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

原乐从转角拐过来时, 正看见霍云朗站在营帐外和人说话,两个人面色都很凝重,气氛很是不寻常。

霍云朗对面那人看着有点熟悉,原乐在远处看了一会。慢悠悠走近时, 那人早就走了, 只剩下霍云朗一个人端着一张脸。

原乐用手肘撞了撞他, “你怎么这副死人脸?出什么事了?”

霍云朗说:“你就不能对我放尊重点?”

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原乐笑道:“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哪不尊重了?这不是关心你呢吗霍大人?”

霍云朗没心情跟她斗嘴, 干脆不说话了。

等了半天,原乐实在看不惯他这副死了爹的模样,眯着眼睛望向已经走远到只剩背影的人, “那是原喜吧,看着像。我们平安喜乐四丫鬟可好久没见了……哎……他这背, 怎么还有点佝偻的样子?”

霍云朗不咸不淡地说:“当时他都多大了,呆了那么长时间直不回来了。你以为都跟你似的,个子不高,猴子一样, 能从那个箱子里窜出来好几次。”

难得自己用平安喜乐思丫鬟这话讽刺霍云朗, 他都没有回嘴, 原乐哈哈笑了两声:“果然是他, 我还真没看错——他一来可没什么好事, 我记得原喜只在金羽营呆了两年,然后就被编调到潜影卫, 记得没错应该在程文手下做事。他们那一支, 一般都是摸黑的吧?”

说白了就是抓细作。

霍云朗深深拧着眉, 没有回答。

原乐继续:“要不是他做的事特殊, 我刚才就上来打招呼了。”潜影卫来向霍云朗回禀事情,那这事情就不是什么好事,她懒得知道,且涉及私隐,她也不能随意听。

霍云朗也不说话,抄着双手又放下,好像怎么待都不得劲。原乐正想问他什么毛病,就听他很突兀地问了句:“那天我被段淮月放毒蛇伤到,真的是姑娘救了我?”

原乐二话不说,照他后脑勺来了一下子,“你是做梦还没醒吗?这话怎么好意思问第二遍的?我当时不就告诉你了吗,要是没有诺诺,你早就去阎王爷手底下当差了。要不是诺诺救你,就凭你你能自己活过来啊,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天赋异禀?根骨清奇?”

她噼里啪啦反讽一大段,霍云朗听了难得的没有反驳什么,只是抿唇,神色看上去竟还有些颓然。

“这么说,黎姑娘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才反应过来啊,”原乐笑眯眯地叉腰睨他,“要么说你这个人就是幸运呢,被王爷救完被诺诺救,这世上能被他们两个人一人救过一次的,那得是什么命格啊?也不知道你上辈子从哪积得德,这么好福气。”

霍云朗点点头:“是啊。”

原乐挑挑眉。

霍云朗语气怅然,“黎姑娘本可以不管我,我死就死了也没什么影响,可她不顾自身安危救我,这不是一般的救命之恩;王爷待我……更是恩重如山,若没有他不顾世俗偏见救我,我怎么可能振衣立冠活成个人模样。”

他今天一直都怪怪的,说话莫名其妙。原乐歪头看了看他:“你今天怎么了?不像你啊,该不会是跟我生气吧?因为那天我拦着诺诺不让救你?”

“当然不是,那日你做得很对。”霍云朗摇摇头。

原乐:“那你这一身怨妇味?”

霍云朗又闭嘴了。

“怎么回事啊……原喜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不就是抓个内鬼处理掉不就行了?至于你在这悲春伤秋长吁短叹成这样吗,”原乐挑挑眉,猜测道,“这又是你哪个好兄弟啊?处出感情来了,觉得世界崩塌受不了?看你活不起那样,还赖人家诺诺和王爷不该救你呗。”

霍云朗“嘶”了一声,“你是没别的事要做了吗?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这还有一堆事呢。”

原乐白他一眼:“你可真是个白眼狼,我事也多着呢,你以为我来找你闲聊天啊,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拉过霍云朗的手,“啪”地一下放在他掌心,“呐,你个令人羡慕的家伙,这是诺诺亲自给你做的解毒丹。她说你现在虽然可以正常活动,但是若要动作急了或是行军打仗时,身体还是会受到损耗,吃了这个能好些。

霍云朗着眼眸,慢慢握紧小药瓶,“替我谢谢黎姑娘。”

“要谢自己谢,我不传话,走了。”

原乐说走就走潇洒得很,挥挥手便跑了。

霍云朗一人站在原地,望着手中散着淡淡清香药味的瓷瓶良久,最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将瓷瓶妥帖收进怀中,抿唇片刻,满脸煎熬。终究转身迈开步子,向傅沉欢的营帐走去。

……

此刻黎诺正在傅沉欢身边。他们两人的营帐离得近,平日傅沉欢守节守礼不会去姑娘家的地方,黎诺才不管那些,山不来就她,她便去就山,只要傅沉欢不忙正事,她瞅准机会便往过跑。

傅沉欢被黎诺闹习惯了,一昧纵容。就比如现在,黎诺手里握着他一截头发,笑吟吟地夸:

“沉欢哥哥,你的头发真好,又黑又密,”她拎出一根,两手揪着中间一段轻轻扯了扯,“看,还很韧,拉也拉不断,唔——卷一下肯定很好看……”

傅沉欢忍着笑,也不知她脑子里又想出什么新奇的点子,由她折腾自己。

黎诺又拿起自己的一缕头发,比着递到傅沉欢眼前,“沉欢哥哥,你看我们两个谁的头发更好?”

傅沉欢低头看去。

她细白小手中两截发丝静静挨在一起,他的发墨黑粗硬,她的虽然乌亮,比起他却是柔软许多。两人青丝区别明显,这样合在一起,蓦然让他心头一软,生出几分欢喜来。

傅沉欢答道:“你的好。”

黎诺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弯了眼睛笑,又问:“你会不会打同心结?”

傅沉欢摸摸鼻子,“不会。”

“哦……我也不会,”黎诺有点羞窘,不止不会同心结,绣手帕做荷包缝衣裳她没有一个会的,“沉欢哥哥,你以后那个……不许嫌弃我手笨。”

傅沉欢心头愈发滚烫,低头吻一吻她柔软的脸颊,声音低沉如磁,“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黎诺笑眯眯回吻了下,像小狐狸般乐不可支,这两日她心情愈发好,和系统将计划推演了十几轮,不仅对细节把控到了极致,而且列了许多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和应变策略。

心中愈发有底气,黎诺饶有兴致地将两人可怜的头发系到一起。仗着发丝顺滑,她毫无章法的系一个结又一个结。

霍云朗进入将军营帐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黎诺缠着傅沉欢,笑盈盈靠在他身上,他们二人散落在腰侧的头发结在一起,毫无美感的五六个死结。

他眼神一闪,默默低下头。

见到霍云朗进来,黎诺双颊微微一红,忙不迭将两人结在一处的头发散开,小手抚了两下,把傅沉欢的头发弄整齐。

她装作一副方才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还和霍云朗打招呼干笑两声:“霍大人来了,那我不打扰你们谈正事,我先出去。”

说完,她还回头冲傅沉欢一笑。

傅沉欢目送小姑娘背影,心中万般柔情都化作唇边那一丝压不下去的笑意。

霍云朗一直躬身行礼,直到黎诺出去后才起身,踌躇着抬头看——纵然心里很清楚王爷是怎样的痴情之人,每一次见到还是忍不住心中感慨。

只是这一次,感慨之余,却有些提心吊胆。

他有些走神,直到被傅沉欢轻敲桌板的声音叫回神。

傅沉欢问:“事查的怎么样了。”

霍云朗定一定神,此刻他手上的事情不止一件,想了想,决定先易后难:“王爷明察秋毫,那凌钊果然留了一手,顺着您当晚在他书房密室发现的线索,弟兄们一路追查下去,确实找到了他的底牌。”

这是傅沉欢一早便交代下的事情。当晚凌钊身亡,入夜后傅沉欢并未合眼,而是将他居处查了个遍,连寸寸药圃都没放过。顺着一些可疑的线索追查下去,结果的确令人心惊。

霍云朗沉声道:“他处心积虑谋划多年,正如您所猜测,对医术痴迷至此不仅是避世隐居的伪装面.具。实际上,他潜心研究,炼了一批药人。”

傅沉欢眯了眯眼睛,眸光凌厉。

“确定这批药人的位置了么。”

“确定了。”

“在哪?”

“也在西南境。”

傅沉欢拧眉:“你今日怎么说一句答一句,西南境的具体方位。”

霍云朗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将知道的全都报出来。这件事终究是要汇报完的,下面的事他却斟酌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犹豫,傅沉欢却没给他时间:“奸细一事有进展了么。”

霍云朗头皮发麻:“呃……”

傅沉欢道:“若没想好怎么回,就出去想明白了再说。”

霍云朗舔舔发干的嘴唇,他知道自己今天表现一再反常,王爷已经心中有数必然有事,这么说是有些不耐了。

他咬咬牙,低声说道:“是有结果了……”

“讲。”

“自从防备松懈后,他们试探了两天,最终出了手,原本没有任何机会递上来的信件,也试探着交了出来,属下途中悄悄拦截看了……”

他先略过信件内容不谈,说了另一件事,“属下不敢打草惊蛇,只扣下最先头那一环节的人,审讯过后他吐出了点话,但毕竟只是个传递消息的,知道的也不多,只知他上头的人姓杜。”

傅沉欢面无表情地听,心里想着,应斜寒身边有个叫杜泰的心腹。

“这个姓杜的……应斜寒倒确实有个得力的人,叫杜泰,”霍云朗颇有些艰难道,“所以此事的确是应斜寒与雪溪勾结。”

这还用说出口么,傅沉欢不知道霍云朗今天哪来这么多废话:“信上怎么说。”

虽然这样问,但他心中已有猜测。对方唯一的筹码只有凌钊留下的那些药人,因为足够隐秘,颇具实力,好好计划也许能扳倒他。

然而,他们到底缺少了些运气,这一次上天倒对他傅沉欢颇为照顾,竟让他不经意发现凌钊的秘密追查下去,先他们一步摸出这批药人所在。

“信上说,他们欲利用那批药人布局,但药人数量不多,难以与龙州军抗衡,所以需帮想办法引您单打独斗。”

霍云朗看傅沉欢一眼,结结巴巴地继续,“而且……而且这个……他们的意思是要让雪溪联系……联系黎姑娘,帮他们……将您单独引出去。”

傅沉欢仍面无表情,修长的食指“咔哒”“咔哒”一下下敲着桌面。

他眉眼沉静,心中微哂。他们这次做的也算聪明,为何偏偏这一步如此愚蠢,难道觉得一旦被察觉,可以将诺诺拉下水替他们挡一波火力?可是这样简单而幼稚的挑拨离间,也实在太上不得台面了。

霍云朗不着痕迹深深吸气,硬着头皮将剩下所有的话一口气说完:“接着,雪溪递出消息给黎姑娘,就在今日早晨,黎姑娘……给他回了信。”

傅沉欢手指陡然一顿。

仿佛被点住死穴一半,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血液。

片刻后,他极缓慢转头,盯着霍云朗。

承受着傅沉欢如寒铁刀刃一般的目光,霍云朗甚至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王爷,这事……这……”

如果此人不是霍云朗,他这一刻有可能已身首异处——即便他是霍元朗,他怀疑眼前这个人被收买,也不愿意怀疑黎诺。

傅沉欢缓缓动了动嘴唇,“不可能。”

霍云朗一脸苍寂,沉重地慢慢跪下来。手伸向怀中拿出一张小小的纸条,他动作有些迟缓,似乎是很不忍心地双手递至傅沉欢眼前:

“王爷,是潜伏多年的周襄,最近刚刚被启用。他不晓得自己早就被咱们盯上,虽然做事很隐秘,但……”他实在说不下去。

傅沉欢盯着霍云朗看了许久,想从他脸上找出些许蛛丝马迹——算计、阴谋、紧张,如果他已被人收买陷害诺诺,这些总有迹可循。

可是没有。

他无懈可击。

霍云朗是否有一丝可能在他眼皮底下被人收买却不留痕迹,他清楚至极。

傅沉欢沉默接过纸条。

纸上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字迹,没有哪家闺秀能把字写成这样,连字风字骨都无,一看就没有好好练过。

这样无形无体的字迹极难模仿,他细细辨认几处细节,越认,心头越凉。

透过纸张,无数前尘纷至沓来,很多事都不允他再自欺欺人——悬崖边她决绝一推,夜晚独面凌钊却全身而退,最后那疯子心安赴死,笑的诡异而畅快。

他说:“我们达成默契,结为盟友。”

他说:“我们有共同的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了你。”

他说:“她没有中毒,也没有失忆,她一直在骗你。”

很久之后,傅沉欢听见自己的声音,如苍白的鬼一样沙哑:“诺诺她……还有其他事么。”

他还是在叫诺诺,甚至叫出这两个字时,嗓音已是深入骨血,刻入本能的温柔。

“其他就没有了。”

“黎姑娘说以您剿匪之日为信,想办法与雪溪见面细细商议……此事,我们是不是应该……”霍云朗硬着头皮回答傅沉欢的话,却不知他会怎样处理后面的事。

傅沉欢一言不发。

霍云朗实在摸不准他此刻的意思,试探着问的直白些:“王爷,那下面……您打算怎么做?”

傅沉欢默了一会:“按计划,清剿凌钊的人马,而后立刻突袭乘鸾地,将那里药人一并解决。”

“这张纸条……”他低声,“放回他们的环节中,不必声张。”

霍云朗有些僵硬点点头,对方的计划并不知王爷已经发现药人,还想等王爷清缴凌钊余党后再发动攻击。若一战将其一网打尽,他们的计划自被全然打乱。

其实他跟随作战多年,既已拿到主动权当然不能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这一点无需傅沉欢说,他也立刻清楚怎么安排兵策。

包括将纸条放回去麻痹对手,让他们不会轻易改变计划,这些他都心如明镜。

他方才想问的打算是关于黎诺,傅沉欢想如何处置,是否处置。

只是问过一遍,现下只看傅沉欢的神色,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再问第二遍了。

傅沉欢似乎有些疲惫,他半阖着眼皮,低声说道:“你下去吧。”

霍云朗屏着呼吸,任何劝慰的言语都太苍白无力,他什么也不敢说,“是……”

“等等,”傅沉欢微微启唇,半晌道,“此事务必隐秘,知内情之人,你去提点。她的安危依旧重于我,龙州军上下不可怠慢。”

霍云朗愣过之后,重重点头,“属下明白。”

……

傍晚时分,傅沉欢踏入黎诺的营帐。

彼时黎诺正趴在床榻上和系统进行不知是第十几次还是二十几次的推演,听见动静,系统嗷一声,非常知趣自动下线,黎诺赶紧关了它,起身看向门口方向。

“沉欢哥哥——”还没完全爬起来,倒是先叫了一声。

黎诺也不怕叫错,这地方除了傅沉欢外,没有人敢直接进来……咦?不对呀,这么晚了,他居然会直接进来?

黎诺从爬起来到看向门口,脑子转瞬过了这么多,等真正瞧见傅沉欢的时候,却怔了一怔。

“沉欢哥哥,是出什么事了吗?”黎诺稍稍收起笑容,走过去乖乖的拉着他的手。

虽然傅沉欢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但是旁人看不出,她却未必看不出。她喜欢这个人,那么他的一切情绪就算再微妙,她也会感知到。

即便看起来还是平常那副沉默模样,可黎诺就是觉得,傅沉欢好像不太开心。

她抱着他的手臂关切看他。

傅沉欢微笑:“没什么。”

黎诺挑眉,学他每次宠溺的样子去捏他脸颊,“不可能,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怎么不高兴呀。”

傅沉欢的心蓦然塌陷——因柔软而塌陷,而旋即那里成了一处苍白的空洞,穿梭着寒风。

他否认:“没有,一切顺利。”

拿下她的手,看着细白指尖那点未洗掉的淡淡墨痕,“练字了?”

黎诺眼神几不可查闪躲,明快笑道:“我每天都练字,你知道呀。不然你总是笑话我,嫌弃我字丑。”

那一瞬的闪烁被他收进眼底,傅沉欢唇角带着笑容,温柔只是稍淡,“你的字很可爱,我没有嫌弃过。”

难得他直接夸赞,黎诺双眸笑弯:“你以前怎么没说?真的很可爱吗?”

“嗯。”

黎诺低头乐不可支,她还不知道自己,又没有选修过毛笔字,写出来的东西简直惨不忍睹,这世上能给句正面评价的也只有沉欢哥哥了。

看他神色略有疲倦,黎诺温声笑道:“是不是累啦?唔……我家沉欢哥哥好辛苦的,坐下让奴婢给捏个肩膀先?”

傅沉欢被她的古灵精怪逗的一笑,薄唇微弯,清冷漂亮的凤眸却未动。

他伸出手,食指在她娇嫩的唇上轻轻点一点,“越发没正形了。”

这话不假,在最亲近的人面前,谁还顾着淑女形象。黎诺笑吟吟举着小手给傅沉欢捶肩膀,从左到右,嘴里还问着:“力气重么?”

她那点力气别说重不重,落在他身上只剩一些若有似无的撩拨。傅沉欢低眉捉住她不老实的小手:“诺诺。”

“嗯?”

他顿了下,声音很低很低说道:“……我想你。”

哇……才多会没见,这居然是傅沉欢会主动说起的话哎,要听他一句主动示爱的甜言蜜语是多难的事啊。

难道从进门开始就有些古怪,是因为一直酝酿这一句话,到现在才说出口来?

黎诺顺杆爬,“我也想你沉欢哥哥,你今天多陪我一会好么?”

她喜气洋洋:“要是不走那更好啦!”

傅沉欢垂眸看她。

小骗子。

心脏处的苦痛无以复加,傅沉欢脸色却还是一片平和,“好,那我便留下。”

……哦?黎诺新奇的不得了,今天沉欢哥哥这么不按常理出牌么?她本来只是想撩他一句,没想到他居然会当真,还答应了,那……搞得她刚才那句好不矜持啊。

不过黎诺也不在乎,反正他又不会嫌弃自己,张开手臂直接要求,“抱。”

傅沉欢从善如流抱住她,不止,下一瞬他直接将她拦腰腾空抱起,径直向床榻走去。

作者有话说:

前五十红包宝贝们~另外从明天(1.21)开始,日更时间调整为零点(也就是下一章一会零点见哈)一直到下月初正文完结时间固定不变,番外到时在定哈~~~

——