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欢说出这一句后, 自知已经无退路可言。

这两日深深扎在心脏上的那把刀,由他亲手拔.出来,有种鲜血淋漓的痛快。

但这痛快,在看不见摸不着的血色之下, 是铺天盖地无以复加的绝望。

今日算是他的末路了。

与其让她知道自己再没机会杀得成他后自行离去, 致自己被动的、彻底沦为弃如敝履的玩物;倒不如让他亲口挑明这一切。

他愿意站在这里, 任由她往自己身上扎千百口刀子,但这刀子必须是他自己要来的——最起码这样, 他在他们眼中还不算太难看。

傅沉欢紧紧盯着黎诺, 她眼中渐渐聚集了一层晶莹水色,那般蒙蒙可怜。

他心尖一疼。

胸腔中即将决堤的愤怒苦涩变成更深一层的剧痛与自嘲:他到此刻还是如此愚蠢,要来这把刀子又如何?她仍然什么都无需做, 甚至不用说一个字,就能让他疼惜的不能自已。

需要拼命压抑, 才能抑制住为她擦泪,拥她入怀的冲动。

默默平息着翻涌的爱恨,傅沉欢哑声道:“应斜寒已走投无路,这唯一的机会, 他并没有把握好。他可有为你铺好后路?”

黎诺双眼噙着泪, 仰望傅沉欢。

他身量太高, 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垂眸望着, 仿佛一堵厚实的墙, 将她娇小的身躯笼罩其中。深爱的容颜由于侧脸血污,显出几分森冷阴鸷。

他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即便这语气甚至算不上冷漠, 不过有些平淡。但她已经被傅沉欢宠的太过, 连这一点点平淡都受不了了。

黎诺想忍着眼泪好好与他说, 但实在忍不住, 两行泪珠就这样砸下来:“不是……不是这样……”

傅沉欢被烫到一般侧头,尽力不看她的泪:“所以一旦事发,他并不能从我手中保证你的安全。这样的人,你也与他合作杀我。”

黎诺拼命摇头,“不是不是——我没有与他合作,更没想杀你,沉欢哥哥……我真的不是、不是那样,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她多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恨不得将一切都告诉他:她真正的计划是什么,她从来没想过让他死,哪怕受伤都不可以。

可他现在还是主系统锁定的目标人物,他不能知道她的真正目的,否则剧情崩坏,他们两个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黎诺一双小手试探去抓傅沉欢垂在身侧的大掌,见他没有躲开,她便握住,小心地摇了摇。

努力稳住声线:“沉欢哥哥,你不要这个语气好不好……你这样我怕……你别生气、别生我气好么……”

每一个带着细小颤抖的字,都像最毒的钢针,将傅沉欢的心扎的千疮百孔。

剧痛之中是有茫然的,原以为当他将这些事都摊开了,他们便算是走到尽头,可诺诺却哭了。

她这般模样,给了他一些热切的妄想。

虽然和应斜寒雪溪密谋的铁证如山,她却依然肯为他花心思哄他。傅沉欢何尝不想要一个解释,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他垂眼看了看那双不安的小手,柔下声音:“龙州军里传递消息那个人,你是否接触过?”

黎诺紧紧咬着下唇,眼泪在眼圈中打转。

傅沉欢停了一下,又问:“你是否早就知道凌钊的药人?”

黎诺的眼泪流下来,但她没有擦,她的手还死死抓着傅沉欢的手,仿佛一旦松开,便再也抓不住一般。

傅沉欢看着她从眼眶滑落面颊的晶莹泪珠,只觉那是一把剜心利刃,眼泪流下的速度就是刀尖划过心脏的驰缓,“你今夜出去,可是去了雪溪那里?”

他问了三个问题,问的都是他明知答案的问题。

他不想管什么事实证据了,这世上唯有这么一个他视若珍宝的姑娘。只要她给他否定的答案——哪怕仅仅是个答案,没有任何多余解释,他也愿意给予她闭目塞听的信任。

可最终,他亲眼看着黎诺轻轻点了头。

傅成欢面色发白,低声道:“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

黎诺忍着眼泪,忍的眼眸泛红可怜极了:“沉欢哥哥,我是去见雪溪了,但我绝不是参与应斜寒的计划,我……我觉得你的身世还有一些疑点,我想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雪溪与我说了三皇子的事,他之所以会被他父皇骤然厌弃遣送来夏,是因为卷入身世风波……他的生母在你们出生之时将你们两人做了调换,沉欢哥哥,那个在你幼时一直折磨你的人不是你的亲生母亲,雪溪的母妃才是你娘亲,她与你的父亲很相爱,他们都很喜欢你……”

黎诺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傅沉欢自始至终未变过神色。

连雪溪提起、她听闻都会控制不住情绪,傅沉欢作为当事人竟然平静如斯。黎诺颤声,“沉欢哥哥……这是真的……”

傅沉欢声线平静,“我相信。”

黎诺嗫嚅望着他。

“诺诺,我二十六岁了,这些是真的,但对我不重要。我想要你回答的,不是这些。”

他清楚黎诺在这件事上没有骗他,因为没有必要,且说谎也很容易被拆穿。他相信她说的一切,但那又怎样。

这不是重点。

黎诺雾气蒙蒙的眼睛光泽黯淡,她明白傅沉欢的意思,只能抓住自己可以坦白、同时也是事实的话说给傅沉欢听,“药人的事……药人的事我确实知道,但我绝对、绝对没有任何想让你受伤的心思,我只想帮你避开的……”

然而还是百口莫辩,如果那天衣无缝的计划得以实行,傅沉欢便知道她一颗真心。只可惜,那些药人已死,而眼下她无论如何也说不清了。

迫于情势所逼,黎诺只能捡能说的说。可傅沉欢哪里那么好糊弄?他淡声道:“你想帮我避开,只需在你得知消息时告诉我即可。”

黎诺哑口无言,眼眶酸的厉害:“我……”

傅沉欢看着她忍泪的模样,心脏仿佛有一柄重锤狠狠砸下。他已辨不出她是真是假,唯有一点可以肯定——即便此刻她全然是作戏,他也因她的伤心神色而感受到更深的痛苦。

心底升腾起莫大的悲哀:这有什么意义,他既已肝脑涂地,痴心不改,为何偏要求个明白?

傅沉欢心念清明,叹道:“诺诺,你别哭。我不再问了。”

虽然他这么说,黎诺却一点都没有放心,反而更害怕:“不要……沉欢哥哥你别对我失望……拜托你……不要这样说话,我真的可以证明给你看,你再给我点时间好么……”

傅沉欢弯唇,“诺诺。”

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最后一丝余烬也熄灭的一捧灰,“你不必证明什么,我只是想与你说——你深夜独自一人跑出去,自己也会很危险。其实你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这该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和应斜寒,和雪溪,都没有关系。”

“我是你的,一直都是。想怎么处置,全凭你。你不该舍近求远,和外人去结盟。”

他的语气明明不见得有多重,听来却触目惊心。黎诺慌忙摇头,动作幅度大到她都有些眩晕,“我真的没有,你是我爱的人,我不会这样对你你知道的……”

傅沉欢低低问:“你爱我?”

黎诺抖着苍白的唇点头,只希望傅沉欢还能相信。

傅沉欢抗拒不得这样的话,情感与理智将他生生撕扯成两半,他不死心选了情感,轻道:“诺诺,那你便好好与我说,为什么搭上应斜寒,什么时候入他的阵营;去见雪溪的目的……说全;以及药人,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黎诺小心地说:“这些……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解释,我保证。”

她自己也知道这样实在没有说服力,但她没法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你,那只会显得她更荒唐。

可说谎也不可能,傅沉欢摊牌至此,她真的没有完美借口、也不想用话糊弄他让他们之间裂痕变得更大。

黎诺硬着头皮:“……沉欢哥哥,你以后就知道我没有骗你、没有说谎,再……再过一段时间好么?我一定将所有事都原原本本告诉——”

傅沉欢侧过脸笑了。

那不是他一贯的温柔宠溺样的笑,只有笑的动作,却无笑的实质。若硬要形容,那便是仿佛她讲了一件可笑之事,而他觉得可笑,便笑了。

黎诺的脸色完全苍白下去。

“再过一段时间,”傅沉欢慢慢咀嚼这几个字,“好。过多长时间。”

就算是罪大恶极的刑犯,也总有知道自己死期的权利。

黎诺声音很小:“四、四个月之内……”

傅沉欢不知黎诺怎么想的,竟能说出“四个月”这么一个……具体的答案来,若不是他们现在正在争拗,他几乎觉出她这回答的可爱来。

同时这也让他无法接口。

傅沉欢沉默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一两息而已,黎诺却感觉过了一世纪那么久。从进来到此刻,她已经慌得坚持不住了。

她吓坏了,慌不择路掂起脚尖去吻他,仿佛这样可以证明她的心、她的话不假一般。

傅沉欢倏地侧头。

黎诺吻了个空,那空仿佛跌落悬崖般失重,她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安望着生气的大人。

傅沉欢闭了闭眼睛,他不是不准黎诺吻他,只是太不忍心,“诺诺,你是女孩子……”

不仅是女孩子,更是他视若珍宝,看一眼都觉得舍不得的宝贝,“为什么要委屈自己跟一个你不爱的人周旋?为什么……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是说她吻他是一种牺牲么?黎诺泪眼婆娑地否认,“不是、不是……我喜欢你才吻你,我爱你……很爱你……”

这是前所未有的危机,傅沉欢甚至已经认定她不爱他了。黎诺心慌极了,也真的怕极,有没有人来帮帮她?她现在要怎么做?

她六神无主伸手去抱他的腰,仰起头,眼泪便从眼角滑下来,“沉欢哥哥你抱抱我……”

傅沉欢几乎气笑了,为什么到了此刻她还能如此?即便她不吻他,不抱他,他对她的爱也永远不会减少收回。他的心脏在她手中,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她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什么话都说的出口,全然不管自己的每个举动,每句话,每一个字,都让他在痛苦的泥沼中窒息挣扎。

饶是这样气恨,傅沉欢在第一瞬间,双手仍然不受控制的抬起。即将揽住她瘦弱背脊时,才硬生生强迫自己停下。

他的手调转了方向,改为抓住她两只细瘦的手腕,要将她的手臂从他身上推开。

她不肯。

在受到最初那一点点阻力后,傅沉欢便不敢用力了。她的手腕那样纤细,他一手拢住两只都尚有余地,从来都是用最轻的力道牵她,生怕碰坏了一点点。

眼下她倔强抱着他不肯放手,他也实在没有办法。

虽然傅沉欢没办法将黎诺推开,但他接连动作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信号——他不要她的吻,不抱她,也不肯让她抱。

意识到这一点,黎诺心中的委屈陡然间彻底决堤。

她再也不忍着眼泪,到这一刻也不可能再忍得住,“你不要我了是么……你说过你会永远包容我的……”

如同小孩子一般的控诉,仿佛不知道该怎么留下决绝离去的人,只能这样毫无章法的问。

黎诺心中万分酸涩,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在傅沉欢眼中是什么样子。到此刻,她说这样的话,要求他包容自己,确实是强人所难。

她哽咽着,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沉欢哥哥对不起……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傅沉欢骤然闭眼。

他碎片般的心,被她这句话直接碾成了粉末。

他不再反抗,顺从自己的本能与灵魂,紧紧抱住她。如果再不抱她,他只怕会疼死。

“诺诺……不哭了。”我认了,无论你眼泪背后是什么,我都认了。

傅沉欢将人抱的很紧,手势怜惜,就像抱着一只孱弱的幼猫。她的哭噎离他心脏极近,每一声抽泣都绞紧他的血肉,勒出一道道刻骨的血痕。

浑身都疼,嘴里下意识的呢喃着哄她,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总之是一句比一句柔软的话。

他的臂弯结实有力,怀抱一如既往的宽厚温暖。黎诺感受到他的力道,听见耳边那句温柔的“诺诺乖”后,更泣不成声:“沉欢哥哥你不生气了是么……”

傅沉欢被她哭的眼眶也酸涩起来,“不生气。”

他喃喃:“我不会舍得生你气。”他只是有些委屈,有些不甘心罢了。

但看她现在的样子,他也顾不上自己那些情绪:算了吧,无论她的目的如何。只要还愿意扑在他怀里,只要她这许多眼泪中,有一滴是真心为他而流,那也很值得。

“不哭了诺诺,你要的我都会给。”他重复,“我都给。”

你要的原谅给你,你要的命也给你。

无论什么,只要你想要,我都依你所愿双手奉上。

傅沉欢轻轻叹气,温热粗粝的指腹小心拭去她脸庞上湿冷的泪水,“天气这么冷,不要哭了,别把脸哭伤了,眼睛也会疼的。”

他一边轻轻触碰,一边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观察她一片迷蒙水色的眼睛——没有厌恶,倒有依赖。他不想再深究这究竟是不是演戏,只要给他一个这样的目光,他都会当做宝贝珍藏。

黎诺呆愣愣地望着傅沉欢:在她道歉之后,她的沉欢哥哥好像变回来了。

又变得温柔疼宠,百般怜惜。

黎诺试探道:“沉欢哥哥,这件事我……”

“这件事我们不提了,”傅沉欢微微笑了一下,“就翻过去吧。”

黎诺不能理解傅沉欢所指的翻过去是什么意思,但她只觉得这比傅沉欢的质问更可怕。翻过去,也就意味着从此刻开始,他们又变得和以前一样,但之前发生过的事并不是消失,只是被捂在平静美好的表面下,在里面慢慢腐烂。终有一天,这浓疽溃烂将打破所有她珍视的东西。

装不生气,比生气还要让人害怕。黎诺不敢就这么翻过去:“沉欢哥哥我跟你说实话……我知道我今天解释的这些在你听来都是欲盖弥彰,我也知道我看起来很可疑。但是……我真的有现在不能说的苦衷,有件事我不得不做,也不能告诉任何人,最多四个月……最多四个月,我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你,好么?”

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最大极限,她不能再说了。

傅沉欢温柔注视她:“好。”

似乎觉得说一个字不能令她完全放心,他便又补充道:“诺诺不怕,我是真心的。我不会一面信任,一面又怀疑,只要你说你有苦衷,我便等着。等着你能与我说的那一天。”

“……真的吗?”

他说:“真的。”

他想明白了,既然无论诺诺想要什么自己都可以给,那又何必惹她徒流眼泪?

若她的话是真的,确实有一个如美梦般救他于水火的苦衷,多少时间他都愿意等;如果是假的,最终也不过交一条命出去,那也没什么,他给得起。

她的话真假不重要,她才是最重要的。

傅沉欢低眉凝视,心中自欺欺人地哄自己:诺诺已经这样恳求了,她应当确有什么苦衷吧……否则何至于此。

黎诺紧紧抱着他,“沉欢哥哥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信我一次。”

她既心疼又惭愧,虽然自己知道自己已经退至底线,但对于傅沉欢而言,她还是相当于什么都没说。

但他却愿意掌握着一手证据,反而来相信她的一句“我有苦衷”。

这样的爱与信任让她珍惜,更生出力量,“沉欢哥哥,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傅沉欢翘了翘唇角,抱了这样久,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实在不堪。

正想推开她,被黎诺发觉后,她慌忙抱得更紧。

“诺诺,”傅沉欢低声道,“我身上脏得很,去清洗一下。”

黎诺闻言手臂更收,“我不觉得。”

傅沉欢在她头顶轻轻笑了一声:“衣服都被我蹭脏了,还不觉得呢。快去沐浴休息一下,你也一晚上没……”

话说一半他才想起来,这还有一笔账没有跟她算。

显然黎诺也察觉出傅沉欢的不对劲,不敢松手,就在他怀中仰头看着他。

傅沉欢无奈叹气:这叫他如何硬起心肠。

要搁以往,他定是要好好教训她,但刚发生这么多事,她也被吓得不轻,到现在还这么小心翼翼,他看了心疼。

傅沉欢摸摸黎诺的头发,温声道:“好了,你平安无事便好。”

他说:“以后不要再这样了,这里是什么地方、雪溪的营帐又有多远?你一个人半夜跑出去,万一遇到什么事怎么办?就算……”

剩下的话收了声,傅沉欢轻轻拧了黎诺鼻尖一把。

就这样轻轻接过了。

药人,雪溪,她的隐瞒,所有的一切,正如他所说,他浩渺深沉的爱完完全全包容着她。

黎诺紧紧靠在傅沉欢温热胸膛上,既心疼也难过——心疼傅沉欢爱意之坚,甚至远远超乎她的意料;难过药人计划破灭,下一次这样的绝佳机会却不知何时再来。

但她也没法立刻打起精神去考虑计划,眼下傅沉欢的情绪是最重要的,黎诺干脆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小尾巴一样跟着傅沉欢身后。他翻看军报,她就跟着打下手,他处理军务,她就在旁边老实坐着,他召众会议她就在外边等,片刻不离。

到了深夜该歇息时,傅沉欢实在无可奈何:“诺诺,这都一天了,你不累呀?”

他摸摸她的脸,掌心柔嫩的触感仿佛通过肌理直达心底。说来也实在没出息,从行军前一晚的焦灼痛苦到厮杀药人时的满心悲愤,尽数被她清晨的眼泪和这一天软乎乎的哄消散。

他竟是一点气都提不起来了。

黎诺说:“我不累,你累了就快睡吧。”

这一天,她总算明白了什么叫患得患失,虽然傅沉欢不再追究,看起来也无心结,但她仍觉得惴惴不安。

傅沉欢低笑道:“别胡闹了,傻诺诺,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我说了相信你就相信你,安心睡吧。”

若是连她的心思都看不出来,他也枉活这么多年了。

这一天与其说她不安,不如说是他满心自卑。纵容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温柔关心,无非也是想再多确认她爱着他。她愿意哄他,到底还是在意他的。

但从清晨到入夜,她不累,他还心疼呢。

傅沉欢亲手给黎诺掖好被子,看她乖乖闭上眼睛睡去,安坐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离开。

整整两夜未眠,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更何况这几日事情与打击接二连三,傅沉欢回到自己营帐坐下来,也觉得疲惫得很了。

多少年的习惯让他在独力难支时忍不住抬手抚摸胸口那处——东西不在……是他沐浴后换了衣衫,急着处理事情没有放进来。

傅沉欢微微倾身去够,旁边衣物层叠,往外拿时不知什么勾了一下,一个不稳,东西“砰”一声摔在地上。

他心脏一颤,忙不迭去捡。

然而目光所及,整个人却微微一愣。

他费心护着七年的小木盒被摔坏了。

傅沉欢拧眉,没人知道它对自己的意义有多大,即便诺诺回来后,它已经不能称之为“遗物”,但放在自己怀中六年,是它一次次救自己于水火,将每一次受不住想自尽的自己从悬崖边拉回。

最终撑到得知诺诺没死的奇迹。

傅沉欢暗暗自责,小心捧起盒子。盒盖处裂开一条缝,他看见里边放的——还是一封信。

作者有话说:

前五十红包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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