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苏栎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室友。

毕竟是第一个听见崔钰和炮/友在隔壁doi还能处变不惊的人。甚至能在半夜三更,帮两人外出买套。

但是,要想建立坚固的友情,崔钰认为,至少应该透露一点各自的过去,情感经历,或者是喜恶。

但恰好是这些东西,苏栎通通避而不谈。

崔钰原以为是性格使然,直到认识了许泽,直到认识了遇到许泽的苏栎。他这才知道,什么性格使然都是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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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艺人,许泽的忙碌期和空闲期算的上两个极端,最近就正属于闲得不得了的日子。可惜,天不遂人愿,他一心想和苏栎在酒店安家,苏栎却要回工作室搬砖。

工作室又恢复了正常作息,苏栎和崔钰的事业逐步迈向正轨,其中,许泽之前的一波宣传功不可没。直到今天,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依然有人在讨论一个月前许泽发的那条微博,甚至全工作室一半女生,都成了许泽粉丝,每天上班摸鱼就追剧。

许泽黏着苏栎混进了工作室,一进办公区,就在一个女生的工位上看见了自己的缩小版周边。

苏栎自然也注意到了,正要装作无视,下一秒,女生捧起一旁的周边,在手里颠来倒去地反复端详。

正是打卡时间,走廊里人来人往,苏栎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再看许泽,怎么看怎么碍眼“进屋去,挡道了”

苏栎和崔钰有个单独的办公室,崔钰早到了。许泽刚进门,看见他立马转头,扒拉着门框问苏栎“你不进来吗?”

“我还要开会”

“我可以给你当助理”

“不需要”

目送苏栎走后,崔钰在门内建议道“据我所知,苏栎可不喜欢别人黏他太紧”

许泽随手扣上门,倚在桌边“你也知道,那是别人”

崔钰心里还惦记着网上那些谣言,想激激许泽“我说,你们娱乐圈那一套少拿来丢人现眼,你既然都有个谈了好几年的对象了,还出来拈花惹草,搞旧情复燃那一出,别到时候得不偿失”

许泽拧眉“什么对象?”

“你当苏栎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崔钰把视线从电脑上挪开,盯着许泽无名指“你这戒指哪来的?”

许泽今天穿的束腰外套,袖口较窄,手上的饰品一览无余。他平时有演出,经常为了工作需要戴一些配饰,日常却只有这一枚戒指,从不离身。

网络上关于戒指的流言他看过不少,黎薇叫他别管,问他原因,他只说个人习惯,具体的一字不提,公司管不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就任由舆论发酵了。

直到现在被崔钰指出来,许泽才意识到他的真实目的,举起自己左手,做作道“初恋送的,怎么,你羡慕?”

崔钰心里稍微窝火,没怎么暗盘这个逻辑“初恋?既然忘不了你那什么初恋,还找我们小栎干嘛,给你消遣的?”

许泽懒得和崔钰聊下去,随便找了个位置躺下“就算哥哥知道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惦记着初恋,他也不会和我计较”

“谁给你的自信?”

“不信你去告状呗”

崔钰被他厚颜无耻的态度震惊,他至今还记得许泽在医院对苏栎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和今天这趾高气扬的态度判若两人。

他恶狠狠的敲下键盘,心里暗道娱乐圈的真没一个好东西,演戏成瘾,下流无耻,表里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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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栎开会开了接近一个小时,进办公室的时候,仿佛突然被人从大马路上丢进了图书馆,安静得不像话。除了电脑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

崔钰只顾一个劲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泄愤似的,许泽看起来倒心情颇好,翘着二郎腿坐着,手里还捧着一堆稿纸在看。

苏栎故意咳了一声,才打破了两人之间沉寂的死水。

许泽递给他一杯茶“开会废嗓子,快润一润”

苏栎从今早起床开始,一面对许泽就眼神躲闪,昨晚的事情历历在目,只要许泽站在他旁边,就总有种被扒干净的错觉。

特别是现在这种时候,许泽一关心他,那种被当作弱势群体的感受越发分明,苏栎心里有气,主要还是气自己。

明明都是第一次,自己这么这么好说话!甚至两人都没商量,他就自己心甘情愿做了受。

苏栎越想越觉得不划算,愤愤的喝了茶,拍了下许泽的脑袋“冷了”

许泽闻言,碰了碰杯壁,感受了一下温热的茶水。他对苏栎的挑刺心知肚明,哄道“失误,下次注意”

崔钰冷着脸坐在电脑面前,刚才还一直盘算着告诉苏栎真相,现在瞧见两人堪称温馨的相处模式,不知怎么的就有点说不出口。

但该说还得说。

崔钰憋了一天,许泽不知道是心大还是真的无所谓,完全当崔钰不存在,更是对两人早上的谈话闭口不提。

直到下班,许泽这厮没安好心的,又要让苏栎送他。崔钰自作主张,提前找苏栎把车借了出去,朝许泽晃了晃车钥匙“来,我送你”

许泽“婉拒”了崔钰的“好意”,一方面是怕苏栎嫌他黏,另一方面还是怕苏栎嫌他烦。

许泽打了出租,刚上车,便收到了阮篱的电话“哥,老爷子今天打电话,说要来看看”

“什么时候?”

“已经到了”

许泽一开始就没想过许霆军能支持他进娱乐圈,但他从始至终也没指望过得到他爸的支持。刚出道前两年哪怕是穷得没地方住,早晚都盼着节目组开机,赖在工作室度日也没和他爸开过口。

再后来许霆军得知真相后的反应,倒是意料之外,虽然嘴上依然是不赞同不满意,但没做什么实际行动来干扰他。

许霆军和杜云一起来的。阮篱有许泽的备用钥匙,许泽回家的时候,三人正在屋内等他。

许泽不是个念家的人,一时都想不起来上次和父母见面是什么时候。算来算去,去年春节似乎忙着参加晚宴没回家,再往前,中秋有活动,清明有采访,最近的一次,也有整整一年开外了。

而且是不欢而散。

许泽的这栋公寓很少来客人,杜云和许霆军也是第一次来,他刚一推开门,只觉得室内仿佛换了个色调。

窗帘被人拉得敞亮,桌上,橱柜,沙发角,都堆满了各种各种的东西,除了补药,剩余的都是他小时候喜欢的东西。

杜云总当他是小孩,小时候那些喜好其实早就变了,但她每次都会忘。

“灵云,过来妈妈看看”杜云从沙发上过来抱他,许霆军坐在沙发上不动“哼,我们不来看你,你怕是一年都难得回家一次”

如果放在以前,许霆军用这种不温不火的语气和他说话,许泽是听不进去的。但今天却不一样,他忽略掉他爸没好气的调调,剩下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许霆军再过几年奔六了,许泽能看出他竭力拾掇也无法掩盖的老态,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情绪。

说出清道不明,但强烈异常,让他难受,让人绝望。

他和许霆军虽是父子,却一个是温室大棚里的娇花,一个是塞外荒漠的白杨,算得上两个物种。又在某些遗传学方面,摆脱不了相同的固执和自负。这便是冲突的起源,矛盾的开端。

许霆军给他制造了温室大棚的环境,却痴心妄想把他养成一株白杨;给他规划完美的人生道路,却企盼让他经得起风吹雨打。

这就是父爱,自相矛盾的父爱。

寒风朔雪塑造成了白杨的钢筋铁骨,根深蒂固,难以撼动。原是一道无解的题目。

但娇花始终是白杨的后代,时隔多年,又凭借这种如出一辙的固执和自负,他脱离大棚,走向和白杨同样的人生路。

父子之间——溺爱和约束,崇拜和逆反。两种尖锐的情绪如影随形,正是如此,常常忽略了水火不容背后的血浓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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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听许霆军一开口又带刺,不禁瞪了他一眼“饭店订好没?你儿子都瘦成这样了,你也不问问工作忙不忙,就知道挑毛病。”

阮篱举起手机“订好了订好了,出发吧”

一家四口,阮篱开车,副驾驶不能是杜云。因为一家人心知肚明,不能把许泽和许霆军放在一起,易燃易爆。

这次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许泽见杜云和许霆军进了后座,自己也挤了进去,和他爸挨在一起。

父子俩和和气气的坐着,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杜云眼角带了笑,调侃道“阿篱的开车技术可还没见识过,我来给你把把关”

说罢换去了副驾驶,把后排让给了俩父子。

车辆徐徐启动,前排姑侄儿聊得热火朝天,后排安静如鸡。许泽见许霆军板着脸掏出手机,对着他那几个新闻软件翻来翻去,不禁提醒道“坐车看手机伤眼,你说的。”

许霆军不吭声,收了手机。

许泽又问他“最近都关注什么新闻?”

杜云一直注意着后排的动静,及时补刀道“你以为他看啥正经新闻啊,每天都是娱乐版块,比我还看得勤呢”

许霆军清了清喉咙“公司有这方面的合作,要是你们俩改邪归正,有点上进心,这些事哪里还要我亲自来过问”

许泽接过他的话“改天我把阿篱辞了,让他来帮忙管几天公司”

阮篱一惊“什么?”

许泽透过后视镜看他“你大学自己选的金融,毕业前和同学合伙做的工作室今年上市,他们前段时间还请了你吃了饭,没错吧?”

杜云和许霆军皆是一愣,许泽又道“你也快25了,不找份正经工作,天天跟着我当个小助理浪费时间算怎么回事?”

阮篱撇了撇嘴,一脸憋屈。许霆军帮腔道“你好意思教训阿篱,自己的又是啥正经工作?”

许泽也不和他恼“我只说让阿篱帮忙管几天,直到他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阮篱小声道“我就想跟着你”

当初学金融也是以为他哥要继承家业,他专门学来当他哥的左膀右臂。

杜云点了点阮篱胳膊“小没出息的,你总不能一辈子跟着你哥吧”

阮篱不服“为什么不行?”

许泽撇开阮篱的事情暂时不谈,朝许霆军道“你想我干什么?”

这下把许霆军问懵了,他怒道“什么叫我想你干什么,你不是非要当明星吗,你还能听得进去我说的?”

许泽看向窗外,在北城待了若干年,这里的景色对他来说依然陌生,比不得南城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但此刻却不那么陌生,甚至显露出了一种归宿感。

人都有个追求,他小时候追求自由翻了车;再后来,追求感情的路上又翻了车。在这两个坑里荒废了许多年,错过了许许多多的风景,错过了来来往往的人。幸好,等到了苏栎。

从今以后,在南城还是在北城,当明星还是当什么,都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