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皇后一挥手,屏退下人,嗔怪道,“安宁,你这丫头,实在太没规矩!见了你承赫哥哥,就把我和你父皇都忘在脑后了?”

安宁笑嘻嘻看向他们,撒着娇行了一礼:“见过父皇母后,安宁实在是太久没见承赫哥哥了嘛!你们就原谅安宁一次!”

皇后把这个小丫头当成自己的眼珠子一样疼,怎么会真的怪她?便无奈一笑,摆摆手:

“知道你和你的承赫哥哥关系好,那你就坐他旁边吧!”

江亦衡脸色一阵阵变化,自打安宁进了门,他便心里咯噔一声,眼睛一直黏在宋知许身上,生怕她恼火。

却见宋知许神色淡然,他们不跟她说话,她便佯装看不见听不见,只顾着吃自己面前的东西。

这个安宁公主一看便知道是备受宠爱的小公主,肤若凝脂,腰如细柳,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全都是顶顶好的物件。

便是足下踏着的软底绣花鞋,上面坠着的一颗珍珠,摘下来,都是寻常人家几年的开销!

小公主的眼神太炙热,皇后话里话外的意思太明显,不由得宋知许看不出,这小姑娘对江亦衡是什么心思。

之前对江亦衡起了心思的人不在少数,杉杉娇羞内敛,袁枝大胆热情,却都比不上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打从骨子里生出的自信。

自信到就算明明江亦衡一直在瞧着宋知许,她也不把宋知许放在眼中,从进门到现在,连一抹眼神都没有飘过来。

也是,这样一位从头发丝富贵到脚底板,无论是容貌还是家世都顶顶好的小公主,又怎么会把她一个穿着残破铠甲,脸上带着血污的乡野村妇放在眼中?

宋知许弯了唇角,茶盏轻轻搁下。

“公主金枝玉叶,同我们坐在一起,于礼不合。”江亦衡看向安宁,板着一张脸,道。

安宁的小脸儿一下子就鼓起来,红扑扑的脸蛋上,还能瞧见细密柔软的容貌,好似一颗水蜜桃一般:

“承赫哥哥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从小一起长起来的,我还去镇北侯府住过呢,怎么就不能坐在一起了?”

皇后也道:“是啊,你们小时候就一起玩耍,安宁自幼便闹着要嫁给你的,这会儿怎么生分了?”

江亦衡头大如斗,看向宋知许,眉头紧锁:“我从未说过这话!”

宋知许瞥他一眼,微微笑了笑,并不说话。

有没有说过,没什么要紧。

要紧的是,皇后现在准备说什么。

果然,皇后装出一副刚刚想到的模样,笑意盈盈对着皇帝道:“安宁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我瞧着承赫这孩子就很不错。”

“两个孩子也是一起长起来的,都知根知底,不如就直接赐婚,也算是双喜临门!”

江亦衡一股血气涌上来,他就知道安宁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果然又是一场算计。

他站起身,跪地叩首:“陛下,娘娘,臣已有心上人,不敢耽误公主!”

宋知许夹菜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吃起来。

他倒是胆子大。

这场鸿门宴,根本就是为了他和安宁定亲的事情办起来的,拉自己过来,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亲眼瞧着这场面,好绝了心思。

他们根本就没想过江亦衡会拒绝的可能性,这会儿恐怕已经黑了脸吧!

不出所料,安宁还处于震惊中没缓过神,皇后的脸色先变了:

“江承赫,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本宫的宝贝女儿还配不上你么!”

她怒斥一声后,又缓和了脸色,装出一副和善的样子来:

“你是镇北侯世子,安宁是当朝公主,你们两个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本宫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历练,见了不少花花草草……”

“但是你要自持身份,你毕竟是世子,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宋知许到底是没忍住,轻声笑了出来。

安宁恼了,站起来指着她,一双杏眼瞪得又大又圆:“你笑什么!皇后娘娘说话,岂容你放肆!”

宋知许抬眼看她,勾唇道:“抱歉,乡野间的花花草草不懂礼数,冒犯了各位贵人,我忍忍。”

皇后脸上一青,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明知道自己是在嘲讽她,却不自惭形秽,把头低到尘埃里,反而还用自己的话自嘲起来了?

果然是乡野村妇,一点儿脸面都不要!

却听江亦衡冷声道:“娘娘的好意,承赫心领了。不过我瞧上的人,便是花花草草,也是奇花异卉,是天下间最好最特殊的。”

“至于自持身份……我的心上人值得比一个区区镇北侯世子更好千倍百倍的人,她都不嫌弃我,我又有什么脸面说什么自持身份?”

皇后一拍桌子:“大胆!”

可江亦衡愣是梗着脖子跪在地上,脸色铁青:“如若世子身份耽误我娶她,我宁可将世子之位让给舍弟!”

皇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气得攥紧了拳头:“江承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安宁也被吓到了,快步跑到江亦衡身边,脚踝的铃铛叮叮当当作响:

“承赫哥哥,你快收回这些话!别乱说了!”

世子之位怎好随便给别人的?他这岂不是在打皇帝和皇后的脸?

她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又挡在江亦衡前面,劝皇后:“母后,承赫哥哥不是故意说这些的,您别生他的气了。”

自始至终,皇帝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微眯着眸子,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宋知许。

这丫头明明是局中人,却如闲云野鹤一般淡漠,自顾自吃着东西。

江亦衡跪地陈词也好,皇后怒斥也好,安宁扑上去维护也好,好像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一般。

于是他开口,轻描淡写:“宋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却见宋知许搁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明明不懂礼仪,却一举一动都高雅至极,仿佛根本不受这些事情影响。

等做完这些,她才缓缓起身,躬身行了一礼:“臣想单独跟陛下说两句话,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