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彬武老说苏栎小没良心,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堪堪两天后,苏栎才想起住校的事情需要和他爸商量。

最近按照苏彬武同志的要求,苏栎放学后在外逗留的时间断崖式下跌,必须踩着饭点回家。

回家之前,苏栎特地去了趟对面龙祥酒业,借花献佛,苏栎惯爱来这招。

进门前,厨房处的香味已经透过半掩半开的房门,从玄关处透了出来,苏栎把酒放在扶柜上,弯腰换鞋。

苏彬武系着一条超市满200送的围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桌上已经摆了三菜一汤,苏栎踏进客厅,盯着他爸的背影,莫须有的来了几分心虚。

毕竟是先斩后奏。

苏栎把酒在餐桌上摆好,蹭到他爸旁边“今天晚上吃啥啊,苏大厨?”

苏彬武瞄他一眼,笑了笑“去洗手拿碗筷,开饭了”

苏栎听话的转身去挤洗手液,一边搓手往他爸那边瞅,苏彬武正在往盘子里装蜜汁鸡翅,后脑长了眼睛似的“有话要说?”

开碗柜门的手一顿,苏栎火速捧着碗往餐桌走“小事小事,您先忙”

苏彬武觑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一转身,瞅见了桌上那瓶酒,男人一边眉挑了起来“金库都掏出来了,还小事?”

“哎呀,给我爸买酒,应该的”苏栎从餐桌旁边掏出两个酒杯,狗腿的给苏彬武倒酒,倒第二个杯子的时候,苏彬武故意咳了声,苏栎讪讪的放下酒瓶,给自己换了矿泉水。

苏彬武满意的折了两道袖口,在苏栎旁边坐下“说吧”

正好他也有事情憋了很久了。

苏栎喝了口矿泉水润嗓子,抛弃了花里胡哨的话术和磨蹭,直接朝他爸道“我下学期想住校”

他顿了顿,老实交代道“准确一点,我已经报名了”

苏彬武凑到嘴边的酒杯放下,若有所思的看了苏栎片刻,往他碗里夹了个鸡翅“想好了?”

苏栎木楞的点了点头,不对啊,他爸的反应怎么这么淡定?

他狐疑的朝苏彬武看过去,不等他发问,苏彬武主动道“我前几天就想和你谈谈了,前段时间我不是一直忙着分公司的事情吗,现在老板是安排我去做北城那边的负责人,照公司进程的话,年前就要搬到那边去。你一个人在这边住我也不放心,本来打算等你们期末考完再给你说转学的事情。但你要是住校的话也挺好,不用再转学花时间适应新环境,我一个人先搬过去,放长假你就来北城,这边的房子先不卖,等你高三毕业再说。”

其实从一个月前他就猜到了工作调动,但确切消息下来之前,他一直没和苏栎讲。

不是怕消息错误,而是他知道,搬家对他,对苏栎而言意味着什么。

苏栎果然被这个消息敲了当头一棒,他讷讷的咂摸了一下,抬头看苏彬武。

苏彬武向来说什么事情,会征求苏栎的意见,但这件事,明显已经深思熟虑好一段时间,熬了十几年熬出头的工作苏彬武不可能放弃,苏栎也不可能为了什么怀旧这种感情劝他爸留在南城继续当一个小职员。

有些事情,就是那么讲道理合逻辑,所以他心里明明不舒服,却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实在是幼稚得无理取闹,一句话也不敢说,一点情绪都不敢外露,因为他知道自己是错的,知道不讲道理的是自己。

苏栎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话题扯到苏彬武的新公司上,夸了他爸一通彩虹屁,两人对以后的幸福生活做了一通展望,心情舒畅的吃完饭收拾了碗筷。

饭后,苏栎没在客厅打游戏,回了卧室。

他的书桌靠窗,正对着一颗榕树伸长出来的枝丫,即使是冬天,叶子也绿油油的,苏栎嫌屋子里暖气太闷,把窗户统统推开透气,冷风吹得桌上书页翻飞,把视线引到了教材上。

最顶上的蓝绿色书皮,还是许泽在第一次月考前,给他买的基础教辅。

苏栎勾过来翻开,不知不觉已经快被他写完了,其他几本也都写得大差不差。

对苏栎来说,是个奇迹。

他不禁勾了下嘴角,心想变化也不全是坏事,比如许泽的出现,让他的人生轨迹整个劈了个叉,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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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栎和许泽在微信上敲定了住校的事情,交流也仅限于聊天软件,因为直到第二周,元旦汇演前三天,许泽才出现。

邓鹏从后门进教室,看见许泽的位置坐了人,甚至不适应了一会,反应了半晌才说“失踪人口回归啊”

许泽脸色比前几天好了不少,但眉眼间仍旧透着些许病恹,苏栎站在一边扒拉了一下许泽脸上的口罩,朝旁边动手动脚的邓鹏道“这货得的禽流感,你注意点,小心我把他口罩扒了传染给你”

许泽半张脸框在口罩里纠正道“哥哥,不是禽流感,流感”

苏栎不爽的敲了下他的头“传染给邓鹏不就成禽流感了?”

邓鹏屁股刚沾上板凳,一听苏栎开始埋汰他,立马站起来“什么叫传染给我就变成禽流感了?你别以为我听不懂啊”他说着要来收拾苏栎,苏栎直接把头往许泽身上靠“来吧,欺负病号算什么本事”

……

邓鹏被这俩人的姿势喂了一顿丰盛的,自己默默消化去了。

苏栎维持着姿势没动,许泽放缓了呼吸,把头往后挪了挪,认真道“哥哥最近不要挨我这么近,小心传染”

鼻尖萦绕着那股熟悉的香气,苏栎埋头在许泽身上吸了一大口,心满意足的挪开脑袋“哪有那么容易,流感是靠什么传播的?”他弯腰凑到许泽耳边,低声道“唾液?”

许泽偏头咳了一声,被口罩闷得有点发热。

班上还没正式开始早读,吃早餐的吃早餐,补作业的补作业,复习的复习,最后一排依然是摸鱼划水的天堂,当然也是谈恋爱的风水宝地。

“某人说的旷课一两天,结果晾了男朋友快一周,这个账怎么算啊”苏栎十分死皮赖脸的主动把桌子和许泽的撞到一起,影响了过道的人流量也浑然不觉。

他托腮带笑,看许泽在一边磕磕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学对方每次撒娇的样子委屈道“人家盼星星盼月亮等了一周,好不容易见到少爷了,现在又摸不得亲不得挨不得,许少爷不同情同情人家吗”

苏栎的声线,本来就是极正的少年音,带着什么情绪的时候,音线变动特别明显,现在又酸又甜的撒娇,许泽心里像是被人拿羽毛轻轻搔过,又找不到发泄口。

一整个上午,苏栎保持这个水平稳定输出,到饭点,好不容易正经下来,这份正经便是,要翻墙出去买饭。

许泽自然把他拦下来了,教室内,苏栎靠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墙边,看许泽在书包里掏了一小会,拽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的请假条,有效日期还剩三天。

两人光明正大的从校门口出去,苏栎提前在某家饭店订了包间,庆祝许泽死里逃生似的,点了一桌子菜。

他面前一水的红汤,许泽那边清一色的绿色,白色,清淡养生。

他们的包间在二楼,中间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外面的风景是学校后花园,在饭点渺无人烟。

刚上好菜,服务生把门一关,苏栎就要往许泽身边坐。

许泽现在没戴口罩,他叹了口气,无奈道“哥哥,最近这种天气,感冒很难受的”

墙上的空调呼呼地吹着暖风,苏栎顺势把外套脱了,不进反退凑到了许泽眼前“多难受?”

许泽夹了片萝卜,作势要喂给苏栎。

苏栎最讨厌吃萝卜,连忙往后仰,瞧见许泽反击胜利的得意样子,苏栎自暴自弃的倒在椅子上“我自己的男朋友,亲一下都不行了,还拿白萝卜威胁我,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许泽笑了一声,拉住苏栎的无名指,两人只要在校外,或者是独处的时候,总会心照不宣的戴上戒指。

他用自己的字母摩擦了一下苏栎的,“我来,你别动”

苏栎计谋得逞似的朝他瞥了一眼,不知道这人要怎么来,又不让碰嘴,还能怎么来,他疑惑之际,后脑依然靠在椅背上,扬起的脖颈突然被人吸住了。

许泽有随身带口罩的习惯,苏栎正为喉间的触感难耐,那人突然抽出一个新的口罩,蒙在了苏栎脸上。

一只手探进口罩,拇指卡进了他的唇缝“哥哥,张嘴”

苏栎稍微睁眼,疑惑了不到半秒,许泽的手指带着凉意探了进去。

紧接着,许泽一手轻蹭他的喉结,一边顺着脖颈往上舔舐,苏栎脑袋里像放烟花似的,又吵闹又闪烁,炸开一阵五颜六色,许泽每在他喉结突起处舔一下,刮擦一下,便有不受控制的音节从齿缝,从口罩内溢出。

苏栎微微偏头,微蹙的眉头,半阖的眸子里映入后花园的景色,午后的情侣胜地空无一人,只有喷泉池水,毫无预兆的砸在塘边的茎叶上,花瓣上,打旋,滑动,流向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