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就得赶去镇上,补给物资。

不然凭空变出四五十斤小麦出来,也是够离谱的。

“乌峰镇物价那么高,我们哪里去得起?”

一个佝偻着的中年男人连连叹气。

他婆娘孩子都饿死了,就他一人还独活在这世上。他早就没有什么求生的意志了,所以才在这荒村子里饿着,准备不吃不喝,了此残生。

贺娘和元子则不一样。

贺娘是自己男人没了,独留下她和孩子。

为了不让先夫的骨肉也饿死,贺娘什么都做的出来。

“我和元子跟小善人去乌峰镇!”

贺娘第一个应着,“你们要继续在这荒村里,求吴婆子的水粮,我管不着。但我儿子是真的不能再饿下去了,再这样有一顿,没一顿的,再精神的人,也得咽气!”

也有赞同贺娘的,跟着贺娘应声。

被贺娘诋毁,吴婆子当即就凶狠怒骂,“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先前要不是老婆子我赏了你们口米吃,你们能喘气到现在?”

“如今有了另一个肯给粮的,你们就忘了老婆子我的恩情!真是一群白眼狼!”

也不知是谁,躲在角落里小声反驳,“一碗水里就两颗米,也不知是那算米汤,还是算米水。”

瞧着这伙人又吵吵起来,谭青青只得道,“我管你们走不走,反正我得走。”

“我可是要去渝州城过好日子的。可不会跟着你们,缩在荒村子里挨饿受冻。”

这话一出,大家的心思便纷纷活络起来。

更有人小声问,“小女娃娃嘴里说的渝州城,就是青天大老爷管的渝州城?”

“哪个青天大老爷?”

“就是号称‘活菩萨’的李玉德李大老爷啊。据说啊,这渝州城是东旭现如今,最安全,最富庶的城池了。一座城,少说能容纳数十万人呢!”

“你们想想,这么大的城池,它肯定是不缺粮啊!”

“真的假的?像我们这种没身份,没路引的难民,也能混进城?”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兹你要是能进城,就算没有身份,给那些公子小姐们当下人,总也是少不了你一口吃喝。现在这世道,不都是谁有粮,谁是这个吗?”

囔囔的这人,朝着大家展示了下自己那糟乌发黄的大拇指。

“那得走多远啊?”

“不晓得。”那人摇摇头,“少说也得有上千里地吧。”

上千里?

大家哗然。

这得走到什么时候去啊!

谭青青倒是没想到,吴婆子是第二个应话的。

“走啊,当然得走!只要能进城过上好日子,我还怕这千里地儿?”吴婆子囔囔起来,“佟子,收拾收拾,赶紧的!”

其他人眼见这两位能发粮的大恩人,都要走,自是也蠢蠢欲动。

却也有不走的。

就是那个老婆孩子都没了的中年男人。

别人叫唤他时,他还摆手摇头。

“你们就让我在这儿等死吧!”被人扒拉,田大友还回缩起身子,“桂子和桂子她娘都没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嘛意思!”

“那也不能死在这荒村子里啊。”

其他人跟着劝,“桂子和桂子他娘也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再不济,不是还有贺娘嘛?你俩正好一个没了婆娘,一个没了郎人。不如就凑一对,路上伴着也算是有了念想。”

“再说了,这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要是万一被放进了渝州城,能过上好日子呢?”

被人拉劝着,田大友终是忍不住瞥了贺娘一眼,但随即他就别过眼去。

这婆娘看着就是活不久的。

他可不要再承受第二次失去婆娘孩子的痛。

可贺娘却是积极,“我们孤儿寡母在路上,没人照应。要不,你跟在路上,帮我们娘俩搭把手?”

田大友,“……”

荒村子里也就盘踞着十几人。既然要走,自是各自都收拾着。

不过他们也没什么能拿的。也就一件席子,两件衣服。

只有吴婆子,竟收拾了一车。

她不知从哪里牵出了头驴推车,推车上摆满了她从自个儿老家收拾出来的粮食和杂物。

谭青青抽空瞥了眼,还真是五谷杂粮,啥都有。

甚至,那推车上,还有个鸡笼子。鸡笼子里,装了两只老母鸡。

吴婆子瞧谭青青过来偷瞄,当即就捂着自个儿的粮食,朝着谭青青凶恶起来。

“看什么看?甭看了!走开些!”

谭青青虽说退了两步,但余光却还瞄在了吴婆子的物资上,“还别说,你这驴车倒是不错。去了镇上,我也买辆驴车来。”

对此,吴婆子却是嗤了声,“说着容易,别到时候,只能光看着,却买不起!”

“那也用不着您操心。”

谭青青将自己的东西放进包裹里系好,扔到马背上,让马驮着。便领着陈氏三兄妹往荒村外走了。

背后还跟着一群难民尾巴。

吴婆子看着这群难民,当即就呸了声,“真是一群甩不掉的杂碎。都跟着老婆子我走了十里地了!”

吴婆子瞧谭青青一副冷静淡定的样儿,也是冷嗤起来。

“装什么善人。你可瞧好了吧,今儿你要是不把人赶走,他们就一直缠着你。直到把你拖垮了才算数!”

“是么?”

谭青青面色清冷,“我跟你不一样。”

我的粮食是取之不尽的,而您这粮食却是有限的。

谭青青心里头炫耀攀比着。

然后就牵着马儿,独个儿在前头走了。

至于跟在她身后的陈石……

倒是忍不住撩了撩他大哥的衣袖,“我觉着青青姐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我们之前是不是错怪她了?”

陈安没说话,只是抿了抿唇,望着谭青青的背影有些复杂。

而陈安怀里的陈花,却嘟囔着伸了个懒腰,有些睡眼惺忪。

“葛葛?”陈花砸吧砸吧嘴,“窝做梦梦见窝次上粥粥啦~肚肚也是饱饱的!”

陈花抚着肚皮道。

陈安狐疑地瞧着陈花嘴角。

那有没擦干净白渍。抹下来,放眼底细瞧,竟然是米粥?

陈安不免轻笑出声,“傻丫头。”

陈花无端被骂,竟还不乐意地嘟囔起嘴来。

臭葛葛,竟然骂她。哼,不搭理葛葛啦!

这荒村子里,本来要走的,也就是谭青青和吴婆子两伙人。

但真临到要走时,竟然整个荒村子里的十几口人,都拾掇着包袱,跟着谭青青和吴婆子了。

几乎没一个留下的。

就连之前满嘴囔囔,说要留下等死的田大友,也拾掇着包袱,跟着贺娘。

估计他是看着自己一个人寂寞,害怕,心想着就算是等死,也得找个人给他收尸?

谭青青没有管后头跟着的那伙难民,而是抽身问贺娘,乌峰镇究竟还有多远。

纯靠脚力走过去,究竟还有多久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