能了。

青年缓缓回身,不太走心的解释:“哦,可能是你去晚了,主上已经走了吧。”

对方敷衍得连掩饰都不屑,肖磬竹脸色微变,惧于对方非人类的身份也没敢将那层窗户纸戳破。

她只能敢怒不敢言的说:“既然是我去晚了那就是我错了,你一个男妖一直待着我这个单身女性的房间里,传出去可不好听。”

青年眉梢微挑,拍了拍纤尘不染的衣袖,微抬着下颚,眼神轻蔑:“凭你……也配?”

肖磬竹气得五官扭曲,浑身发抖。

青年一步一步无声的向她身后的房门走去,与她擦肩而过时停下,凌厉的眼神像是淬了剧毒的刀。

肖磬竹被他看得头皮一阵阵发麻,下意识想要往后退,结果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青年半垂着眼睑,披散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半遮盖住了他过于漂亮的脸。

青年呢喃道:“你是他的血亲,用你的魂魄来血祭或许成功率更高些。”

她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而青年正掂着手里刀,思考着从哪里开始下手。

仿佛看死物一样的眼神,不必怀疑,青年是真的在考虑杀了她。

后悔惧怕的情绪占据了脑海,肖磬竹抖着嗓子,色厉内荏道:“你不能杀我,我对主上还有用。”

青年呵笑了一声,“你一个人类能有什么用?我连他都想杀,又何况是你?”

肖磬竹双眼圆睁,瞳孔轻颤,求生的本能欲望促使她开口求饶,但一张嘴却发现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青年撇撇嘴,不想再被这种恶心的东西浪费时间。他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铃铛,面无表情的将吓得昏厥的人收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衔雪挥了挥手,展柜内的人偶娃娃就像是被线牵引着一般落到他手中。

他转身看向房间内嵌的巨大衣柜:“可以出来了。”

话音落下,衣柜从内向外推开了一扇门,金发碧眼的美人跳了出来,嘴里还嘀嘀咕咕的骂道:“明明可以直接让我们隐身的,干嘛要躲衣柜里?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抓奸了呢。”

鹤步洲跟在他后面出来,一眼看见日思夜想了几日的人偶娃娃,立马焦急的拨开他向衔雪走去。

“哎哎哎!”

浮离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踉跄,扶着衣柜门才没摔地上去。

扶稳后他痛心疾首的指着鹤步洲:“这样对一个孕夫,你还有点人性吗?”

结果没人理他。

浮离讪讪摸摸鼻尖,向两人靠过去。

鹤步洲压根就听不见身后浮离的抱怨,他眼里只有那个人偶娃娃。

“能把我的爱人先还我吗?”

衔雪单手提着人偶,他问得小心翼翼,好像自己大声一点会惊到衔雪从而拿不稳人偶将它摔地上一样。

衔雪欲言又止的撇他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将人偶送到他面前。

“谢谢。”

鹤步洲双手环着人偶,紧张又无措。既怕太用力会勒到变成人偶的肖意安,又怕太轻了抱不稳容易被抢走,哪里还有以往的沉稳自持?

浮离:“……”

果然是爱情使人面目全非!好好一个霸道总裁都被嚯嚯成什么样了?

他将此时的鹤步洲带入了一下白谨言,忍不住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谨言要是有一天也变成这鬼样子,他就给他肚子里的崽换个爹!

浮离摇摇头,不想再看变傻了的鹤步洲一眼,转而问起了正事来:“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

衔雪道:“我记得你会炼魂对吧?”

“会啊,问这个干嘛?”

浮离一怔,有些没搞明白,紧接着就看见衔雪朝他伸手,掌心向上摊开,金色的铃铛在日光下晕开耀眼的光圈。

是装着肖磬竹的那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