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位转变之快,苏栎都还愣愣的。

许泽单手抬着他的腿,脊背微曲,另一只手把书包带子勾了起来,递给苏栎“你拿一下,我们先去医务室”

苏栎怔忡地接过,走了一段路才后知后觉,捏了下许泽的肩膀“我好像不晕了,你放我下来自己走吧”

“不用,马上就到了”

虽然已经放学有一段时间,但校园里人算不得少。

谢天谢地许泽是个社恐,带着他专门避开人群走,不然叫他被班上的同学看见,真是要丢死人。

苏栎趴在许泽背上,好好反思了一下——关于自己说好要罩着人,反过来被照顾这件事。

面子有点挂不住。

许泽的书包或许是灌了水的海绵,重得要死,苏栎也没脸说,毕竟现在包括他自己都挂在许泽背上,许泽也没嫌弃他重。

由于书包太重,苏栎心安理得地搂住许泽脖子,两只手把书包带子穿了起来,轻松多了。

正常情况下,这种时候,氛围蛮好,他似乎不应该说话。

但苏栎是个闲不住的,现在状态稍微好了一些,嘴就停不下来,问许泽“你觉得我这次能不能进前20啊”

苏栎回忆了一下,他其实今天状态不太好,考试的时候几道题都答得乱七八糟。

现在想起来,心里有点后悔。

莫名懂了那些学霸嘴里抱怨的:这道题我本来会的。

苏栎叹了口气“早知道我昨天睡早点了”

“我这都快学吐了,就凭这份精神,我爸不感动,老天爷也该感动了吧,不给我个前20说不过去”

苏栎在他背上絮絮叨叨,许泽上一个问题还没回答,他又开始下一个话题,许泽干脆不插话,听他一股脑念完,才说“能进,说不定不止20名呢,而且精神可嘉,今天回去好好睡一觉。”

苏栎也不是小孩子,但许泽这么一哄,好像许泽说的就是真的一样,特能蛊惑人心。

他一下就踏实了。

许泽拖着他的腿,把他往上抬了一下,问道“所以,你是想要你爸送你什么东西吗?”

他其实还有后半句“想要什么可以直接给我说”

苏栎感觉下巴有点痒,搭在许泽肩膀上蹭了一下,含糊道“也不是想要什么东西,哎,等我考进前20再告诉你”

“行”

医务室在高三教学楼边上,许泽背着苏栎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两三个人。

校医一边叫许泽给苏栎泡生理盐水,拿冰块敷脖子,敷额头,一边叨叨今天来了好些个中暑的,苏栎还算症状轻的。

“来,给他测一□□温”校医甩着一支温度计,就要递给许泽,苏栎看那人忙得手忙脚乱,翻身从钢板**坐起来,自己接了过去。

晃眼间,看见自己手上,拉了条口子,渗出来一道血痕。

苏栎夹着温度计,沾了一下旁边的冰水,没搓两下,伤口都搓没了?

他抬头想叫许泽看看这个神奇现象,那人正在一边给他换冰袋,苏栎眼神突然一变“你手什么时候弄的?”

怪不得伤口被他搓没了。

根本没伤在他身上。

许泽外套袖口被撩上去一点,可以看见小臂背部皮开肉绽,狼狈地糊了一层灰,铁定是在楼梯口就撞坏了,方才还背了苏栎一路。

这人的嘴是长来做摆设的,受伤了也不会拒绝?

许泽似乎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苏栎指的什么,顿了一下,才把手扭过来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背到后面“小伤,一点都不疼,就是我血多,看起来吓人”

校医还忙得团团转,没工夫来处理他们这边。

许泽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苏栎脑袋都气热了,轻度中暑马上就要发展成重度,他沉着脸,不由分说把许泽拽过来,脑袋上的冰袋一扔,温度计顺着T恤下摆掉到了**。

苏栎没管,动作利索地换了一盆清水,把许泽摁到**坐好,弯腰给他清洗伤口,又去药柜问校医拿了药膏抹上。

全程一句话没说。

再眼瞎的人,也知道他生气了。

过了一会,校医来看了一眼温度计,示意他们没什么大事可以先走,好给其他人腾地儿。

沉默地出了医务室,沉默地出了校门,眼看就要到岔路口,还是许泽没忍住,在苏栎决绝地迈开步子之前扯住了他的衣角。

“你别生气,小心上火”

………

好小子,真会说话。

苏栎本来走了一路就热,许泽的话更是往炉子里拱火,他这火还没炸出来,一转身,许泽眼眶红了。

不是吧。

苏栎什么五颜六色的火都消了,难以置信地把许泽拉到一边树下“你你你一个男的,怎么说哭就哭,我又没凶你又没打你”

眼看着许泽那眼泪跟演戏一样,说来就来,苏栎吓得魂都没了。

他长这么大,最讨厌看见别人哭,女生哭他都烦,更别说男生,关键是这个男生长得比他高,好像还是他弄哭的。

就跟知道苏栎在想什么一样,许泽眼泪要掉不掉,包着一汪泪,也忘了什么忍辱负重的人设,冲他道“你没凶我,也没打我,你冷暴力,什么也不说,就晾着我”

苏栎看他越说越委屈,路过的人越来越多,许泽也没有丝毫要收敛的意思。

怎么感觉,自己像个负心汉……

苏栎根本不会哄人,只知道一个劲叫他别哭,许泽也就一直努力睁着眼,憋着不哭出来,但看起来更惨了。

“算了你还是哭吧”

眼睛一眨,眼泪就流出来了。

苏栎一个头两个大,否认道“我没冷暴力”

“你有”

“没有”

“有”

“好吧,或许我有”苏栎百口莫辨地看了许泽两眼,咬牙认栽道“下次我不这样了,下次好好和你讲道理,行了不?”

苏栎万万没想到,许泽居然拿哭来治他,直接给他命中要害。

看他哭得可怜,苏栎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好像和看别人哭时的心烦不太一样。

不过嘴上依然不饶人,恐吓道“不准哭了,再哭我又凶你!还有,下次遇到什么事,你再逞强睁眼说瞎话,我就把你嘴拿去器官所销号,听见没?”

他一服软,许泽水漫金山的架势立马止住。

苏栎被这家伙来无影去无踪的情绪震慑住了,所以,真的不是装的吗?

不敢问,问了等会又哭怎么办。

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苏栎狠狠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头疼又有卷土重来的架势,他从兜里掏出纸,把许泽脸上的眼泪擦了,心里升起一股老父亲的不易和憔悴。

上辈子欠他的吧。

哭也哭累了,矛盾也解除了,苏栎心力交瘁,坐在花坛上,抬起头看许泽“饿了没?”

“嗯”

苏栎本来想说不饿就继续哭,哭饿了再去吃饭。

结果许泽这次学老实了,行吧,吃饭。

两人四处逛了一逛,时间不太合适,地段也不太合适,一家人少的店也找不到。

许泽突然停在一家店门口,像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拉住了苏栎乱转的脚步“这吧”

“你确定?”

这家店里面人真不算少,但是比起周围门口还在排队的几家,倒是要宽松很多。

既然许泽坚持,苏栎也没什么好说的。

前脚一进门,就和邓鹏他们一群人打了个照面。一群人招呼着叫他俩去拼桌,苏栎想着许泽多半不喜欢这种热闹氛围,正打算拒绝,许泽帮他同意了。

……

苏栎坐在许泽和邓鹏中间,一时间不知道谁才是社恐。

邓鹏看他俩落座,捶了一下苏栎的肩膀,表情略酸“刚才叫你一起玩,你不是懒得动吗?”

“怎么和他一起,你就不犯懒了”

苏栎开了一罐饮料,“我是送他回家,收保护费的,你知道个屁”

邓鹏当然猜不到,这短短的一两个小时都发生了些什么抓马事件。

他把头探过去一点,隔着苏栎瞟了眼许泽,这家餐厅安的白光,邓鹏看清许泽之后,疑惑地喂了一声“你还把人弄哭了?”

苏栎一口气没吐出来,被汽水呛得喇嗓子,许泽坐在一边,关心的伸手给他拍拍背,又拿了自己的温开水杯子递给苏栎。

一桌的人,眼看见苏栎喝下那杯水,包括邓鹏,都沉默了。

那是许泽喝过的水。

如果没搞错,这人的确是苏栎的话,那这人最事儿,讲究忒多。

邓鹏之前整他,给他喝了一口自己的水,被苏栎往杯子里倒过醋。

一桌子人都等着苏栎反应过来,然后看好戏。

餐桌上就有醋,甚至有人已经把醋递过来,传到了苏栎跟前。

苏栎好不容易缓过劲儿,停止咳嗽,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磕,指着许泽。

所有人都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才看见许泽泛红的眼眶,以为这大少爷都要怕哭了。

苏栎:“我没弄哭他,他这是红眼病”

……

虽然但是,红眼病不应该红的是眼珠子吗,人家可是红的眼眶。

又虽然但是,没人敢拆苏栎的台子。

邓鹏狐疑地看了眼许泽和苏栎,又看了看自己旁边乖乖吃饭的林奕,好像突然开了窍,没过一会儿,把苏栎拉了过来,在他耳朵边嘀咕道“哥们都懂,你对人家好点,你现在这样太凶了,容易把人吓跑”

小情侣之间的情趣嘛。

苏栎额角狠狠抽了抽“你懂什么了你?”

邓鹏哈哈笑了两声,转过头给林奕剥小龙虾,不说话了。

所有人对邓鹏和林奕的关系早就心照不宣,虽然两人都是男的,但习惯了他们俩的这种相处模式,见多了也不觉得奇怪。

不过,现在奇怪的是。

那个新同学为什么也在给他们大哥剥小龙虾啊。

许泽从一落座,就没怎么动筷子,面前摞了一层小山高的虾壳,强迫症似的把虾仁挨个码好,放在苏栎手边的盘子里。

就是虾仁的形状有些惨不忍睹。

作者有话要说:

小许:我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