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诺想了想, 点点头,又靠回床角。

她身体状况太差,若出去一趟加重病情,到头来还要让他们担心。左不过没多长时间, 她便在这安心等。

正好饭菜还热着, 雪溪端来给黎诺:“诺诺, 之前你一直吃不下东西,可能也是担心雪彻太过, 现在他人好好的, 你可不能倒让他担心,吃点东西才能把身体养好。”

黎诺笑着点点头,这话倒不错, 傅沉欢未醒时,她心中总堵着, 恨不得将所有苦衷一股脑说给他听。现在终于不必憋着,连食欲都增了点。

黎诺出去后,黎诺一个人乖乖吃饭,她心里开心, 实在忍不住了, 便把系统叫出来:“小石!”

没动静。

咦……她什么时候把系统给关了?黎诺抓抓头发, 怎么没什么印象。索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她高高兴兴把系统打开。

系统一上线语气就不怎么好:“有事啊?”

黎诺心情好得很, 对系统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也很宽容:“小石,你真的越来越像人了, 我竟然从你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愤怒。你别生气, 我可能之前有些精神恍惚, 不小心把你关小黑屋了, 见谅哈……”

系统只冷冷哼了一声。

不咸不淡地说,“我有什么可跟你生气的,我还不至于。”

黎诺奇怪:“那你不高兴是怎么回事?”

系统一顿:“没什么。可能就像你说的,有点像人吧。这几天心情不好,不行吗?”

“行行行,怎么都行,”黎诺很好脾气,开心地跟他分享,“我告诉你,因为你被关小黑屋了所以不知道,沉欢哥哥竟然守了我一天一夜哎。”

“你没事吧?这也至于这么高兴,是他应该做的好吧?”

黎诺笑道:“可是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跟他说呢。他刚醒来的时候,看着还有点难过的样子。你不懂,感情不可以这样消耗,三番五次会被磨光的。”

系统冷笑:“那是别人,傅沉欢可不一样。他磨光?他有什么资格磨光?凭啥?为啥?根据啥?”

这个系统怎么今天说话句句夹枪带棒?黎诺放下筷子:“你不对劲啊,这个时候咱们不是应该欢呼庆祝吗?”

系统叹了口气,最终嘟囔一声:“你不懂……反正傅沉欢让我很憋屈。”

不就是之前那点事,过都过去了有那么憋屈么?不过……连憋屈都知道了,实在了不起,黎诺心情好懒得跟他计较。

一边吃饭,一边谈起正事:“离一年之期还有二十二天,我之前想过,虽然任务已经结束了,但也没有必要提前回去,就在这里待到时间截止之前,我也能多陪陪他。”

“都行。”

“而且我算了一下,回去之后我立刻上传成果,找老孟签字,再去处长那盖章,最后去技术部确认剧情成锁——这一套流程下来,四个小时肯定足够了。换算成这里的时间……差不多两个月,我还得好好和他说一下,让他一定乖乖等我……”

说着黎诺摆摆手,“对对对,还要跟雪溪叮嘱好。不然他自己一个人照顾自己,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成……”

之前分离那六年,傅沉欢过得煎熬绝望,虽然这次的时间相比之下已经很短,但她也不想再惹他难过流泪。

半天没有系统回应,黎诺便问:“怎么不说话,我说的有问题?”

系统:“挺好。”

“你帮我想想,还有什么注意的事,回去别遗漏了。”

“没有。”

黎诺撇了撇嘴,还朋友呢,算了,本来也没指望系统能跟她感同身受的兴奋开心。

她又吃了两口,想起一事:“对了,一会沉欢哥哥回来我要跟他解释之前的事,你一直打抱不平的,现在语气还这么冲,待会儿可不许出来吓着他,知道吗?”

在这段时间系统不止一次提过,等摊牌的时候它要与她一起说,好好为她出一口气。现在主系统撤了,它顶头上司只剩自己一个,这事违不违规就只归她管,它越发不知天高地厚跃跃欲试起来。

黎诺看系统现在也不怎么怕自己,一副蹬鼻子上脸样,担心它不是说说,它可能真的跑出来。

系统顿了一下,“知……知道了,没有组长允许,我哪敢随便跑出来和世界中的人物……说话呀。”

黎诺:“你结巴什么?”

“我、我结巴了吗?”

“是啊。”

“……我没有,就是你突然提吓我一跳,我不敢的。”

听它语气还知道怕,黎诺挺放心的:“量你也不敢。”

“行了,一会儿还不知道什么样呢,我先把你关了,免得你影响我们。”

这次系统倒是乖,也不发脾气了,自己一个人灰溜溜下线。

它今天从头到尾都不对劲,黎诺蹙眉,干脆不再想他,只细细思索接下来要怎么把话说清楚。

……

临江陵的点心名满天下,栗子糕最为出名。

有一家叫同源楼的老字号,平日里生意太火爆,门口总是排起长队,影响车马人行。久而久之,东家便想了个招,给每位顾客发放一个条牌,到时按顺序领取。

栗子糕的香气阵阵飘出,傅沉欢站在摊位前。

“公子要多糖还是少糖?我们家栗子糕可甜得很。”

傅沉欢道:“多糖吧。”

“好嘞——拿好这牌子您过会来取……来下一位——”

傅沉欢拿了条牌,并未像其他顾客一般四处走走逛逛,站在路边人少处静等。

这条长街很是繁华,熙熙攘攘满是人间烟火气。他所站之处对面是个不大的戏台子,台上一男一女起着唱腔正表演,台下三三两两一些看客。

那两人唱腔生涩,声音还显得很稚嫩年轻,隐约传来几声议论,指点他们唱得并不算好。

傅沉欢目光本没落在任何地方,但他耳力过人,那些唱词灌进耳中,不知不觉慢慢被他听进心里去。

他对娱戏不感兴趣,从小到大从未看过。但博闻强识,听了几句依稀记起这一出戏叫天仙配,模糊知道讲了什么。

被开头那几句吸引后,他目光微凝,不知不觉听得专注。

“夫妻恩爱岁月长,霞光万丈祥云开……”

“今日回家身有喜,笑在眉头喜在心里,董郎欢喜我欢喜,谁人不夸好夫妻……”

“父王命我回天庭,晴天霹雳起灾星,我愿做凡人不做神……”

台上女子的确青涩,欢喜与悲伤都十分夸大,她痴痴哀怨不肯回天庭,要为了心爱的凡尘之人放弃仙身仙骨。

台下有人摇摇头离去,没一会,竟走的几乎无人。

只有对面傅沉欢仍身形未动。他薄唇轻抖,缓缓闭上眼睛。

所谓仙境,并非庙享供奉,所谓仙人,并非法力无边。诺诺来的地方,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理想之地,真正神境当如是。难怪此前他总觉她美好的仿佛一个梦,令他患得患失。却不成想,她竟是这般独一无二的瑰宝。

他何德何能。

傅沉欢慢慢睁开眼睛,漆黑深邃的眼眸布满一片红血丝。

诺诺……

诺诺,诺诺,你是我欲奉在心尖疼宠一生的人,原本我清楚我可以护你长岁无忧,不叫你受半分委屈。

可那时我不知我们距离这般远。

无论我怎样拼命,那些超脱在我的世界之外的事情,有生之年只能望尘莫及。这样的我,岂不让你受尽了委屈?

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唱着,唱词愈发欢快,七女欢喜,董永开怀,戏入佳境渐渐迎来美满结局。看客散尽,唯有傅沉欢这站在对面的一位听到最后。

戏班子里的一小厮跑上前来伺候:“公子,您可到前面坐下听,后边还有好多出戏呢。”

傅沉欢道:“不了。”

“那……小的给您搬张椅子来?可要喝些茶水?”

“不必了。”

他拦住行个礼转身欲走的小厮,给了他一锭银子,“多谢指教。”

小厮挠挠后脑勺,一头雾水地走了。

傅沉欢继续听。

身体仿佛被撕裂成两半,呼啸的寒风从缝隙中灌进来。血液随之奔流而去,整个人再也无法缝补。

一分为二的躯壳,一面听着婉转欢快的唱词,一面是历历往昔她娇声软语。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沉欢哥哥……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你受过的苦,我都会补偿给你,会对你很好,再也不让你伤心。”

“……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

“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什么事,让你伤心难过了,我一定、一定不是故意的……你等一等我,不要一直不理我好不好?”

“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

“不是不是,我没有与他合作,真的不是、不是那样,我绝对不伤害你……沉欢哥哥你别对我失望……拜托你……我可以证明给你看,你再给我点时间好么……”

“飘飘****下凡来,愿做鸳鸯比翼飞……愿做鸳鸯比翼飞……”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我只是想要你啊!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啊……”

“愿做鸳鸯比翼飞……”

傅沉欢背过身去。

唇角静静淌出一丝鲜血,他不动声色抬手抹去。

体内渐渐翻涌起熟悉的惨痛,四肢百骸筋骨血脉鼓**着剧痛,他都面色如常只做浑然不觉。

不过月余,食骨金已经发作两次。除了情绪大恸之外,还因上次他不管不顾任性的用内力压制,也导致毒发加重。

几乎将身体碾碎一般的痛化作鲜血涌上喉头,傅沉欢沉默压下,直至舌根适应了这满口血腥。

身躯一动未动,没有任何人能看出他正承受着巨大苦楚。

甚至听见旁边叫到他的排号,傅沉欢还一脸平静地走上前,取过刚刚做好、还温热的栗子糕。

戏已唱尽,又开一曲,这次换了曲目曲风,铿锵有力极为热闹,台下重新聚了些人。傅沉欢目光都未扫,转过身径直往回走。

……

回到住处见雪溪正在门外踱步,看见他连忙迎上来:“还好还好,你回来的真快,诺诺醒了,你快去看看吧。”

傅沉欢眉目一怔,旋即如梦初醒般向屋内奔去。

雪溪跟了两步又停下,在后面摇摇头。自一年前打照面,到此刻,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傅沉欢竟在外人面前流露出失态的样子。

好在有诺诺能让他开怀些,他们二人总算可以好好说说话。雪溪一边想着,一边知趣地走远了些。

黎诺已等了三刻钟,在屋里扒着窗户边沿向外瞧。她这个角度其实看不见什么,但等待的时候有些心急,躺是躺不住的,便这样拖腮等着。

忽听外边有些动静,黎诺忙回过头,正瞧见傅沉欢出现在门口,阔步向她走来。

他看上去气色还好,脸色也没有前阵子那样苍白,黎诺心中一松,刚刚浮现些喜气,见他走近后,又免不得有些紧张。

“诺诺,什么时候醒的?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可吃过饭了?”傅沉欢声音温柔的几乎化成一汪水。

他没敢碰她,小心翼翼坐在床边椅凳上。

咦?

黎诺眨眨眼睛,没想到傅沉欢的态度忽然转变的这么明显,明明他刚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淡漠失望。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昏倒了,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了?感觉……不会……这么简单吧?

“沉欢哥哥,我没有不舒服,刚才醒来的时候也吃了点东西,我……”

黎诺舔舔嘴唇,正想着该用一个怎样的开场白说接下来的事,看傅沉欢手势轻柔地拆开手中包裹,将热乎乎的栗子糕捧到她眼前:“吃得好么?要不要尝一块栗子糕。”

他如此温柔,黎诺心中的紧张散去大半,微微凑近了瞧:“好香呀。”

傅沉欢忍不住微笑,眼角眉梢皆是怜爱,“吃一点吧。”

清香甘甜的气息阵阵围绕在鼻尖,黎诺伸手拿了一块,咬一口,软糯的糕点立刻化开。

栗子糕很好吃,只是她有点懵:“沉欢哥哥,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呀?”

傅沉欢的心仿若被重锤砸下,他低声道:“我之前对你很不好,是不是?”

“不是不是,那倒没有,”黎诺想了想,“站在你的角度看,不开心是正常的,生气我也能理解,我就是没想到……”

算了,这些也不重要,黎诺干脆直接切入正题:“沉欢哥哥,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之前没来得及说我就晕过去了……这回我要与你说清楚,可能有些事你听着会觉得匪夷所思,但从此刻开始,我发誓不会再对你说一句假话。”

她这样认真解释的样子,傅沉欢心疼得几乎窒息。他弯了弯唇,温声道:“好,你慢慢说。”

黎诺定定神:“嗯……我的来历就如我给你留下那封信中所说的那样,我的确来自另一个世界,这次来到你身边,最开始接到的任务是要让你……死。”

“但接这个任务不是我自愿的,是当时实在无人可派,不得已才接下,回到你身边后……”说到这,黎诺微微抿唇,看了傅沉欢一眼,苍白的小脸不由泛起微红,“你这样好,在你身边,我怎么可能不爱上你呢?确定自己心意以来,我就决定要瞒过我的世界,保住你的性命。”

“但这些事情我不能告诉你,若你知道,我的世界会发现,从而察觉我的意图,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思来想去,只有先让你假死。”

说到这,黎诺停一停,抬眸看傅沉欢的脸色——他还是平静含笑的样子。

没有质疑,也没有讶异。

黎诺有些不太自信:“沉欢哥哥,你……有没有什么问题?如果觉得哪里不明白,可以随时问我。”

傅沉欢声音温柔的像一声叹息:“诺诺,我没有问题,你继续说吧。”

既然如此,黎诺便接着说:“悬崖那次是我第一次实施假死计划,其实去之前我已经查好,南坡下面虽然看着深不见底,但实际底下是缓坡,掉下去绝不会有事,当地人都知道的……当时我跑回去后,对大家谎称你从西北坡掉下去,那里才是真正的万丈深渊。”

傅沉欢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信的也太快了吧?黎诺还想着实在不行找机会和他亲自走一趟,眼见为实嘛。没想到刚说完,还没有拿出什么证据或更多解释,他就已经信了。

黎诺很疑惑,“沉欢哥哥,你……如果有不解,一定要问个清楚,我都可以回答。”

傅沉欢心里酸涩得厉害,他很明白黎诺在想什么,为了叫她安心,只好低声问道:“既知南坡并无危险,为何要哭?还跑得那么着急?那么冷的天,你身子本就不好,病了那样久……”

原本傅沉欢刚问出口时,黎诺心一松已准备好解释,但越听越觉得他不像质问的语气,反倒是心疼。

虽然奇怪,但还是老实回答:“因为那个计划不太好,虽然从可行性上来看勉强过得去,但到底还要让你摔一下。我怕你受伤……而且、而且也觉得很对不起你……”

傅沉欢不敢立刻开口说话,无声将喉间忽涌的哽咽平复。

那日种种清晰回放在眼前,他才明白诺诺的眼泪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痛苦与委屈。

他实在没忍住,摸了摸她柔嫩的脸颊,“我知道了诺诺,还有呢?”

“还有药人,我真正的计划不是那样的……”黎诺认真细致地将计划讲述一遍,包括雪溪听到的假版本。

她和系统做计划时,都是在地图上直接涂画,此刻她没有图纸,光凭嘴说,很是费一番功夫。

中间傅沉欢几次给她倒水,黎诺云里雾里地喝了。最终说完后她道:“就是这样了。那些药人那么恐怖,如果不是确定计划中你并不会直面他们,我一定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告诉你,让你防备……”

看傅沉欢沉默,黎诺小声问:“是不是我哪里没有说清楚?”

“不是,诺诺,不是,”傅沉欢眼眶微红,他微微侧过脸,“你说得很清楚。”

黎诺追过去看:“你怎么啦?”

傅沉欢眼眸低垂,“诺诺……我有眼无珠,竟没看出你的良苦用心,”他抬眼,“我对不住你。”

黎诺心中一柔,忙摆手道:“不要这样说,本来就是我很多事不能说,还让你伤心。这些真相如果我不说,你怎么可能想到呢?所以不要自责也不要说对不起……”

她微微翘起唇角,“你待我已经这样好,干嘛说对不起?”

他做的很好么,比之她又能算什么?傅沉欢说不出话。

黎诺干脆拉过傅沉欢的手,像宝贝一样抱在怀里:“后来的事你也知道啦,那时我明白再弄出什么假死计划瞒过你是不可能了,走投无路,只能想出那么个笨办法,让你喝那杯酒……但好在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以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再也没有啦。”

她语气轻快,傅沉欢被感染到,也露出微微笑意。

他的笑容太温柔明亮,黎诺看着看着,总觉得事情顺利的不可思议。

这么离谱的事儿,他二话不说就信了,虽然得到这样的绝对信任她很开心,但也觉得说不上来的奇怪:“沉欢哥哥,我刚才说的句句属实,如果你还有什么心结可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闷着啊。”

解决就要解决干净,不然以后更麻烦,黎诺如是想着。

傅沉欢含笑摇头:“没有心结,我知晓你字字真心。”

这……是真的吗?

昏倒之后再醒来,好像一切都变得很神奇,她纠结不已的事情,就这样迎刃而解了?

虽然心中疑惑,可这件事到底也不是坏事,就算顺利过头,好像也……挺好的?

黎诺眨眨眼睛,张开手臂,“呐,既然都说开了,你怎么还不来抱我?”

傅沉欢哑然失笑,略略一顿,虔诚而小心地将她拥在怀中。

就算他傅沉欢胆大包天好了,若有降罚只管来,他实在无法抗拒她。

他低头注视心爱姑娘皎洁娇美的容颜,“诺诺,除了方才说的这些,你还有什么其他话要与我说吗?”

黎诺闻言立刻抬头,紧张道,“就这些,没有别的计划了。”

傅沉欢轻笑,“我不是问计划。”

“诺诺,这段时间受了很多苦吧?还有……”还有你的世界,那个美好光明的仙境。

黎诺才放心一笑,“我没有受苦啊,你想多啦,吃苦的明明是你。”说着从他怀里爬起来,一双小手捏住他脸颊向两边扯了扯,“唔……我们沉欢哥哥以后就不会苦了,我要你天天这么笑。”

她将手放下后,傅沉欢的笑容亦没有收回,再次将黎诺拉回来抱好。

她的系统没说错。

她只解释了这几件事,其他事情一概不提。推他落崖时的担忧不安,药人计划的百般思量,被他误会时的伤心委屈,还有让他喝毒酒时需要开启防护才能消散掉的心痛。以她他世界的一切,留在他身边,她究竟都要放弃什么。

只这样什么也不说,欢欢喜喜地告诉他他们可以在一起了。

他好爱她,可这份爱不可以成为束缚她的枷锁。她年纪还小,和经历人生百苦的他相比更是如一张白纸,这里不该成为她的最终选择。

爱到极致,竟是舍不得。天边的彩霞要与污泥做伴——她这么美好,他如何忍心?

傅沉欢越抱越紧,大手落在黎诺头上,大拇指轻轻摩挲她浓密顺滑的乌发。

“诺诺。”

“嗯?怎么啦?”

“你什么时候回去。”

黎诺微微一震,想起自己曾经说过四个月期限,以傅沉欢的聪慧,肯定知道这不是个普通节点。

她望着他,正色道:“我确实要回去把剩下的事情办好,大约二十天后我就要走……但是沉欢哥哥你放心,最多——最多两个月我就会回来,以后就再也不走了。”

傅沉欢这两日早成碎片的心,悄无声息全部塌陷下去。

黎诺见傅沉欢只望着她不说话,温柔笑着哄道:“本来不想这么快和你提这个事的,怕你担心。沉欢哥哥,我向你保证这次绝不让你等那么久,更不可能不回来,你在这里,我怎么舍得不回来呢?是不是?”

傅沉欢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他薄唇微颤,“诺诺。”

声音不高,却很重,胸腔里的低沉震颤,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

“嗯?”

他轻轻闭上眼睛,温热的唇缓然贴敷过来,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

“傻姑娘,回去之后,便不要再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夫妻恩爱岁月长,霞光万丈祥云开。今日回家身有喜,笑在眉头喜在心里,董郎欢喜我欢喜,谁人不夸好夫妻。父王命我回天庭,晴天霹雳起灾星,我愿做凡人不做神】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飘飘****下凡来,愿做鸳鸯比翼飞】

——出自黄梅戏《天仙配》

前五十红包_(:D”∠)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